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要在此之中品嘗人間百態,要愛,要恨,要索取,要給予。」
郡柔的雙眸無神,只有猩紅的火焰在燒著,她指尖一點,指向了陸浮云:
「可是我不同。我是真正的無欲無求。你們想要在天道手下窺得先機,竊取一些隱秘,可我自始至終順天道而為。」
「你說你是正道,可你的道是偷竊。」
「你說我是魔,可我才是真正的道之化身。」
「如今道讓你死,你怎能敵得過道?」
話音未落,陸浮雲的身體便消解開來,他驚愕地低頭,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身體一點點消散在空中。
陸浮雲死了。
小說里不過五個字,可是眾人卻是親眼看著一個活生生的人,因為徐炎動了動手指,便徹底消失,化作了一團灰燼。
「這!」系統傻眼了,「這是什麼!」
別說系統,就是在場眾人,也沒有人知道這是什麼。
「這是天道。」楚有容咬著牙,死死護住南音。
能知曉天地萬物的生存法則,能夠將自然造物玩弄於股掌之間……
唯有天道。
「不錯,我遵循天道,我不是魔。」郡柔,或者說徐炎,露出了一抹詭異的笑容,「我是天道的使者。」
「天道讓你生,你才能生,天道讓你死,你就必須死。」
「天道給你的,你才能要,天道不給你的,你不能偷。」
她大手一揮,三位長老和掌門一起,隨風消散。
與之消散的,還有數百名往山門外奔涌的弟子們,他們或跑或走,或坐或臥,全都一一化作齏粉,風一吹便散了。
怒吼聲、哀求聲、嘶喊聲……萬籟俱寂。
整個凌雲派,只剩下南音、楚有容,和被附身的郡柔了。
楚有容回頭看了一眼南音,她仍然緊闔著雙眸,不知道還能撐多久。
南音的靈力和修為已經全部被郡柔吞噬,現在的她比一個尋常人還不如。
可這已經無關緊要了,因為徐炎掌控的力量太過強大,在絕對的力量面前,螻蟻和巨人沒有什麼區別。
「我們四個,才是真正可以順應天道的人。」郡柔笑了,她的笑容像是被一條看不見的線牽引著,刻意做出的表情,沒有絲毫生動,只有詭異。
「楚有容兩世為人,郡柔橫跨邊界,南音觀測一切。」
「與我融為一體,我們一起效忠於天道,不好嗎?」
楚有容咬牙,他明知道自己毫無勝算,卻還是舉起了劍,踉蹌著站在了南音的身前。
陸浮雲和掌門已死,禁制自然解除,可是饒是如此,他也不過區區金丹。
「何為天道?」楚有容怒目質問,「生靈塗炭是天道?趕盡殺絕是天道?自詡高人一等,草菅人命,便是天道?」
郡柔歪了頭,好笑地看著他,仿佛他說了什麼好笑的事情。
笑著,她指尖一動,楚有容持劍的胳膊瞬間消散,劍也掉落在地。
隨後,她的手指在空中畫了一個圈,楚有容消失的胳膊又長了出來。
她咯咯咯笑著,笑得前仰後合,小臉笑得通紅。
在楚有容驚懼的目光中,她伸出雙手,用力攥拳,剛剛消失的人又都回來了。
緊接著,她鬆開雙手,所有人又一次消失,連灰都不剩。
「當生命只有一次的時候,固然可貴,可是若是參透生命的真諦,你就會發現,所謂的生命,也不過是一團血肉的組合。」
「既然存在和消失都只在彈指一揮間,那麼你又如何判斷什麼算草菅人命,什麼算生靈塗炭呢?」
「楚有容,你兩世為人,修道百餘年,勤勤懇懇,虔誠修行,可是你的道是什麼呢?」
「你的道給你帶來了什麼呢?」
「你的道要你謀殺你愛的人,你的道讓你獻祭無辜的人,若你真的篤信你的道,這一世你又為什麼與陸浮雲他們勢不兩立?」
郡柔垂首看他:「你的道和我的道,真的不一樣嗎?」
