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太子坐在上頭臉色不佳,眾臣誰也不敢說一句話。
平常這個時候還有個沈淮之打破沉默。
如今沈大人也…
我方元氣大傷,二皇子的勢力又該崛起了。
唉。
眾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後還是嘆氣搖頭。
自狩獵那事發生後,太子的心便一直懸著,淮之昏迷不醒,江止千叮嚀萬囑咐的江嫣也下落不明。
回到東宮不過片刻,江止遇刺的消息便傳了過來,如同當頭一棒,讓他久久緩不過神來。
靜默許久。
最終還是抬起頭來,可眾人都看得出他眼底的疲憊。
低沉的聲音帶著幾分嘶啞。
「江嫣可有尋到?」
右下方的侍衛立即上前,作揖道。
「啟稟殿下,守衛軍在河的下游打撈許久,只撈起幾隻珠釵,經過將軍府丫鬟的比對,確認就是江小姐的貼身物品…」
說著又訕訕地抬頭看了一眼太子的臉色,繼續說道。
「依據當時崖邊的那灘血跡,江小姐怕是…」
聞言,裴朝言緊閉雙目,靠在膝上的那隻手不禁握緊。
後面的話侍衛不敢說,眾人也知道是什麼意思。
的確,一個弱女子面對惡狼圍堵,怎麼可能還有生還的可能。
太子沉默片刻,還是開口吩咐。
「繼續打撈,還有河邊的叢林,都細細搜查,讓守衛軍拿著畫像在方圓百里內的村莊鄉鎮上找。」
即使已經知道結果,太子還是繼續派人去尋,不肯放過一絲希望。
侍衛也只能領命下去。
狩獵場歸守衛軍統領,每個侍衛幾乎都是江止親手訓練出來的。
如今江大人的胞妹竟在他們眼皮子底下出事。
他們又如何好交代。
太子在上頭繼續問道。
「江止傷情如何?」
另一名大臣顫顫巍巍的站起來回話。
「啟稟殿下,太醫去得及時,已經有消息傳來說江大人已無性命之憂,只是傷勢過重,還未清醒,怕是沒這麼快能回京。」
可算是有了個好消息,眾人也算是鬆了半口氣。
可裴朝言凝重的神色還是未有放鬆。
「淮之如何?」
那名大臣繼續回答。
「經太醫診斷,沈大人並未受傷,可卻一直昏迷不醒,身上還發現可疑的藥粉,因是那藥物導致的,此藥雖不危及生命,可何時醒來,太醫也沒法下結論。」
說來說去,便是沈淮之身體康健但昏迷不醒。
太子垂下頭,擺擺手示意那個大臣退下。
「派人快馬加鞭多送些藥材補品去江南,讓江止好生修養。」
又頓了頓,繼續說道。
「江嫣之事先不要讓他知道,待江止回京,孤親自向他負荊請罪。」
「繼續讓太醫去沈府上候著,好生照看,若他醒來立刻稟告。」
突然出現的猛獸、來路不明的藥粉、阻攔的灌木。
裴朝言想把這些線索串聯起來,可想了許久也毫無頭緒。
此事,太過蹊蹺。
……
另一邊,江嫣掙扎著睜開雙眼。
看著眼前陌生的地方從模糊到清晰,有一個陌生的女子在和她說話。
好像是在喊…小師妹?
是師姐麼?
再一眨眼,又有人趕來,一臉緊張的抓住她的手,是二師兄嗎?
江嫣依舊不太清醒,感覺身旁的人在小心翼翼的喚她的名字。
一雙眼睛迷迷糊糊的睜著,定格在眼前人的臉龐上。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
她腦海中只閃過這麼一句詩。
雙眼沒被白布遮擋的二師兄。
他真好看。
在一旁的蘇木見小師妹就這麼痴痴的看著瀾瀾,怎麼喚都不理人,滿臉著急。
「小師妹這不會是傻了吧!齊麟,老娘要殺了你!」
說著便轉身怒氣沖沖的向門外走去。
齊麟見蘇木都抽出來腰間的鞭子,也來不及在乎身上的摔傷,拔腿便跑,一邊跑還不忘回頭喊。
「這…這也不能怪我啊。」
「…」
等兩人遠去,房裡才真正安靜下來。
白欽瀾見江嫣久久未回神,雖是著急,但也沒蘇木那般咋咋呼呼的性子。
只是眼睫低垂,神色溫和的輕輕喚著。
「嫣嫣。」
意識逐漸聚攏,視線變得清晰,江嫣才反應過來師兄是在喚她的。
她看著眼前人的眸子,試探的喊了一聲。
「二師兄?」
她從未見過二師兄的眼睛。
聞言,白欽瀾輕笑出聲,如皎皎明月般皎潔明亮。
見師兄笑了,嫣嫣也開心。
小聲的跟師兄邀功,只是長時間昏迷的嗓子有些沙啞。
「二師兄,我成功啦。」
白欽瀾本正打算給她整理被角,臉上的笑意染上無奈。
俯身摸了摸她的頭。
軟乎乎的。
「嗯,嫣嫣真棒。」
溫柔的嗓音低又沉,絲毫看不出剛剛的慌亂。
兩人就這麼淺笑著。
相顧無言。
……
與神醫谷的一片祥和不同,遠在京城的沈府好像籠罩在一片陰雲當中。
雪越下越大,明明才正午,天色便有了隱隱發黑的模樣。
讓所有人百般著急,卻依舊昏迷不醒的沈淮之臉色並無異常。
可手卻緊緊握起,仿佛想要緊緊抓住什麼不放。
整個人早已被夢魘吞噬。
夢中,處處,皆是地獄…
他看見了嫣嫣。
在百花宴上,不同於同窗的綾羅綢緞,只是些普通衣物。
下人們穿的都比她好。
他看見唯唯諾諾的嫣嫣會在他轉身之時。
用亮晶晶的眼睛看著他,眼裡滿是敬仰和愛慕。
可等他回過身,她又急忙低下頭去。
一切盡收眼底的他只當是什麼都未發現。
真可笑,在官場多年的他豈會連這般幼稚的偽裝的看不出麼?
後來有人刁難嫣嫣。
他沒有做聲。
同窗間的比試罷了,有何不可。
他看見了嫣嫣臉上的難堪,依舊不為所動。
輸了便是輸了。
無需多言。
可一晃眼,還是相同的百花宴。
江嫣也在。
只是這一次,她變了。
她變得從容,自信,四周的同窗與她交好,一切都變好了。
只是,這一次偷偷用餘光偷看的人變成了他。
很失望,嫣嫣對上他的眼裡再也沒有期待,取而代之的是疏離…
厭惡?
這是為何。
這一次她依舊被人刁難,他是想阻止的。
可她的動作先了一步。
比試之後,嫣嫣贏了。
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當然也包括他。
為什麼同樣的場景,卻有兩個截然不同的結局呢?
是因為重生了嗎?
是啊。
他也重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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