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章 渾然天成的劉二郎
宣和元年二月二十九日五更天，橫城堡中軍大帳。
劉國璋早早就起來了。
他一身青衫窄袍，頭髮綁了個髮髻，插個根木簪。腰間配著百花斬，走出了大帳。
張猛咬著肉包走了過來。
「天還沒亮就開吃了？」
「肉包，熱氣騰騰的肉包，炊事班為大傢伙準備的早餐。我見了實在沒忍住，拿了兩個，先墊墊肚子。」
張猛吃得滿嘴是油，嘴裡嘟囔著，「這羊肉包子，真是太好吃了。靈武這邊的羊肉，比陝西的羊肉要香。」
「你還吃！」劉國璋一臉的嫌棄，「你現在壯得跟頭黑熊精似的。你那匹上好的河曲馬，不堪重負，瘦得跟鵪鶉一樣。我現在在考慮，把你發配去某支步兵營，當兩年步兵再說。」
「二郎哥哥，千萬別趕我走。其它地方，哪有你身邊這麼多吃食！」
劉國璋更惱火了，「我已經決定了，把你派到王德身邊去，當兩年步軍軍官。別的不說，先把這身膘減下來。你這熊樣，回去汴京，細娘會要你嗎？
當年我和王大哥、陳大哥答應過你翁翁，要幫你成家立業，延續張家香火。好容易有細娘瞎了眼，看上你這個熊貨。要是她翻悔了，我上哪裡給你找婆娘去？」
「二郎哥哥，真得派我去王德大哥那裡去？」
「去，天亮了就去報導！」
「好吧，」張猛垂頭道，隨即抬頭揚手，高聲道：「毛裘，趕緊幫我再拿四個肉包，剛出鍋的羊肉包，趁著現在還有的吃，再多吃幾個。」
劉國璋被他氣笑了，搖了搖頭，背著手繼續往前走。
張猛接過四個冒著熱氣的包子，一邊吐氣吃著，一邊連忙跟上。
「大眼，打下興慶府，我很快就要北上。你這一身膘，就不要跟我北去漠北漠南，留在這裡，替我看著點。」
「嗯，哥哥，我記住了。有什麼異常，我就悄悄通知慕容先生，或者周大哥。」
「嗯，周禳帶著偵保局西北分局常駐渭州。他是我的耳目。你通知他，錯不了。」
劉國璋站立，回過身來，眺望南邊。
「五更天了，不知劉法進了靈州城沒有？」
「肯定進去了。劉統領多精明的人，靈州那幫鱉孫想騙他也騙不到的。再說了，如今局勢下，他們有什麼本錢詐降？
除去劉統領的五萬馬步軍，我們在外圍還有二十萬大軍。惹惱了我們，把靈州等城燒成白地。」
「嗯，有進步。我也放心把你交給王德帶一帶。下去好好干，過幾年，我們要北上收復燕幽，那是你的家鄉。我希望你第一個登上幽州城。」
張猛嘿嘿一笑，「家鄉不家鄉的，我一點都不念想。我的親人，都埋在皇贊山下。二郎哥哥要我取下幽州，那我就人擋殺人，佛擋殺佛，把幽州拿下來給哥哥。」
「河西靈武之地，百年了，我拿回來了。雲中幽燕，三百年了，也該回來了。」
一轉頭，看到張猛在咔哧咔哧地猛吃肉包，劉國璋砸吧了嘴巴，抬頭道：「毛裘，給我也來兩個肉包。大眼這吃相，把我都吃餓了。」
劉國璋接過肉包，咬了一口，滿嘴流油。
「真香！毛裘，再給我拿兩個，越吃越饞了。」
劉國璋和張猛蹲在地上，猛吃著手裡的肉包。
此時的東方，紫色的天幕變成藍色，天地之間，一線橘紅色出現，仿佛上古巨獸的緩緩睜開眼眸，在不斷地擴大。
猛然間，一輪紅日一躍而出，萬丈金霞，撒遍萬里山河。
「二郎哥哥，叔通先生他們來了。」張猛指著南邊說道。
