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晚飯，邢瑀川照例跟代駕一起送沈佳音回肖家老宅。

剛好老太太出來散步碰上了，就讓家裏的司機把邢瑀川送回去。

「不用那麼麻煩，我走到門口打車就行了。」

「從這裏走到門口也要不少時間，要不讓司機把你送到門口，這樣也方便些。」

盛情難卻，邢瑀川只得同意了。「驕陽，那我先走了。」

「好，到家給我個信。」

兩個人其實都沒真的醉，但萬一後勁上來，也有可能出現意識迷糊。

「行。」

沈佳音索性也不進屋，打算陪着老太太繼續溜達。

老太太看着車子走了，點點頭，說：「小夥子挺不錯的。」

比長卿知冷熱。

就自家孫子那冷冰冰的性子，她要是女孩子，也不得選他。

可是想到他有可能就這麼躺一輩子，這心口又隱隱作痛。

沈佳音笑了笑，沒接這個話。

私人訂製服裝店的選址問題，沈佳音直接交給易風了。

小夥子的動作還是很快的，隔天就已經找好地方，給沈佳音發了現場照片，還有位置鏈接。

店鋪的位置就在離劉家村不太遠的一條街道上，那條街不是主街，但離它不遠的位置有一個大型購物商場，人流量挺大的。

店鋪是單層面積五十平方左右的兩層小樓。

易風的意思是樓下做店鋪，樓上的兩室一廳，他們可以用來自住，房租由他們自己承擔一半，店鋪承擔一半。

租金比劉家村貴，但方便許多。

樓下店鋪一分為二，外面作為展示區，後面隔出一個區域來作為工作間。

就連裝修方案，小夥子在網上研究了相關的資料之後也基本敲定了，還自己學習著做了CAD圖和效果圖。

沈佳音看了以後，給他提了一些意見，讓他修修改改，方案基本就定下來了。

跟房東簽了合同，裝修和辦營業執照的事情，沈佳音照例又交給易風，她只管報銷費用。

小夥子聰明好學，自然是能者多勞了。

至於李桂芳，沈佳音則讓她抓緊時間做一些作品出來，到時候作為展示品。

制衣廠那邊，自然就不能去上班了。好在她也不是固定員工，只需要跟老闆打個招呼就行了，倒也不麻煩。

「對了，你隔壁那位嬸子，年紀多大了？還能做刺繡嗎？能的話，她願不願意出來跟你一起干？」

等以後生意做起來，沈佳音要多找些各種針法刺繡的人才，讓刺繡得以傳揚。

老祖宗留下來的寶貝，哪一件扔了都可惜！

「嬸子六十多歲了，眼睛好不好，我還真不清楚。不過，她女兒當年也跟我一起學了，繡得也很不錯，能不能讓她來？她人很踏實，很勤快的，手腳也很利索。你要是怕她速度不夠快，可以計件……」

沈佳音覺得她有點過於激動了，反應有些奇怪。

「你這位嬸子的女兒，生活有困難？」

李桂芳沒想到她這麼敏銳，絞著自己的手指，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說。「她嫁了個人渣，過得很苦。」

