積雷山上。

群妖仰首，看向那場驚天動地的對決。

一個是金光罩體，蓋世無雙大猿神，一個是黑氣遍體，向天嘯吼混世王，掌中各有鐵棒，一柱擎天，延伸無限，挑起無邊星海。

在交擊一瞬間，如意金箍棒和隨心鐵杆兵就換了回來。

這甚至不是黃尚操縱的，是一種自然而然的靈性，交換了兵器。

黃尚倒也沒有刻意調整，乾脆各持最合適的兵器，將戰力推進，更上一層樓。

於是乎，伴隨著兩根鐵棒的轟擊，無限星空團團收縮，遙不可及的群星相互碰撞疊聚，明亮耀眼的星辰碰撞，越來越頻密，越來越恐怖。

從一瞬間千萬次，到億萬次，到不計其數，無窮無量！

在這種超越極速的攻勢下，無邊的天地都彷彿塌縮成一個深邃的奇點，無有止境，構成一幅超乎常理之外，匪夷所思的恢弘景象，浮光掠影，瞬息百態，萬象化生。

黑洞一點本來在擴大，但被無窮的質量與能量向中央擠壓，虛無空間唯有強行縮小。

歸墟一會兒接近，一會兒離去，被兩者極有默契地玩弄於鼓掌，在生死的邊緣反覆橫跳。

歸墟：（｀へ??）

這並非作死，正是藉助于歸墟的壓力，衝擊那夢寐以求的境界。

此時的歸墟威脅，和之前靈明石猴所遭遇的三災，其實是一致的，都是這個年代對於妖族的壓制。

這點黃尚也動搖不了。

時代變了。

現在對妖族不友好了，尤其是混世四猴，受到了極大的針對。

通臂猿猴和赤尻馬猴直接整廢，混世四猴給整廢兩個，連天災神通都不能全力施展。

黃尚身負抵擋主神殿的要務，當然不會在這點上向天地妥協。

電光火石之間，他就有了主意。

無法動搖，不代表沒有辦法。

當如意金箍棒和隨心鐵杆兵做出最大程度的轟擊碰撞，兩個混世四猴的無雙天賦不斷迸發，一股奇妙的變化誕生了——

連時間都在倒退，周圍的天地元氣出現了返古狀態。

返古百年！

返古千年！

返古萬年！

返古向三界定前！

那才是妖族縱橫的年代！

那才是妖聖晉陞的最佳時機！

一分為二，左右互搏，藉助這場巔峰對決，硬生生創造出一個合適的晉陞環境！

原本即便有神魔逆境的神魂支持，分飾兩角，又是全力以赴，也不敢保證。

好在靈明石猴有對戰大鵬青獅白象三妖的熱身，六耳獼猴則有積雷山的地利，現在終於成了——

「妖聖之心！」

兩隻猴子身軀一震，雙目閃爍著激昂的火花，一股火焰升騰起來。

不是真火，也非陰火，而是一種心之火焰。

激揚向上的心！

戰天鬥地的心！

無懼挑戰的心！

燃燒自我的心！

升華生命的心！

道說無為，佛說涅槃，都要脫情離欲，明心見性，淡化個人特質，以空明之心，混溶萬象，探索天道。

妖族不同，他們比不上佛門的悟，比不上道門的修，更比不上人族的代代相傳……

他們所擁有的，也就是強大的生命體。

生而強大。

那就要追求更強！

所以突破天地，倒非雄心壯志，是一種打破先天桎梏，升華生命的剛需。

就像是被關在籠子里的鳥兒，唯有破了籠子，才能展翅高飛，飛向更加廣闊的未來。

這一刻，對於其他種族而言十分高遠的天道，在兩猴眼中，也變得不再那麼幽深不可測度，只是一座高山罷了。

或許這座高山依舊巍峨，但登山攀岩，豈會因山峰太高而生不起征服之心？

「哈哈！打它！」