薛公素心裡是忐忑的。
他剛出城向劉法請降獻城，匆匆交談幾句，交接一番後，就被塞進四輪馬車，一路疾馳，北上來到了橫城堡。
橫城堡離靈州不過一百五十里，路途一馬平川，一個半時辰足夠趕到。
下了車，被自稱是參謀官的宇文玄中、劉子羽，和自稱是機要文字的長孫謨接住，一起來見劉國璋。
大宋檢校少保、奉國軍/淮南/河西三鎮節度使、奉化郡開國侯、陝西河東宣撫大使劉國璋。
他到底是個怎樣的人呢？
聽說他天資穎異、驍勇無敵、用兵如神，卻少年得志，飛揚跋扈。
還有人說他暴虐無仁。
有些話薛公素信，有些話卻不信。
他要是暴虐無仁，三十萬西軍將士能服服帖帖，如臂使指？
但猛如虎、狡如狐卻是真的。八千里迂迴包抄，雖然陝西到河東三四千里，都是在宋境行進，只能算是行軍。
但是出河東，在雲中招募漠南漠北騎兵，揮師南下，從前河套奔至後河套，再順著黃河南下，興慶府一日三驚，嚇得李乾順和樞密院死活不敢再抽調賀蘭山和河北騎兵南下，甚至有了遷都的心思。
然後再迂迴到李察哥所部的北面，潛行數日。
趁著興慶府一片混亂，來不及把軍情通報給李察哥，迅速找到弱點，一把火燒了神堆驛的糧草，自此勝負已分。
庸人說他膽大妄為，識貨的人卻清楚他胸有乾坤。天下之大，都裝在他心裡。所以才有這大開大合，縱橫捭闔的驚人之舉。
現在要見到真人了，薛公素心情複雜。
緊張、興奮、擔憂、期盼，種種不一。
他相信，憑藉自己女兒的姿色，劉二郎一定會成為自己的女婿。薛家自此與他綁在了一起，從嵬名家那艘船，跳到了劉家這艘。
現在他急切地想看看，這艘新船的掌舵者，真容到底是怎麼樣的。
「哦，節帥跟大眼在吃早餐。」長孫謨一眼就看到了。
「啊，節帥在哪裡？」薛公素把右手搭在眼睛上，擋住朝陽刺眼的陽光，使勁眺望著。
「就是蹲在那裡的兩人，左邊那個身穿青衫窄袍的就是。」
什麼！
那兩個蹲在地上狼吞虎咽吃包子的壯漢，左邊那個是劉二郎？我還以為是他的兩個親兵扈從呢！
薛公素心裡更複雜。
走到跟前，劉子羽、宇文玄中和長孫謨拱手道：「節帥，早啊。」
一個身影在陽光站起來，披著一身金甲，傲然立於天地之間，把薛公素晃花了眼。
再仔細一看，只見他雄壯威武，英資偉拔。卻嘴巴滿是油水，腮幫子鼓得像個包，手裡還捏著一個包子。
「早，要不要來兩個？中營炊事班做的羊肉包子，用的本地的羊，真香，我一口氣吃了三個。」劉國璋嘟囔著說道。
「我們等會吃。」
三人對劉國璋如此作派，早就習慣了，宇文玄中出聲介紹道：「節帥，這位是河西家靈州刺史，薛公素薛公。」
「怎麼回事？不是五更獻城嗎？」
薛公素連忙拱手恭敬地答道：「回節帥的話，劉將軍傳信，為了以防萬一，獻城提前到三更。我們照辦了。」
「哦，提前了？好，要是有人想搗鬼，也是措手不及。劉法果真精明。倒是我有失遠迎，失禮了，讓薛公見笑了。」
「節帥客氣了。節帥不拘小節，渾然天成，讓我等覺得平易近人，倍感親切。」
「哈哈，薛公繆贊了。一起進大帳，順便吃早餐，我們邊吃邊聊。」
「邊吃邊聊？」
「對，天大地大，不如填飽肚子事大！」
(本章完)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