「那為什麼不離婚，跑得遠遠的？」沈佳音皺眉。

李桂花苦笑着搖搖頭。「我也是這麼跟她說的，她說跑不了。那真的是個人渣來的，她怕自己跑了，他會去折磨孩子，折磨她的家人。」

「那她跑過嗎？」

「當然跑過。那個人渣拎着孩子去樓頂，然後給她發視頻，說她要是不回來，就直接把孩子丟下去。」

「警察不管？」

「管不了的。報了幾次警，最後都是和稀泥，沒用的。報完警，打得更狠了。」

沈佳音瞭然。

家暴、虐打孩子，有關部門基本都是和稀泥，然後不了了之，直到有一天鬧出人命來才能收場。

雖然她很不能理解這種處理方式，但這就是現實。

「既然跑不了，你怎麼還想讓她來錦城干？現在不怕了？」

提到這個，李桂花可就忍不住笑了。

「前些日子，那個人渣喝醉酒，從樓頂上摔下去，腿摔斷了。真是老天有眼！」

「行吧。只要人品和手藝沒問題，我沒什麼意見。」

李桂花高興得猛點頭，然後就急忙忙地去給人家打電話了。

沈佳音失笑，心想這算不算是苟富貴莫相忘？

「沈姐，如果是你，你會怎麼做？」問話的人是易風。

「他打不過我。」

「如果你不會武功，也是個弱女子呢？你會怎麼做？」易風真的很好奇。

沈佳音笑了笑，說：「他不是想要當大爺嘛，那當然是讓他好好躺着，然後好好伺候他啊。」

易風聽明白她的話外音，不由得瞪大了眼睛。「我以為……」

「把善良給善良的人，那叫雙向奔赴。把善良給人渣，那叫助紂為虐。」

易風若有所思。

「是不是有點失望？」

易風立馬搖頭。「不，你是對的。就算有人要付出代價，也不該是善良的人！」

孺子可教也。

「不過，在我看來，這種人渣都是欺軟怕硬的貨色。他狠，你比他更狠，一次揍到他服，他不敢怎麼樣。」

只可惜，很多人不明白這個道理，總以為忍讓就能讓對方幡然醒悟。

「可女子本弱，跑又跑不掉，打又打不過，遇到這種事，一般都想着忍一忍就過去了。」

「這世界沒有一個施暴者，是因為受害者忍讓而幡然醒悟停止施暴的。就算有，也不會是主要原因。」

「可真的打不過，能怎麼辦？」男女力量懸殊，這是客觀事實。

「找幫手啊。找不到幫手的情況下，攻擊他最脆弱的地方，怎麼狠怎麼來。都是血肉之軀，他難道能是銅牆鐵壁嗎？」

只不過受虐者不敢反抗，所以自我催眠說：我打不過他，所以我沒有辦法！

「我跟你說，這種人橫是真橫，但基本都怕死。就算你打不過他，可他知道你是個狠人，他也要掂量掂量，畢竟他也有防範不到的時候。」

易風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你說得對。

這個人很善良，但不聖母，有她的一套特有的處事方式。

這樣的女人，無論是結婚生子還是一個人，應該都能過好自己的日子吧。

沈佳音拍拍他的肩頭：「記住，我們出生，是為了享受這個美好的世界，然後力所能及地為它做點什麼，而不是來被人傷害踐踏的。」

「我記住了。」

從店裏離開后，沈佳音又去了白蘞中醫館，又叫晨風醫院中醫二部。

她在西北拍戲這段日子，中醫館已經修建完成，並且正式開業了。

開業那天她不在場，但老太太親自來了。

當然，醫館跟服裝吃食店鋪不一樣，不是開業第一天搞得熱熱鬧鬧給點優惠，或者打廣告就能很快見效，它需要的是日積月累的口碑。

對此，韓白蘞不着急，沈佳音也不着急，反正他們的最終目的並不是賺錢。

「下一位，毛春蘭。」

沈佳音到達醫館的時候，韓白蘞剛要給一位女子看診。

一起來的還有一位大媽，一張嘴就叭叭叭個不停。

「醫生，你快給我兒媳婦看看。他們都結婚五年了，都還沒有孩子。這些年，我是什麼法子都想過了，什麼土方子都用過了，還是沒用……」

不管是肢體動作還是語言，都絲毫不考慮她兒媳婦的感受。

韓白蘞不吱聲，專心給她兒媳婦把脈看診，直到心裏有數了，才打斷那位婆婆。

「你兒子呢？讓他抽時間過來看看。」

老太太不樂意了：「讓你給我兒媳婦看，你叫我兒子過來幹什麼，他又沒病。」

「你兒媳婦身體沒問題，完全可以正常懷孕。那問題自然出在你兒子身上。」

老太太一聽都要跳腳了。「你胡說八道什麼，我兒子的身體怎麼可能有問題？我兒子一米八多的大個子，身體強壯，連感冒都很少得。我說你到底會不會看病……」

韓白蘞脾氣好，就讓她一個人滔滔不絕，轉頭跟毛春蘭說話。

「你的身體沒什麼問題。以後，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千萬別亂吃。還有，放鬆心情，鬱結在心時間長了，身體也會出問題。」

這種所謂的生子秘方偏方，韓白蘞從醫數十年，見多了。

大多數最後不僅沒治好或者生齣兒子，反而把身體給弄垮了。

毛春蘭聽了不由得苦笑。她也不想吃，可有時候真的沒辦法。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那都是我費盡心思找到的秘方——」

