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亮了以後又立刻出發，衙役預計的沒有錯，中午的時候大家就到了府城。

  從望山鎮一路出發，府城是大家這段時間看到的最熱鬧的一座城。

  城中富戶招長工的攤子就設在城門口，柯慕青幾人路過城門口的時候就看見了，這裡已經排了很長很長的隊伍。

  楊文孝坐不住，跳下牛車就去前面湊熱鬧了。

  一會兒以後就屁顛屁顛回來，湊到柯慕青這裡來。

  「娘，這些富戶只招年輕力壯的男子，老弱婦孺皆不要，但若是家中有被招上去當長工的，可以帶爹娘妻兒進城裡一起生活，若是別人要進城常住，又或者是投奔親友，就要交一個落戶的費用，無論男女老少，一個人二十兩銀子並五斤糧食，管一年用。」

  「若是路過的人要進城住客棧什麼的，就要去城門口登記，交個進城臨居費，一個人交三斤糧食，最多呆三日，出城的時候還要去城門口簽個字，超過三天就要再重新交三斤糧食，若不然被查出來滯留不報的人就要收繳家產趕出城。」

  「總之就是，要麼家裡有兒有夫君去了富戶家做長工帶著家人進城，要麼就得有銀子有糧食才能進城，並不是所有逃荒至此的老百姓都能進城。」

  柯慕青揉了揉眉心，這世道真的越來越荒唐了。

  主家，我也去看看。」楊一把馬鞭遞給楊文孝跳下馬車過去了。

  殷堂過來了，剛才他在前面遇到楊文孝了，看楊文孝回來了，就知道楊家也知道進城的要求了。

  「大姐，我們剛去城門口問過了，城門小將讓我們繼續往前走幾里，說是驛站還開著，我們衙役需要的補給和公文，縣衙會差人送到驛站，若是我們衙役要進城，把腰牌給守城門的小將看一下就能直接進去了，不用交糧，我們一會兒要進去，大姐可有什麼要買的？」

  「我一會兒自己進城看看。」柯慕青道。

  殷堂應了句好，並沒有著急走，而是又去和柯秀才說話。

  柯秀才看著被攔在城外的那些面黃肌瘦的百姓，長長地嘆了口氣。

  「我們出來這麼久了，也不知道留在望山鎮的人都如何了。」

  聽柯秀才這麼一感慨，柯慕青就想到了楊里正和楊袖香兩姐妹。

  當然，還有柯紅繡一家。

  「這一路的情況都這樣了，這時候紅繡他們應該都搬去村里了吧？」

  柯慕青猜測著，「我就是在擔心，等楊里正他們帶著村子裡的人出來逃荒了，路過之前那個村的路口，不知道會不會遇上那些當了匪的村民。」

  彩雀經過正好聽到柯慕青這話，便有些錯愕地道，「大娘還不知道啊？當日陳差爺幾人帶我們走的時候就放了火把那村子都燒了啊。」

  「乾旱的天，差爺們分頭行事，一人幾把火，我們走的時候整個村都燒著了，那火光仿佛都要碰到天上去了，大黑夜的，都把那片天燒亮了，陳差爺他們放火之前還往他們的水裡下了蒙汗藥，喝了水的人都被燒死在那天夜裡了。」

  「沒喝水的，看見村子著了火要往村外跑的，也被陳差爺他們當場斬殺。」

  「陳差爺他們還把村里值錢的東西都收走了，半道上他們一人一點就分了。」

  彩雀雖是陳虎幾人從村民手裡救出來的，但因為親眼目睹了陳虎幾人的狠辣，所以彩雀心裡十分懼怕陳虎幾人，這幾天她都儘量避免和那幾個差爺碰面。

  這事柯慕青真的不知道，就連殷堂都不知道。

  「難怪平日那般邋遢的陳虎他們，那日一大早回來就去換衣服了。」殷堂仔細一想，那天陳虎幾人早上回來的時候衣服上的顏色似乎更深了一些，當時他都沒往衣服染了血上想。

  「這事陳虎幾人沒有和人提過，彩雀你日後也別提了。」柯慕青忙交代著，「你就當不知道便好。」

  彩雀後怕地點點頭。

  「你家姑娘今日可好一些？」柯慕青問。

  黃家姑娘還在周家馬車上，由周娘子親自照顧，所以柯慕青也沒怎麼過去。

  「謝謝大娘關心，我家姑娘的精神一日比一日好了，前幾天一直在昏睡，今兒精神了許久，她還說一會兒到了驛站，要親自找大娘道謝呢。」彩雀提及自家姑娘身體在好轉就特別高興。

  「讓她別亂動，先把身體養好比什麼都重要，要道謝，等身體好了也不遲。」柯慕青忙阻止。

  彩雀應了聲好便繼續往前走了。

  過了一小會兒楊一回來了，接過馬鞭並沒有說什麼，一直等到了驛站門口，大家都各忙各的事了，楊一才悄悄和柯慕青匯報他打探的消息。

  「主家，我在城門口看了幾個招長工的富戶，那幾個打扮得像是某家小管事的樣子，但看身板，看他們走路的姿勢，站著的姿態，這些人不像是富戶家的管事，更像是出身軍營訓練有素的兵。」

  「我還看了眼他們登記長工的簿子，上面都是16歲到36歲的男子，有病的不要，身殘的不要，眼神不好的不好，膽小的也不要，要求頗多，一點也不像招長工，反倒是像徵兵。」

  楊一猜測，「這怕是某位爺以招長工的名義在悄悄徵兵。」

  「如此便能說得通了，前面那麼多城亂成那樣也無人管，這裡的人怕是就在等百姓主動逃荒來府城找活路。」

  「好毒的計謀，完全不管老百姓的死活。」

  柯慕青感嘆萬千，對於這位爺來說，只有對他有用的人才有資格繼續活著。

  「把人逼得走投無路來府城賣身當長工，然後把人家的爹娘妻兒一起接進城，就算進了城以後這些年輕力壯的男子發現被騙了，為了得一口糧一口水能活著，為了已經留在城裡的爹娘妻兒，他們除了認命還能怎麼著？」

  「家人都在城裡，日後他們上了前陣連貪生怕死的資格都沒有，他們為了活著，為了爹娘妻兒的命，只能拼命往前沖，只有立了功，成了一個有用的人，才能繼續活著。」

  所以柯慕青說，這真的是好歹毒的計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