楚有容心口鈍痛,好像什麼東西呼之欲出,卻卡在其中,上不來也下不去。
他艱難地彎下腰,用自己消散後又重組的手撿起了地上的寶劍。
「我不知道。」他蹙著眉。
「我不知道我的道是什麼。」
「我不知道你讓我重新長出的手,和我原本的手有什麼區別。」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如你所說,遵循天道才有生路,逆天而行只有死路一條。」
「可是你今日站在了我和音音的對立面,因此哪怕是死,我也會與你對抗到底。」
郡柔搖了搖頭:「我們怎麼會在對立面呢?你兩世為人,比他們更能領悟天道。」
「南音擁有超脫世間的變數,她也能領悟天道。」
「我們可以一直在一起,我們可以融合,你和你的南音也會一直在一起。」
楚有容咧嘴,勾了一抹陰鬱的笑:
「不好意思。」
「我的音音,從來不和別人分享。」
「你找錯人了!」
說話間,他足尖點地,一抹金光在他身上迸濺開來,好似煙火一般炸裂,如陽光一般耀眼。
他遁光飛身,閃著寒光的劍刃直指郡柔,一瞬間,他竟是將自己所有的靈力悉數動用,靈力全開!
這是殊死一搏,是同歸於盡!
「為什麼?」郡柔歪著腦袋,眯了眼。
她不明白,明知道會死,明知道這一擊哪怕耗盡他所有精力,都不能傷到自己分毫,他為什麼還要去做?
楚有容無心回答她,他全神貫注,將整個精力都放在劍上,讓靈力充斥劍身。
然而,就在劍光挨上郡柔的一瞬間——
轟!
山崩地裂,凌雲派夷為平地。
不只是凌雲派,整個修道界的山川湖泊,全部消失了。
只剩下荒蕪。
所有高低起伏,所有生命,所有存在,都不再存在。
只剩下盤腿打坐的南音,仍閉著眼睛,靜靜坐在世界的中央。
和站在她身前的郡柔。
心口一痛,南音從混沌中睜開雙眼。
她的身體太過虛弱,被系統強行拉入了保護程序之中,否則她死的會比任何人都早。
一切都是死寂的,這個世界沒有人,沒有生命,沒有萬物,所有一切有意義和無意義的存在,都被徐炎散去了。
包括楚有容。
「可是如果是這樣,我為什麼還存在?」南音問。
既是問系統,也是問徐炎,更是問她自己。
系統給不出答覆,它的cpu快燒糊了,程序強制重啟。
徐炎和她對視著,現在的他只有人的大致形態,整體仍是一團霧氣,卻在霧氣之中生出雙眸來。
他盯著南音,就好像南音盯著他一般,兩個人似乎要看穿對方的內心,看穿對方的一切。
「道……」
徐炎的聲音虛無縹緲,聽不真切。
「道……」
南音蹙眉,貫通五感,死死盯著徐炎的眼睛,去聆聽。
「道常無為而無不為!」
南音猛地一顫,她凝視著徐炎,一切疑問都得到了解答,一切懷疑都落在了現實。
「道常無為……而……無不為……」南音聲音乾澀,她深吸一口氣,好似吐納萬物,合上了雙眸。
豁然,這個世界僅剩的荒蕪,也不見了。
四周都是混沌一片,南音坐在原地,郡柔和徐炎已經消失不見了。
「父皇,何謂道?」
皇子公主的教考上,南音雖然年少,卻奪得了第一名,故而得到了皇帝親自解答疑惑的機會。
她站在大殿中央,蹙著眉頭,踮著腳,揚起腦袋來,巴巴兒看著坐在龍椅上的男人。
皇帝有些驚訝,問她:「你怎麼會想到問這個問題?」
南音道:「前些日子京城有邪祟出沒,鬧得人心惶惶,民不聊生。父皇為了保百姓安康,特意請了修道之人來除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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