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影見她醒來，箭步上前，一把將她緊緊攬入懷中。

大手穿過她的黑色秀髮，扣住她的後腦勺。

他的下巴輕輕抵在了她的額頭上，那樣用力抱著。

沒有言語，只有溫熱。

他的懷抱很溫暖，隔著衣服都能聽到鏗鏘有力的心跳聲。

而她呼吸都是微弱的。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他一遍一遍，重複了不知道多少次。

周婷聽著有些難過，他是怎樣意氣風發的男人啊，竟然低聲下去的跟自己道歉，還說了那麼多聲。

愛情里沒有對錯，他沒做錯……是她，愛上了不該愛的人，所以註定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你還是回來了，對不對？」

她閉上眼，貪戀他懷中的氣息。

「你個笨蛋，真的等到那個時候，你怎麼那麼倔？」

「你又不是第一天認識我了，我要決定的事情，十頭牛也拉不回來。」

「你……」

黑影想要說點什麼，但話哽咽在喉嚨深處，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下次，我再也不跟你較真了，任何事情，我先道歉，我先朝你邁開步伐。」

「這……這才像是男友該有的樣子嘛，我總算把你教會了。」

「教會了，然後呢？然後在我懷裡死去嗎？我給你的解藥呢！」

他捏著她的肩膀，分開了兩人的身子。

他鳳眸幽邃的有些可怕，裡面的玄光彷彿能殺人。

她有些心虛的垂下眼眸，還是被發現了。

「你知不知道你昏睡了兩天？」

「兩天？那我清醒的日子，是不是更少了？天，我還有很多事情沒做呢！」

她心顫了一下，立刻掀開被子就要下地，但是卻被黑影用力的扼住了手腕。

「我問你，解藥呢？」

周婷有些吃痛，狠狠蹙眉。

「答案……你不是都猜到了嗎？需要我告訴你嗎？」

「我要知道原因？只有一顆解藥，你卻給了許意暖？是不是顧寒州逼你的？如果謝珺救不了你，我就殺了許意暖，讓你喝她的血，我就不相信緩和不了你的毒性！」

「黑影！」

周婷聽到這殘忍的話，氣得渾身顫抖。

「沒有人逼我，我心甘情願給她的。當初去找你，就是為了救她！她是因為我才變成這樣的，她不應該死。真正應該死掉的人是我，我死了，我就可以不用繼續痛苦的喜歡你。正因為我要死了，我才不恨你，我不想我最後的幾天，是在恨意里度過的！」

「我求你，不要再傷害意暖姐了好不好？」

「我真的不明白，你到底怎麼想的。所有人都想要活著，都害怕死去，可是你明明可以活下去，卻要替她去死，為什麼！」

「黑影，有些東西，比活著還要重要，就是去守護自己愛的人。」

「許意暖對你來說就這麼重要？」

「她對我很好，像是家人一般。而且，如果不是我，她也不會出事，我不能因為我怕死，我就剝奪她幸福的人生。黑影，如果我昏睡了，你……你就把我火葬，把我的骨灰給我爸媽好不好？讓我落葉歸根，別落得個屍骨無存的地步。」

「周婷！」

這兩個字，近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帶著深惡痛絕的冷意。

黑影無法體會她將生死置之度外的心情，他覺得任何人都不值得令自己放棄性命。

他活著很不容易，當初一而再再而三的想死，卻死不成。

那他就要做個禍害，遺千年的那一種。

他現在不想死了，想要活的很長久，慢慢送那些該死的人去黃泉路。

他那麼努力的想要活著，可眼前這個十八歲的小姑娘卻看淡生死，一臉無畏。

這到底是為什麼，誰錯了？

活著不好嗎？

不是她說活著就還有希望擺脫一切嗎？

「我會救你！」

這話，斬釘截鐵，字字鏗鏘。

「如何救？」

「謝珺會調配解藥。」

「我剛剛聽到了，她說很難，如果她做不到呢？」

「她做不到，我就一刀刀砍了她，再去把許意暖抓過來做藥引……」

「夠了！你要是再這樣，我現在就死在你面前！」

她一把敲碎了床頭櫃的玻璃杯。

碎裂的碎片扎破了她的掌心，鮮血順著流了下來，落在潔白的床單上，就像是冬日的梅花，鮮艷無比。

她不顧自己受傷，用鋒利的一端對準自己的脖子，只要稍稍用力，就能血濺當場。

黑影怔怔看著，拳頭無聲無息的捏緊。

「為什麼，我只想救你。」

他眼中出現迷茫的神色，還有……痛苦。

「我在為你好，為什麼你要這樣對我！我做錯了什麼，告訴我！」

最後一句痛苦的吼了出來，是那樣令人震撼。

「黑影，我救許意暖，是因為我不想背負罪惡。你害了那麼多人，難道就不怕嗎？他們哪個罪大惡極，是該死的人？誰沒有妻兒家室？你可以殘暴的對待任何人，但……不要因為我，我承擔不起！」

「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我和殺人犯沒區別，我和你沒區別啊！與其一輩子痛苦，在噩夢中度過，我倒不如乾乾淨淨的走。你手臟，不要讓我手裡也沾滿鮮血！哪怕，刀子不是我給的，但是你卻因為我揮刀啊！」

「黑影，你到底明不明白！你可以救我，但不能傷害任何人。否則，我現在就結束自己的性命！」

「堂……堂堂正正……真的有那麼重要嗎？比……比活著還重要嗎？」

他聲音微微顫抖。

「是，有些事情比活著重要。」

「好，我明白了，我堂堂正正的救你，不牽連別人，哪怕是謝珺。」

周婷聽到這話，頓時鬆了一口氣。

黑影伸出手，握住了她掌心的碎片，抽了出來。

她看到他的掌心也割破了傷口。

「黑……」

她關切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耳畔就傳來他陰沉可怕的聲音。

「不過，等你死了，你什麼都不知道了，我就讓謝珺和許意暖給你陪葬。」

「你……」周婷瞬間急了：「你怎麼冥頑不寧？」

「你活著，覺得罪惡。你死了，就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你如果不想讓你輪迴路沾滿鮮血，就給老子好好活著。」

「老子不是在跟你商量，而是命令。你活了，我不動她們。你若死了，我讓她們給你陪葬。你有你的道理，我也有我的生存之道。」

「你的道理讓你活不下去，可我的道理，卻能讓我活很久，不被欺凌。我可以按照你的規矩來，等你死了，那就按照我的王道來吧。」

這話，一字一頓，不含一絲感情，彷彿是從地獄寒冰里撈起來的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