「那有用嗎？沒用算什麼秘方？」

考慮到後面還有人等著，韓白蘞不想聽她沒完沒了地胡扯了。

老太太一時被噎住了。「那是因為，她的病太嚴重了。」

「你要是想抱孫子孫女，就讓你兒子過來。要是不想，你就繼續讓你兒媳婦吃亂七八糟的東西，保證如願以償！」

韓白蘞脾氣是好，可他強硬起來，也是有些氣勢的。

「我都說了，我兒子沒問題。這生孩子是女人的事情，關男人什麼事。」

「既然生孩子是女人的事情，那她生不生孩子，你着什麼急？孩子是她一個人的，跟你兒子又沒關係。」

沈佳音忍不住笑了。

原來韓醫生也是有脾氣的，嘴巴還很利索。

老太太徹底被噎得說不出話來。

韓白蘞給毛春蘭開了一些調養身體的葯，一再叮囑她要保持好心情。

「還有，一定要讓你丈夫抽空過來看看。」

至於她老公會不會來，她回去還吃不吃那些秘方葯，韓白蘞無法保證，也管不到。

在沈佳音看來，結婚多年不生育，一直讓妻子被母親各種責罵折騰，自己卻沒想過好好檢查一下，這丈夫大抵也不是什麼良配。

只不過這是別人的家事，她也不好多管閑事。

何況做女人的也不是沒有別的選擇，既然選擇了委曲求全，也只能自己承擔後果。

一直等到韓白蘞看完所有在等的病人，沈佳音才跟他打招呼。

「回來啦。」

沈佳音去西北拍戲的事情，韓白蘞也是知道的。

沒辦法，怡然那丫頭每天提得最多的，除了她的門店就是沈佳音。

要不是性別不對，他都要以為她喜歡上人家了！

「對，回來有兩天了。」

兩個人聊了沒一會兒，又有人來看診了，沈佳音索性就不打擾了。

白蘞中醫館就在晨風醫院附近，所以沈佳音就順路又去看了肖霽昀。

前後待了大概一刻鐘，沈佳音就出來了。

沒想到，竟然碰到了周沫。

周沫聽說肖霽昀昏迷不醒，所以想過來看看。

可肖霽昀住的是貴賓病房，別說進去，護士連一點信息都不會給她透露。

沈佳音到的時候，她正在那跟護士軟磨硬泡呢。

「音音！你回來啦！什麼時候回來的，怎麼也不跟我說一聲，我好去接你呀？」

沈佳音沒接這話，轉而問：「你來醫院幹什麼？」

「我……我聽說肖總生病了，作為你最好的姐妹，你又剛好不在錦城，就想過來看看有沒有可以幫忙的地方。」

「聽誰說的？」

肖霽昀昏迷不醒這件事，肖家一直壓着，並沒有讓媒體大肆報道，但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想要完全封鎖消息，也是不可能的。

「在宴會上，無意間聽到別人討論。不說這個了，你也是來看他的吧？情況怎麼樣？」

「挺好的。就是需要好好休養，奶奶下了命令輕易不讓人去打擾。所以，你也回去吧。」

「這……好吧。對了，音音你今天這條旗袍真好看，是哪家的新款？」

「都不是。朋友的媽媽在制衣廠上班，她給做的。」

「制衣廠？」那不就是地攤貨嗎？

「對。有什麼問題嗎？」

「沒有。挺好看的。那什麼，音音，咱們找個地方坐下來聊吧？」

周沫熟練地挽住她的胳膊，跟從前一樣。

沈佳音把手抽回來，退來一步。「恐怕不行，我還有事。」

「音音，你最近對我是不是有什麼意見啊？」

周沫不蠢，自然感覺得到沈佳音身上散發出來那種拒人千里的氣息。

「周沫，我覺得以前那種為了一些虛無縹緲的東西，沒事兒去品牌店一擲千金的做法，真的蠢透了。以後，我再也不想幹這種事了。」

「這……」

那怎麼行！

她都好一段時間沒有買衣服鞋包了！

「俗話說，靠山山倒，靠人人跑，何況我是無依無靠的人。所以，我現在就要踏踏實實地混出點名堂來，每天都很忙，自然也沒什麼時間出來玩了。」

所以，你還是去找別人玩吧。

沈佳音瞥了一眼時間。「我還約了人，就不跟你多聊了。再見。」

「不是，音音，我——」

「醒啦！醒啦！」突然有護士從裏面跑出來，激動地喊道。

沈佳音腳步一頓。

是不是肖霽昀醒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