柳州的碼頭上，船隻整齊有序，人群熙熙攘攘；四處都是船夫的呼喊和小販的叫賣聲，熱鬧非凡。

  「小心點腳下！」

  「看好自己的貨物！弄壞了得賠錢！」

  「來嘗嘗圓棗湯圓嘞還有美味的餛飩，應有盡有嘞！」

  一個臉圓圓的俏丫頭從甲板上跳下來，手裡提著兩個大包裹，站在餛飩攤前一動不動，她咽了口水，大聲說道：「小姐，我好餓，我們吃碗餛飩再走吧？」

  身後的林曦露出一抹溫柔的笑容，梨渦淺淺，清新可人：「好青橘，我們還是先趕路吧？晚了就來不及參加仵作的考試了。」

  「那好吧小姐，」青橘有些失望地摸了摸肚子。

  主僕二人一邊走一邊詢問去檢察司衙門的路，恰好與他們同船的張生路過，他也好正前往衙門，便主動提出帶路。

  一路上，張生不時偷偷觀察林曦和青橘，心裡百思不得其解，不明白兩個柔弱的女子為何要去從事仵作這一骯髒的職業。

  「我們到了，」大約半個時辰後，張生指向前面的一扇小門：「祝姑娘考試順利。」

  「謝謝公子。」林曦和青橘與張生就此告別。

  林曦的目光轉向眼前的檢察司衙門，心中默默發誓，今天一定要留在柳州檢察司。

  青橘奉命被留在外面等候，林曦則獨自一人進入內院參加考試。

  內院是一個方正的空間，十幾個應試者已經等候在此，中間擺放著一具屍體，顯然是今天的考試內容。

  林曦面對眾人驚艷的目光，輕輕頷首微笑，算是打了個招呼。

  「看來今天來的考官不簡單啊！」

  有人小聲嘀咕，膽大的則開始交談：「陸大人是檢察使司里出了名的活閻王，可嚴著呢！」

  「衙門裡不是有仵作嗎，怎麼還要招新人？」

  「不就是因為柳州的大案嘛，聽說要找個新面孔來破案……」

  林曦也試探性地問了一句：「聽說陸大人破了柳州大案就要升任京城了，真的嗎？」

  「小姑娘還挺知道內情的！陸大人確實要去刑部了！」

  林曦還想繼續詢問，這時，一個身材瘦削、面容嚴肅的中年師爺從正屋走出，他的聲音打斷了眾人的討論：

  「大家安靜一下。我是檢察司衙門的師爺古丹青，負責今天的考試。我們會按照報名順序進行考核。」

  這意味著，她是最後一個上場。

  林曦緊張地攥緊了拳頭。

  「章元志。」古師爺叫道。

  這時從人群中走出一個高大壯實的男子，他走上前，一刀就粗魯剖開了屍體的腹部。

  林曦一眼就識破了所謂的「屍體」實際上是用豬皮製成的假體……而且，其內部的器官也全是仿造的！

  「為了模擬真實的屍體，我們採用了豬皮和豬內臟製作了一個人形假體，儘管如此，卻並不會影響對屍體的檢驗。」古師爺輕撫著自己的鬍鬚，向在場的人解釋道。

  僅僅片刻，那位壯碩的男子便得出了結論：「師爺，此人是被淹死的！」

  「就這樣？」

  壯碩男子顯得有些困惑：「還有別的嗎？」

  「不合格！」古師爺擺了擺手，示意這位困惑的壯漢退下。

  「接下來，胡彩兒。」

  第二位應試者是一名女子。

  不久，胡彩兒就提出死者在臨終前遭受了毒害，但她無法具體說明是何種毒物。

  古師爺的臉上流露出一絲惋惜，他的目光不經意間掃過屏風：「下一位。」

  他的動作並沒有逃過林曦的觀察，她好奇地偏了偏頭。為何師爺每淘汰一個人就要偷瞄一眼屏風。難道……

  「下一位。」

  「不通過！」

  「回答錯誤！」

  ……

  那些僅僅指出死者因溺水而死，並只提到肺部積水這一點的應試者，都被直接淘汰；那些雖然指出中毒但無法詳細說明的同樣被淘汰；還有那些雖然猜到了中毒但無法描述中毒過程的……統統淘汰。