靈明石猴和六耳獼猴的四目對視之後，齊齊看向蒼穹，心中滿是躍躍欲試的情懷，如意金箍棒和隨心鐵杆兵再度舉起……

打向這片天地！

頓時間，四方八極，無垠太虛，上到日月星辰，下到微塵豪發，都勃發出一股力量，鎮壓過來。

哪怕返回上古，也不可能恢復起那時妖聖成群，縱橫四方的盛況！

天地無法奈何那時的妖族，還拿不住區區兩隻猴子？

煌煌上蒼，淵深無盡的力量湧來，硬生生將兩猴壓了下去！

一步之遙！

修為不夠！

「怪不得要萬年修為！」

黃尚咬緊牙關，兩大化身與這個天地相抗衡。

這是一個門檻。

衝擊妖聖的門檻。

在現在這個時代，妖聖又稱為萬年大妖，意思是只有萬年修為才有稱聖的機會。

那不是虛言。

萬年修為，正是用來抵擋天地的浩瀚威壓。

擋不住，當然一切休提。

而他的弱點，正是道行修為，畢竟年齡太小。

按照原劇情里，孫悟空可是活了三百多歲后，才開始大鬧天宮。

現在則直接是零頭。

主神殿大軍在外面拚命攻打，滲透進來的炸彈虎視眈眈，隨時可能引爆，實在是等不起。

「一個五千年，兩個加在一起，不正是萬載？」

「一起上！」

好在這一刻，六耳獼猴和靈明石猴體表的妖氣陡然勃發，齊齊暴吼，一棒抽下。

六耳獼猴有外丹的補充，靈明石猴有通靈的天賦，兩者在這段時間，都衝到了五千年道行。

兩個五千相加，正是萬年修為！

修為無法這麼簡單疊加，可兩猴同屬混世四猴，此時六耳獼猴更是以法不傳六耳，動用通臂猿猴和赤尻馬猴的天賦，兩道氣息如同一座橋樑，連接彼此，達成一種共通。

配合默契，配合默契。

「給我碎！」

於是乎，這一棒再抽，連天地元氣也打得飛灰湮滅，虛空中憑空跳躍出一個個光點，躍遷位移，拉出或開或閉、或曲或直的線條，將天地束縛硬生生撐開，發出咔擦咔擦的粉碎之音。

「大！大！大！」

兩猴福至心靈，再度漲大，頭頂天，腳踏地，化作兩頭大猿神，雙肩沐浴在雲層之中，猛然一跳。

跳出人界！

跳出三十三天！

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

「那是什麼？」

可終究，他們在世界邊界停下。

一來是初入妖聖之境，本身也躍不出去。

二者則是抵達邊界時，終於見識到了外界的劇烈動蕩，主神殿正在強攻猛打。

六耳獼猴倒也罷了，本就知道主神殿的攻打，靈明石猴則露出七分詫異之色，一副沒想到三界之外竟是這等光景的模樣。

六耳獼猴趁機冷笑道：「詫異嗎？這就是天地的真面目！」

靈明石猴雙目閃爍，看向主神殿大軍千奇百怪的攻勢，發問道：「那些傢伙是誰？」

六耳獼猴道：「外敵，要入侵這個世界！」

靈明石猴齜牙：「既是外敵，為何不攻，一味挨打？」

六耳獼猴大笑：「因為玉帝老兒怕了，這懦夫只敢縮於三界之中，被動防守，根本不配統治三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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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豈有此理！」

