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曠的森林裡只留下朝霧一個人。
他輕聲呼喊。
「尤里?」
沒有回音。
看熱鬧的鳥兒聚集在枝頭嘰嘰喳喳。
死去的馬匹早就沒了呼吸,血液浸透土壤。
偌大的空間只有朝霧自己的腳步聲和頭頂的鳥叫。
歪歪扭扭的樹枝在隨著狂風呼呼搖曳,像恐怖片裡面的詭異森林。
逮住落單的人就把他絞死,然後活生生吃掉。
少年猶豫,喊道。
「白雪公主你在哪?」
女生很討厭這個稱呼,從不允許侍從當著她的面喊。
不止尤里,獵人卡丁也消失了。
朝霧越想越害怕,僕人們也找不到自己。
他不敢再坐回車廂。
站在原地等了好久,焦急得啃自己的手指頭。
不知道時間流逝。
他決定沿著馬車的輪印,賭一把走出森林。
路過一片長得奇特顏色的蘑菇。
它們傘蓋肥碩,菌柄上部有花紋,基部膨大。
還有沾濕的露水,頂端滑溜溜的。
蘑菇們隨風擺動。
在傳播孢子,是菌類的繁殖方式,落地生根。
童話里的蘑菇莖幹粗壯,兩隻手都握不住。
一顆灰白色的孢子飄落在少年的嘴巴上。
「......唔,好臭。」
朝霧用袖子擦得嘴巴微紅。
意識到自己無意中闖入了蘑菇的生長區域。
怪異的氣味兒熏得他眼花繚亂。
「它們有毒?」
少年忙不迭小跑起來。
突然絆到一個矮蘑菇,摔倒。
臉埋在了另一朵更大的蘑菇傘蓋,被厚厚的白色膏體嗆到。
朝霧還是小貓咪的時候就見過鵝膏菌,是一種劇毒蘑菇。
他艱難站起來。
把臉上的髒東西擦掉。
擦得太過用力了,整張臉都泛紅。
少年後知後覺自己中毒了。
濕潤的眼底泛出驚慌失措的意味,像是要碎掉。
哭腔可憐。
「完蛋,我要死了......」
朝霧漫無目的地徘徊,他找不到出去的路。
遠方野獸嚎叫。
「系統,系統,快幫幫我。」
【往前走】
少年的睫毛都糊了白色孢子絲,掛在眉梢嘴角,擦也擦不乾淨。
渾身都髒了。
「卡丁究竟把白雪公主綁去哪裡了呀?」
朝霧怨恨地邊走邊罵。
這個蠢笨的獵人,居然害得自己迷路了。
另一邊。
少年責罵的對象正倚靠在森林邊緣的樹根處。
獵人穿著耐磨的廉價短袖背心,手臂上露著很明顯的肌肉。
粗獷又很有男人味。
他專心致志擦拭箭頭上的髒污,沉默不語。
旁邊還有一位身高相當的女生,裝飾華麗。
正是尤里。
兩人態度熟稔地交談。
「那個笨蛋給了你多少錢來綁架我?」
卡丁的表情沒有絲毫的起伏,眼眸深沉如寒潭。
他沒有隱瞞。
「一百五十個金幣。」
女生嗤笑了一聲,慢條斯理將裙擺上的灰塵抖落。
好氣又好笑。
「真是個小蠢貨,居然能想得到去找你,呵。」
獵人沒再接話。
他起身背上弓箭,語氣淡漠。
「從此以後,我們兩清了。」
尤里不甚在意地「嗯。」
卡丁曾經在寒冷的冬天差點被餓死,是尤里路過,隨手賞了他一塊麵包,熬過來了。
獵人也就記住這次恩情。
尤里估量著小王后被嚇唬得差不多了。
藏起來也只是給他長個記性而已。
膽小的王后發現只剩下自己一個在陌生的森林裡。
怕是委屈巴巴地躲在馬車裡面哭。
想到這裡,她嘴角不自覺染上笑意。
獵人走時駐足。
「你打算怎麼處理?」
本來是王族的家事,他沒資格管,可莫名其妙就問出口。
尤里皺眉,疑惑地盯著常年只會打獵,不通感情、麻木刻板的男人。
「處理?自然是讓他記住這次的教訓。還有,你不像是會關心別人的性格呢。」
卡丁握住弓箭。
麥色的肌肉繃緊,肩膀挺得筆直。
「隨口問問罷了,不用在意。」
他消失在森林中。
尤里冷冰冰地望著他的背影,
狹長的眉峰緊蹙,眼底儘是陰鬱。
她狠狠捶在樹幹上,直到手掌出血,疼痛讓腦子清醒。
陰冷的聲線從女生唇中吐出。
「好啊,我親愛的母后,您的丈夫還沒去世,就在勾搭別人了是吧?」
面容清冷的公主殿下滿心憤恨。
卡丁一個粗鄙的莽夫,也敢惦記尊貴的王后?
小東西為了坑自己,大著膽子獨自去獵人的家裡,也不怕被殺了。
他們真的只是簡單交易,沒做別的?
卡丁一輩子沒找過對象。
這種粗俗的處男表面上憨厚,實際發起瘋來最恐怖,三天三夜都不止,止血藥都得用上。
小王后回來時,走路很正常,沒有端倪。
意識到逐漸失控的想法,尤里怔住。
她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就算做了,和自己有什麼關係,沒有!
根本不在乎!
餓了好幾天沒進食的鱷魚爬到了發呆的女生背後,正打算偷襲。
它那尖銳的牙齒朝著尤里裙子下的腿猛咬上去。
眼神沒有焦距的女生掐住它的上顎。
眉心冷意泛濫。
「你說,肯定是那個惡毒的小東西給我下藥了是吧?」
鱷魚翻滾也掙脫不開束縛,無能狂怒。
尤里自言自語。
「那個小混蛋隨時出現在我的夢裡......」
她轉而詢問鱷魚。
「你怎麼不回答?」
女生輕鬆掰開它的嘴巴,一眼看得到口腔深處,泛白的顏色。
腥臭無比。
她有了自己的答案。
手腕用力,將鱷魚兩半嘴撕裂,鮮血噴灑在她的臉上。
滴落,染紅了草地。
尤里站起來,去溪水裡清洗乾淨。
她回到馬車旁邊。
戲謔地調侃。
「親愛的母后嚇哭了沒有?」
隔著帘子,依舊安靜。
尤里攤了攤手。
「沒想到我還能活著,真是深表遺憾呢。」
無論怎麼挑釁,鴉雀無聲。
女生察覺到不對勁。
她迅速扯開帘子,裡面空無一人。
心跳停了一瞬,頻率失衡。
朝霧不見了。
那個膽小的惡毒繼母在望不到邊際的森林裡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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