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被推開,然後是一雙黑色的男式皮鞋越來越近。
朝霧戴著口罩的臉趴在手背上,屏住了呼吸。
他看不見更多的畫面,只能通過男人的鞋子來判斷具體位置。
強烈的不安感讓他下意識抓緊了自己的手心。
柏寒坐在了椅子上,似乎在整理資料,沒再走出房間。
床底下的朝霧保持相同的姿勢一動不敢動。
很久很久,直到額頭的汗珠滾落,划過臉頰,手臂酸麻得沒了知覺。
「他怎麼還不走?」
少年的視線範圍僅限於面前的一片區域。
漫長又焦急的等待中,甚至連地上有幾塊瓷磚都數得清清楚楚。
柏寒翻過書頁的聲響很輕,時不時叩擊桌面。
骨節分明的手指握住鋼筆,落下蒼勁有力的字跡。
瘦金體,很好看,但朝霧看不見。
躲藏起來的小貓咪聽到「唰唰唰」的寫字聲。
循環往復,催眠效果倍增,上下眼皮耷拉又強行睜開。
他不得不咬住了手背上的皮膚,用牙齒磨,「在這裡可不能睡。」
讓朝霧更加提神的是有人敲門進來稟告事務。
男子在向柏寒道歉,語氣愧疚。
「博士,是我疏忽才導致它被弄丟了,當時情況太危急,我不是故意要逃走的,是打算回來搬救兵。」
朝霧默默聽著,遺失了某個重要物品,沒直接說名字,應該就是指的辛淮。
男子擔心柏寒不信。
還撩起褲腿露出了深可見骨的傷口,重新描述了被變異生物追殺的場景。
說明當時隊伍里遇到的危險確實難以抵抗,他也只是僥倖活下來了。
「當時回到營地後,補足了彈藥,等我和老三他們再度折返,只找到兄弟們的屍體,而那個箱子丟了……」
男子十分愧疚地重複說著這段話,像在為死去的同伴感到惋惜,也像無意中為自己的怯懦開脫。
柏寒扶了扶眼鏡,臉上笑容溫和,是很好相處的樣子。
他安撫自責不已的下屬,「沒關係,人都有犯錯誤的時候,很正常。」
從外表上來看,顯然是一位體恤下屬,寬容至極的領導。
男子做好了受罰的準備,萬萬沒想到居然逃過了一劫,頓時感動得向柏寒表忠心。
「博士,以後我一定吸取這次的教訓,再也不把任務搞砸了,只要是您說的我都照做不誤。」
朝霧聽得認真,柏寒脾氣可真好,可結合外面發生的人體改造實驗來看,又充滿了違和感。
假如柏寒真像他表現出來的是個好人,就不會做出那麼殘酷的事來。
草芥人命,無視生命。
他還沒分析完就聽到了「噗呲……」,是利器穿透顱骨的聲音。
一滴滴鮮紅血液恰好墜在床邊。
距離朝霧趴的位置不過十來厘米,緊接著就是一具直挺挺倒地的屍體。
他的腦袋破了個血窟窿,還在源源不斷流血。
眼睛還沒合上,正對著床底下的少年。
朝霧猝不及防和他對視……
清晰的,面對面看見了死者放大的五官。
閉眼都來不及。
直到柏寒讓門外的人進來把現場打掃乾淨。
他們熟練地把斷氣的屍體抬走,表情麻木,沒有露出一絲驚訝,見慣了。
柏寒還在微微笑著,讓人毛骨悚然。
他面色如常,淡定的掏出紙巾擦拭手指上沾染的血跡。
仿佛剛才殺的不是活生生的人,只不過捏死了一隻蚊子。
蔓延在空氣里的消毒水氣味難聞,朝霧捂著鼻子忍耐。
過了一會兒,柏寒終於起身,打開了柜子。
朝霧猜測他在拿衣服,是要去洗澡嗎?
一件長款白色外套掛在了椅子上,然後是內搭的襯衫,還有黑色皮帶。
朝霧在心裡嘀嘀咕咕,快走,快走,快走!
確定人進了浴室,花灑聲響起。
少年才偷偷摸摸爬出來,戴著的口罩被床板剮蹭掉落。
一張昳麗精緻的臉露出來,鼻尖還沾了些灰。
變成了小花貓,朝霧不在意。
他輕手輕腳把書本封面上放著的眼鏡挪開,再次翻開筆記。
熟悉的箱子圖案,就是自己撿的那個,後面寫了密碼。
「咦,那一頁怎麼沒了?」
他再度確認,明明剛才還在的,來回翻閱,有人為撕掉的痕跡,還是新的。
少年的瞳孔一縮,他察覺到浴室的水聲悄無聲息停了。
在他專注於翻筆記的時候。
朝霧的手還在紙上沒收回來,他臉上血色盡失。
連呼吸都變得困難起來,冷意傳遍四肢百骸。
猶如鬼魅般的腳步聲響起時已經來不及逃跑。
溫熱的水珠自身後滴落在少年的頸部,引得他耳朵輕顫。
男人挨得很近,呼出的熱氣吹動了少年耳邊的絨毛
眼裡透出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逮到了一個可愛的小偷呢,告訴我,你想找什麼?」
柏寒在腰部圍了條白色浴巾。
他五官輪廓深邃分明,平時穿了研究人員長褂還看不出來身材健壯。
腹肌塊壘分明,膚色偏白,腿上的汗毛很密。
朝霧把書合上,緩慢轉過身來,背靠著桌沿。
仰頭才能看著男人的臉。
至少一米九的身高讓他脖子抬得發酸。
要不是看見過柏寒笑著殺人的樣子,倒是可以考慮裝傻矇混過去。
少年沉默不語,睫毛不安地顫動。
柏寒低頭看見了他胸牌上的人名,「葛清?你的名字。」
朝霧乾脆順著杆子往上爬,絞緊手指作出一副畏畏縮縮的慫樣。
「博士,我是新來的實習生,不小心走錯屋了,請問儲藏室在哪?」
面容俊美的男人聽了這話,臉上帶著淺淺的笑,身上冒著冷冽的水汽。
他故作思考,「儲藏室啊,我可以帶你去。」
朝霧懸著的心慢慢落下,出了門,再找個藉口離開。
「不用麻煩您了,柏博士,我自己去就好。」
少年說完就想繞過柏寒。
可男人的手臂分別杵在了桌面,將他環繞在臂彎中。
一旦亂動就會產生肢體接觸。
柏寒腰部的浴巾虛虛攏住重要部位,動作大些說不準還會掉下來。
朝霧僵硬站在原地,往後挪動。
直到後腰被堅硬的桌子邊緣硌住,沒有退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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