靈明石猴「果然」是受不得激的，聞言立刻齜牙咧嘴，大吼道：「那還不如讓俺老孫坐玉帝之位，率天兵天將，眾神仙佛，打他個落花流水！」

大鬧天宮的理由，有了。

一切安排得明明白白。

六耳獼猴笑道：「你若敢鬧天宮，我可幫你盯住佛門，放手去做！」

「一言為定！」

靈明石猴再深深凝視了一眼外界的戰況，兩猴一個跟頭，翻了下來，來到積雷山上。

「大聖！」

金翅大鵬雕帶著青獅白象，牛魔王覆海帶著小白龍地涌等一眾妖將統領，齊齊圍了上來，露出敬佩。

由衷的敬佩。

這聲大聖的稱呼，絕對當得。

要有一顆敢於戰天鬥地，打破一切的心，才是真正的上古妖聖！

從這點來看，大鵬、青獅、白象以及所有臣服於道佛兩門的妖族，哪怕實力再強，其實都稱不上妖聖了……

他們失去了那顆心。

「不打不相識！」

「我們結拜吧！」

當然，妖艱不拆，黃尚對於這些坐騎還是很有包容心的，靈明石猴喜交天下大妖，六耳獼猴二話不說就是結拜，大家聽了紛紛叫好，在積雷山上舉行結義大典。

這一拜，春風得意遇知音，桃花含笑映祭台。

這一拜，立業雄才志慷慨，天地日月在胸懷。

「今日我等八百拜為交，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死，但求我族崛起，不復為奴！」

「妖族永不為奴！」

「幹了！」

眾妖匯聚，痛飲三日，開始以積雷山與花果山為主，互通有無，各自擴張。

主要還是積雷山帶隊，傳授花果山建立根據地的綱領和要點，如何將一盤散沙的妖族凝聚起來。

一帶一山。

這樣是極具效率的，短短數年時間，花果山氣象已然大變，從一盤散沙，到如今的氣象森嚴——

有兩頭黑色暴猿，身長一丈有餘，臂長兩丈有餘，身披金甲，腰懸青鋒，眼射神光，顧盼如電，正是通臂猿猴，崩、芭二將軍，各自統領兩萬一千猴；

又有兩頭紅毛巨猿，身高一丈，身披重鎧，頭如巴斗，眼似金鈴，射出智慧的光芒，正是赤尻馬猴，馬、流二元帥，麾下也各自統領兩萬一千猴。

「列隊！」

隨著四健將一聲吼，花果山中傳出滾滾雷鳴，由遠而近，須臾間一頭頭巨猿躍出，都生得高額聳頂，寬肩厚背，肌肉虯結猶如精鐵，整整齊齊列在山前。

共八萬四千頭！

其後才是七十二洞主，各自率領小妖，漫山遍野，佔得滿滿當當。

「嗚啦啦！嗚啦啦！」

四健將率先伸出粗壯的手臂，猛捶胸膛，又放聲長嘯。

「嗚啦啦！嗚啦啦！」

隨後八萬四千猴齊聲狂吼，彷彿吶喊助威一般，一時間萬猿長啼，滾滾聲浪回蕩，又翻卷直上高天，將滿天重雲撕開。

這等聲勢，別說東方崇恩聖帝已經被抓，即便是全盛時期，三島十州的這些海岳神仙，也不欲招惹這幫猴子。

於是乎，花果山各路妖王，擴張地盤。

以祖州為立足點，收攏約束周遭的妖類，將之全部匯聚到一起。

一股滔天之勢，凝聚起來。

花果山強盛，積雷山也更強。

兩位妖聖各有一番事業，又都是混世四猴，還八百拜為交，這種發展，任誰都要防備。

不出意外的，天地開始搞事了。

「馬元帥和流元帥死氣罩體，大限將至？」

聽到小妖彙報，黃尚瞬間出現在兩頭老猿猴面前，看著他們彌留之際的虛弱，熠熠的雙目中，露出怒火。

他當初發現水簾洞，成為美猴王，自由自在，享無量之福，為什麼要跳出舒適圈，遠走海外？

正是因為死亡。

凡俗生靈壽數有限，畏懼死亡，無論是人是妖，都是一樣。

所以要學那長生不老之術。

現在他成了妖聖，天地也奈何不得，就轉而針對麾下的兒郎們。

絕對是針對。

馬流兩大元帥乃是赤尻馬猴，曉陰陽，會人事，善出入，避死延生，別說之前在東海龍宮為他們弄了不少丹藥服用，就算沒有這些丹藥，壽數也遠比一般猴子要長，活個數百載不成問題，現在卻突然大限將至？

