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無毒不丈夫！
怎樣才能當一個好皇帝？
這個問題的答案很複雜，因為皇帝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職業。
誰都可以當皇帝，但他是不是一個好皇帝，皇帝說的不算，天下人說的才算。
袁天罡在他三百年歲月里，他從楊隋走到李唐，他曾見過亂世和盛世，曾見過太多的皇帝，也曾見識過各種驚世駭俗的名言。
太宗長子李承乾曾有名言：「吾若為帝，必肆吾欲。若有臣下諫，遂殺之。殺五百，豈不定。」
當袁天罡聽到這句話的時候，他提刀的手，握的都更緊了。
那時的他，沒有經歷過百年迷茫，滿眼都是他的大唐。
即使他不是一個愛民如子的人，但這並不影響，他熱愛大唐的盛世。
但你若為帝，大唐焉有萬世？
太宗不忍殺你，不良人有的是辦法讓你黔州暴斃。
劍在我手，為大唐萬世，我必將未雨綢繆！
但不良人只會殺人，不會救人，更不會救世。
所以問題來了。
那就是：擁有怎樣性格特質的人，才能當一個好皇帝？
劉備曾說過，操以急，吾以寬。操以暴，吾以仁。操以譎，吾以忠。每與操相反，事乃可成。
答案不言而喻，只要找到暴君李承乾的相對面就可以。
用沈風的話來說，那就是找個聖母。
而袁天罡找到的答案，就是李星雲。
袁天罡在經歷過天寶之亂後，他深知一個道理，皇帝的權利，是需要用內心去克制的。
絕不能肆吾欲也！
想玄宗當年是何等雄武之才，開元之際，勵精政事，遂襲大統，幾致太平，何其盛也！
卻為了一個女人！
宴安酖毒，府衛崩壞，窮盡天下之欲而不足為其樂！
克制！
要克制！
當皇帝最重要的不是隨心，是克制！是愛民如子！
雖然袁天罡不會，但他知道這個道理。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啊！
李星雲的能力再差，他可以學！
但他那份心懷天下人的心，卻難能可貴。
但袁天罡萬萬沒想到的是，他有那個心，卻不想當皇帝。
凡事都有個度。
太過聖母，就是廢物！
閒雲野鶴……休想！
不過，問題不大。
這一劍下去，未來的事，可就都由不得伱了。
身負大唐皇室的血，這就是你的宿命。
本帥給你安排的宿命。
袁天罡看著李星雲朝著自己衝來，把龍泉劍筆直的刺向自己，他沒有躲。
他甚至面帶微笑，去迎接自己的終局。
「噗嗤！」
血花四濺。
那柄龍泉劍上，還有著假李鮮血的餘溫，此刻，卻已經粘滿了袁天罡的鮮血。
假李看不到的是，他的大帥跟他一樣，被那柄天下之劍，貫穿了胸膛。
此刻的李星雲重傷未愈，又被假李給揍了一頓，袁天罡也沒心情再去考教李星雲，他急於求死，他甚至怕李星雲反應過來。
像李星雲這樣性格的人，如果因為他的報仇，會引得天下動盪，百姓流離失所，那他，真的還會去報仇嗎？
李星雲多半會放棄仇恨，然後將餘生活在悔恨之中。
袁天罡認清了他。
袁天罡知道，如果換做是他，如果換做沈風，他們兩人的選擇，定是為了一個念頭通達的隨心。
即使他們的報仇會引得天下大亂，但他們揮劍的手仍舊不會猶豫。因為他們都有那個信心去撥亂反正，力挽狂瀾。
為達目的不擇手段，是不良人的宗旨，也是他們師徒之間的霸道。
世間如棋盤，世人如棋子，一個優秀的棋手，又怎會去珍惜他們棋盤上的子呢？
對不良帥而言，人命和賦稅一樣，都只是數字罷了。
袁天罡不在乎，他若真在乎，就不會用這個天下大亂，去為後來者造一場讓他念頭通達的新局。
血花在一點一滴的滴落，李星雲怔怔的看著眼前染血的人，看著他那略顯疲憊的神色，李星雲突然覺得，自己好像做錯了什麼。
袁天罡沒去看他，他將頭扭向了沈風，他看著他輕笑，而他的眼眶驟然生淚。
沈小風，我的棋局，終是定了。
未來，看你的了。
大唐氣數將盡，但我相信，你能力挽狂瀾。
李星雲顫抖著手，略帶倉惶的鬆開劍柄，他並不傻，情緒下頭之後，他反應了過來。
袁天罡那種毫不在意的果決告訴了他答案。
「你在……求死？！」
「果然，真正到死的時候，本帥，只有自己想死才行啊。」
袁天罡坦然承認，卻讓李星雲更加本能的惶恐。
他扭頭看向沈風，大聲質問：「你為什麼不阻止？」
沈風懶得理他。
袁天罡卻耐心的給李星雲上這最後一課：「他也是本帥死後的受益者，為何要阻止？」
「本帥不死，他如何問鼎九五，君臨天下？本帥一死，也算給他讓路。」
「為……為什麼……」
李星雲哆嗦著嘴唇，他現在滿腦子都是為什麼。
「為什麼？呵呵……」
袁天罡失聲笑道：「因為，臣說的，是實話啊。」
「在真正的絕望中，殿下，你真的能反抗得了，那些不會給你留任何機會的敵人嗎？」
「包括李嗣源，包括那不遠的漠北狼族，包括那南方的諸王之亂，甚至，還包括他，本帥的徒弟，你的義兄。沈風。」
「義……義兄？」
李星雲對這個稱呼愣了一下。
「對。本帥還沒來得及告訴你，本帥為他做了見證，他拜昭宗皇帝為義父，認高祖太宗為祖，他的嫡長子，改姓為李，方可繼位。而他沈風就算成了霸道，他也只不過是我大唐的一個異姓皇帝罷了。」
袁天罡解釋的很詳細，卻讓李星雲默然不語。
袁天罡看著李星雲，他的話還在繼續：「他既然如此允諾本帥，那本帥就信他。但說到底，本帥也沒想到他會用這種方式破局。不然的話，他太過優秀，以至於，優秀的他也就活不到現在。」
「就像那李茂貞，李克用，他們哪個不是野心勃大？哪個不是疑非人臣？那他們，都得給本帥死。」
「大丈夫能屈能伸！殿下，你可知道，他當時，可是要拜你為父的。沈風都能做到這種地步，殿下，本帥欣賞你的愛民如子，但本帥也多希望，你能做到……無毒不丈夫！」
即使痛徹心扉，也會痛下殺手，這才是天子的決心。
沈風殺假李，就是這個道理。
盛世的聖母，是文景之治。
亂世的聖母，是死無全屍。
有原則的克制，心懷天下與殺伐果斷並存，這才是天子。
機不可失，時不再來。
錯過了焦蘭殿，你已當不成聖母，文景之治已失，剩下的，就要靠你自己去改變了。
這就是袁天罡對李星雲的期許。
李星雲無言以對。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