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雷聽到這話，如遭雷擊，整個人怔忪了很久，才逼迫自己慢慢消化他話里的信息量。

簡單來說，他要走了，這一走可能再也回不來了。

不，還會回來，只是不再是凱特林的身份。

他曾經還在想，他拿出百分之八十的市場，全都給了外人，會不會很心疼。

畢竟這個家族綿延了數百年，成就了多少代的人。

就在這樣回歸歷史，回歸塵埃，多多少少有些遺憾。

現在他才明白，其實從他一開始就已經盤算好，什麼都不要，什麼也不帶走，孑然一身，浩浩蕩蕩。

今日來，是告別的。

他死死地捏著杯子，喝進去的酒都是苦澀的。

「真的要走？不留在曼爾頓了？」

「對我來說，曼爾頓是我的噩夢。這個城市，那座城堡，將我囚禁的體無完膚。現如今，我無兄弟姐妹，父母也頤養天年。家業散去，沒什麼好惋惜的。但……我挺捨不得你的，從小就認識，可沒少被你煩的腦袋疼。」

「是啊，那個時候你還是女孩子的身份，精緻的就像是搪瓷娃娃。那個時候我還在想，天底下怎麼會有這麼好看的女孩子，穿的衣服也很精緻。那個時候天天盼著自己早點長大，這樣就可以快點把你娶回來了。」

「好不容易等到了成年，可是你們家總有借口推脫。母后也再三拖延，說不急於一時。我就當你身子不便，推遲就推遲，那個時候怎麼都想不到你是男兒身。」

「簡……你真的……騙我好苦。」

他輕輕閉眼，遮掩住裡面悲憤交加的神色，最後都歸於平靜，煙消雲散。

如果從一開始就告訴他實情，他肯定拚死保密。

也不至於泥足深陷，到現在難以自拔。

他倒並不後悔，他沒有性取向問題，只是……愛的人，恰好是個男人。

簡聽到這話，心情也格外的沉重。

心臟就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緊緊扼住，難以喘息。

「現在想想，我的感情一波三折，先是得不到許意暖，後來和梨紗也是磕磕碰碰。我想，這是老天爺在懲罰我，懲罰我辜負了一個人，騙了他，害得她一輩子都走不出這個怪圈。」

「哈雷，對不起。」

他沉沉的說道。

這三個字，實在是太蒼白無力了，可是他除了這個，還能說別的什麼呢？

哈雷揚唇一笑，輕輕搖頭。

「我算是走不出去了，不僅感情如此，生活也如此。以前想當個逍遙親王，現如今被囚禁在這宮殿當中。你可以離開，放棄凱特林這個重擔，可是……我卸不下去。有時候，真的很羨慕你，可以做主自己的人生，真好。」

「一定要快樂，替我好好看看外面的世界。有空常聯繫，我相信你就算沒有凱特林，你也會混的風生水起。」

「嗯，到時候安頓好了，你可以來做客，我和孩子們都會歡迎你的。」

「孩子？哪來的孩子？」

哈雷蹙眉問道。

簡提及此事，嘴角難掩笑意。

「梨紗離開的一年裡，有了我的孩子。」

「男孩還是女孩？這可是喜事！」

哈雷也由衷的替他開心著。

他眼底全都是笑意，提起孩子語氣都變得輕快了很多。

一個大老爺們，笑容格外的溫柔，在月光的照耀下，彷彿隨時都會融化一般。

一個男人婚後的成長，多半來源於家庭新成員的加入。

「一男一女，孩子我還沒見到，過幾天我和梨紗親自去京州，把孩子接回來，還有安井前輩。」

「一男一女？」

哈雷聞言，眼中轉動著，立刻說道：「不行，我要預定一個！如果我的孩子是男孩，你就把女兒嫁給我。如果是女孩，我就把她嫁給你兒子，怎麼樣？」

「嗯？娃娃親？不怕沒有感情嗎？」

「感情都是處出來的，老子得不到你，一定要讓我的孩子娶你的孩子。」

哈雷情緒激動的說道。

簡沉默了一瞬，隨後點頭答應。

哈雷立刻高興地坐起身來，直接衝過去將他緊緊地抱住。

「可你都不跟你的王妃圓房，哪來的孩子？如果你是一男一女，那不是剛剛好？」

「你說的很有道理，看來要趕緊造人了。」

他堅定地說道。

孩子的事，點燃了哈雷的激情，一掃剛剛的陰霾。

他無法做到的事情，希望下一輩可以完成。

替他……替他圓了這個夢，就算是死，也是了無遺憾的。

深夜，酒過三巡，簡才離開皇宮。

梨紗一直沒睡，在家裡等他，聽到外面汽車鳴笛的聲音，立刻出門迎接。

「先生喝多了。」

勞拉勉勵攙扶著簡，兩個女人合力送到了卧室。

勞拉離開后，屋內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她正準備幫他脫外套，可沒想到男人大手扣住她的蠻腰，直接將她猛地拉了過來。

她身子猝不及防的壓在他的身上，兩具身體緊緊相貼，即便隔著衣服也能感受到彼此的溫度。

他的胸膛很燙，甚至……有些灼人。

他到底喝了多少？

「簡，你能聽到我說話嗎？」

簡扣住她的手，壓在了自己的胸口。

「梨紗，我這輩子……欠了一個人。」

「你欠了誰？」

「哈雷。」

「他的確幫了你很多，身為君王，不先考慮國家的利益，而是為了你什麼偏激的手段都幹得出來。有這樣的兄弟為你兩肋插刀，是你的榮幸。我也會感激他，這段時間以來，他都陪著你，鼓勵你支持你。」

梨紗還不知道，他們並非單純的友誼。

簡是把他當兄弟，這些年從未變過。

可是……哈雷看他的眼神，卻是看愛人的眼光。

從來……他們從來都不在一個頻道上。

兄弟是理智的。

而愛情……是盲目的。

所以，哈雷對他一直都是不計成本的付出，只要他有，不管他給不給的起，都會給你。

簡睜開眼睛，看著天花板。

越是喝醉，身體顛三倒四，可是大腦卻是異常的清醒。

「我對不起他，虧欠太多。我已經答應他，等他有孩子，我們接娃娃親。」

「都什麼年代了，還包辦婚姻，你難道忘了，我和宮川鳴音就是因為定下婚約，深受其害嗎？」

梨紗有些驚訝。

「只有這個辦法，還能……還能讓他繼續努力的活下去，過上正常人的生活，可以和王妃之間成為真正的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