「大王，咋辦？」

「別急，你們先下去，俺老孫倒要看看，誰敢打我花果山的主意！」

兩頭通臂猿猴焦急地詢問，黃尚卻揮了揮爪子，讓他們下去，使了個隱身法，留在洞中。

待得夜入三更，兩頭赤尻馬猴咽下了最後一口氣，頓時間，兩個渾渾噩噩的靈魂浮現出來，停留在屍體上方，徘徊不定。

很快，一高一矮，一黑一白兩道身影現出，手執腳鐐手銬，熟練地拘拿魂魄。

「黑白無常，勾魂使者！」

黃尚齜了齜牙，悄無聲息地跟了上去，循著鬼差的路線，一路尾行。

準確的說，這是靈明石猴的第一次地府之行。

此前是六耳獼猴變成玉兔跟著嫦娥進入地府，識破了地藏王菩薩真面目，也為後來靈山之亂做了鋪墊，現在換成靈明石猴跟著鬼差身後，一路穿山越嶺。

「快點！今天還有好多單呢！」

在黑白無常的催促下，馬留元帥變得麻溜起來，速度堪比瞬移。

不多時，前方出現一座恢宏的城池。

鬼城酆都。

可之前還渾渾噩噩的魂魄，在接近酆都的瞬間，陡然驚醒，兩隻猴子對視一眼，尖叫一聲，四肢扭動，居然齊齊掙脫了勾魂鎖鏈，轉身就跑。

這正是赤尻馬猴避死延生之能，雖然發動得晚了些，但至少有逃脫的機會。

「你等陽壽該終，我倆領批，莫要反抗了！」

不料黑白無常就像是早有所料，頭也不回，袖中各自丟出一道烏光，后發先至，繞了幾繞，就將馬留兩位元帥綁得結結實實。

「好膽！」

兩頭老猴無法反抗，正絕望之際，卻聽得一聲雷霆暴喝，金光耀起，對著黑白無常當頭打下。

砰！砰！

嗷！嗷！

這黑白無常哪裡抵得住這等神威，立刻被打得四散，陰魂鑽入酆都中，消失不見。

「大王！」

在馬留元帥狂喜的注視下，黃尚從天而降，耳朵中掣出寶貝，打散了無常，尤嫌不夠，往鬼城內闖去：「走，我為你們討個公道！」

「何方妖孽，膽大包天，敢擅闖陰曹地府……哎呦！」

猴王惱起性來，那是掄起如意金箍棒，打得牛頭馬面東躲西藏，枷爺鎖爺南奔北跑，一路火花帶閃電，直接將酆都鑿了個對穿，再往下一落，帶著兩位赤尻馬猴的魂魄，進了地界。

想當初，他穿梭天界地界時，都需要遮蔽，現在則是大搖大擺，正當反擊。

反正成就妖聖的那一刻，就不為正統所容，遲早要做過一場。

來吧！

呼！

一猴雙魂極速下降，眼前一暗，金烏屍體化作的六輪昊日再度出現。

地界到了。

黃尚伸手一卷，將馬留兩元帥護了，向著森羅殿降去。

人界酆都與鬼界酆都息息相關，有直接的傳送通道，之前的動靜早已驚動了十殿閻羅，立刻齊聚森羅殿內。

還未等他們商議，就聽轟隆一聲，彷彿有一顆隕石砸落下來。

伴隨著耀眼奪目的金光，妖氣沸騰，直衝雲霄的美猴王大踏步走入殿中：「你等受誰之命，與我花果山為難？」

十殿閻羅一字排開，道道目光交匯，官腔十足：「你這妖猴，如何在這森羅殿中喧嘩，我等幽冥境界，乃地之陰司，天有神而地有鬼，陰陽輪轉，禽有生而獸有死，反覆雌雄，自然之數，不能易也，如何與你為難？」

黃尚跟著嫦娥仙子時，早就見識過這些閻羅的工作作風，冷笑道：「莫裝莫裝，你等損我兒郎陽壽，還不是為難？」

秦廣王搖頭：「生靈陽壽，皆有生死簿掌控，非我等隨意更改。」

黃尚攤開爪子：「將生死簿取來，俺老孫要看！」

秦廣王怒聲：「放肆，你這猴子既無玉帝敕令，又非天官神聖，生死簿豈是予你能看的？」

黃尚咧了咧嘴，一道金光從耳朵中飛出，滴溜溜旋動著變大，指著十殿閻羅：

「我非天官神聖，卻是齊天大聖，誰有不服，問俺的如意金箍棒！」

頂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