  至此，尚未有人能準確指出這具「屍體」的死因。

  「最後一位，林曦。」古師爺長出一口氣，希望能儘快結束這場面試，稍微緩解一下被豬肉味熏得有些沉重的頭痛。

  終於輪到她出場了。

  林曦拿著她的工具，走上前去，恭敬地行了一禮。

  古師爺懷疑地審視著林曦，這位年輕的女子面容秀麗，眼睛清澈如水，行動間裙擺輕輕飄動……她更像是某戶人家的貴女出來遊玩。

  「你真的懂得如何驗屍嗎？」

  「懂。」林曦肯定地點了點頭。

  面對古師爺的懷疑，林曦毫不猶豫地開始了自己的動作，她戴上一副精心製作的羊皮手套，細緻地檢查起屍體來。

  在之前的面試者進行屍檢時，林曦已經注意到了一些關鍵的細節，只需進一步驗證，便能明確「屍體」的死因。

  「古師爺，我檢查完畢了。」

  古師爺還沒來得及品嘗手中的茶，便被林曦的話驚訝到了：「這麼快就結束了？」

  林曦輕輕點頭。

  古師爺原本就對林曦不抱有太多期待，只能無奈地說：「那你說說看。」

  「確實，死者是溺水而亡的。」

  顧師爺臉上露出了一絲「我就知道」的神情，正要開口淘汰林曦時——

  「我還沒說完呢。」林曦打斷了他。

  古師爺的耐心已經消耗殆盡，不耐煩地說：「你開口就錯了，還有什麼好說的？」

  「死者在生前還中了毒，是九環蛇之毒。」

  林曦準確無誤地指出了毒物，讓古師爺心中一喜，但表面上依舊平靜地抱怨道：「小姑娘，說話不要這麼急躁，慢慢繼續說。」

  這次，他沒有急著淘汰林曦。

  林曦忍不住笑了笑。

  「死者的肺部有少量積水，但遠不足以說明是正常溺水死亡，這表明死者在落水時已經是昏迷狀態或接近死亡。而且，死者的胃壁呈現出藍色，胃中還有酒精，這說明死者在生前曾與人共飲，且食用了含有『九環蛇』毒素的食物，在昏迷後才被人拋入河中，導致溺水死亡。」

  林曦邊解釋，邊用手指指向屍體的肺部和胃部，讓古師爺過來查看。

  古師爺捏著鼻子，仔細觀察了屍體的肺和胃。

  的確，肺部只有少量的積水，這與一般溺水死亡的情況不符，但如果屍體在落水時已經昏迷或瀕臨死亡，這一點就能說得通了。

  胃壁上淡淡的銀藍色幾乎與血肉融為一體，不細看幾乎察覺不到。

  古師爺確認後，迅速離開了屍體旁，畢竟豬下水的味道實在難以忍受。

  「那依你看，兇手可能是何人？」

  「受害者的衣物無破損，身未見明顯傷痕，可能是預謀用毒害死，也不能排除是意外中毒後，在慌亂中被匆忙推入水中溺亡的情況。因此，那晚與受害者同席飲酒的人、以及提供食物的飯館老闆，都存在疑點。」林曦謙和地回答。

  古師爺激動得眉開眼笑，急切地詢問：「小姑娘，願意來我們檢察司工作嗎？包吃包住，每月還有半兩銀子呢！」

  原是受害者參加宴會時，吃了有毒的野味後暈倒，飯館老闆和同席的客人害怕承擔責任，便合力將尚未死透的受害者扔進了河中。

  三天後，屍體被打撈上來，案件隨之破解。

  兩名兇手直到被捕時才明白，那野味本身含毒，輕者會產生幻覺，重者則可能暈倒甚至死亡。

  這時屋裡只剩下古師爺和雲曦，她問出了自己的疑惑：「進了檢察司……能有機會被調往京城嗎？」

  古師爺的目光不自覺地掃過屏風：「應該……可以的吧？」

  「我不相信你，」林曦指向屏風，聲音提高：「我想親耳聽他說，如果有機會，能否帶我去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