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微等這句話，不知道等了多久，現在響在耳畔，她竟然覺得那麼的不真實。

彷彿……自己是在做夢。

眼前的一切，就像是鏡中花水中月，都是虛假的……

她手指顫抖，一時間不敢伸手接過鑽戒。

「微微？」

厲訓見她有些晃神，擔憂的喊著她的名字。

「我是在做夢嗎？」

「沒有，嫁給我吧，以後我來保護你。」

「好！」

她點頭的那一瞬，淚水肆意。

她顫抖的伸出手，感受到那鑽戒帶著他掌心的餘溫，最後穩穩地套在了她的無名指上。

台下全都是祝福聲，此起彼伏，顧雷霆忍不住揩了揩眼角，那渾濁的雙眼早已紅潤。

「女大不中留啊……微微也嫁人了。」

雖然不是親生的，但顧微也叫了他這麼多年爸爸。

當初領養她是一時興起，因為家裡三個兒子，少了點什麼。

尉藍曾經抱怨，以後自己出門買衣服，都沒有貼心小棉襖給她選衣服。

所以他就去孤兒院領養個女孩，第一次見到微微的時候，她尚在襁褓，一點點大，父母跳樓死了，就剩下她一個。

她不哭也不鬧，在整個育嬰室顯得格外突兀。

她睜著明亮的大眼看著天花板，當他靠近的時候，這女孩竟然裂開嘴笑了。

那一瞬，他的心都軟了。

再也沒看別的孩子，就把她抱回來了。

尉藍也很喜歡這個孩子，她身子一向不好，但照顧她卻一點都不費力。

實在是太乖巧了，從小到大都沒讓人擔心過。

尉藍離開后，這孩子就是他一手養大的。

顧寒州兄弟被送走後，那段時間都是微微陪他度過的。

如今，二十八個年頭過去了，她也要嫁人了。

雖然看這個女婿一點都不對眼，但……他相信顧微的眼光，她挑選的最起碼人品沒問題。

他就是怕，怕他受委屈。

婚禮結束，也快到晚上了，大家前去酒店吃飯。

賓客走的差不多了，剩下的都是兩邊親戚。

夜深，顧家人也要回去了。

顧微這才感受到出嫁的難過，看著顧雷霆佝僂身子，拄著手杖，她的眼淚瞬間涌了出來。

「哭什麼，今天是你大喜日子，別哭花了妝，就不好看了。」

顧雷霆心疼的說道，枯槁的手幫她擦拭眼淚。

「爸，哥。」

顧微看著最親的人，眼淚像是斷了線的珍珠。

從小，顧雷霆就告訴了她的身世，沒有藏著掖著。

她懂事起，知道身世就是她上的第一堂課。

她在這個家沒有區別對待，外人都說她上輩子積了德，這輩子才能做顧家四小姐。

她也覺得，上天給了她最好的父親和哥哥。

「你二哥和凱特林周旋，來不了了，我們就幫他把那杯酒喝了。現在啊，你就是別人家的媳婦了，要好好孝順他的長輩，照顧自己的丈夫，知道了嗎？」

「爸，你別說了……我不嫁了，我想跟你回家。」

顧微哇的一聲哭了出來，緊緊地抱著顧雷霆。

以前，爸爸的身影在她記憶力一直都是高大威猛的，出門倍有面子。

可是現在抱住，才知道他老了，身子彎曲了。

她還沒來得及好好盡孝道，如今就要去別人家了。

「說什麼胡話呢，親家都在這兒呢，別任性。反正都在一個城市，沒事就回來看看，顧家永遠都是你的家，沒有娘家這麼一說。這小子對你不好，我就狠狠教訓他，別怕離了婚找不到好的。我顧雷霆要招女婿，還能找不到好的？」

「爸，說什麼呢？微微剛結婚，你就說離婚，不合適。」

顧寒州狠狠蹙眉，急忙說道。

「是是是，我就是讓她別有壓力。行了，我們也要回去了，明天是你回門的日子，要回去好好準備。」

「爸……」

顧微泣不成聲。

「回去吧。」

顧雷霆深深看著，狠狠心先轉身離去。

厲訓攙扶著她，否則她就要倒下了。

顧寒州摸了摸她的腦袋：「恭喜你，如願以償的成為厲太太了，但你永遠是我妹妹。爸說的對，顧家是你家，沒有娘家這麼一說。想什麼時候回來都可以，你還是顧家的四小姐。」

「厲訓，我把我妹妹交給你，你好好對她，你已經讓她吃了夠多的苦頭了！」

他壓低眉宇，一想到厲訓之前對微微做的一切，心裡滿是怒火。

厲訓點頭：「如果我待微微半點不好，任憑你處置，我絕對不會有半點怨言。」

「這就好，不用送了，我們先回去了。」

顧寒州握著許意暖的手，轉身離去。

要上車的時候，顧雷霆讓他們換一輛車，不要和他坐一起。

她透過車玻璃，隱約看到他在擦拭眼角。

他是哭了。

不想讓她們看到他的狼狽，所以不想待在一個車廂。

再兇猛的獅子，也會有柔情的時候。

看到顧顧的時候，老人家沒有哭。

失去的兒子死而復生，老人家也沒有哭。

大兒子落魄，孫兒被廢，也沒有哭。

如今嫁了養女，竟然獨自抹淚，像是猛獸在舔舐傷口一般。

許意暖上了車，緊了緊顧寒州的手，道：「爸爸哭了，他一定很難過。」

「微微雖然不是親生的，但是兄弟幾個，爸爸最愛的確實她。家裡，誰也不能因為她是養女而欺負她。我見過他最嚴厲的樣子，也看過他最柔情的樣子，但都是對微微的。」

「你能想象這個漢子趴在地上學豬叫，只為了讓微微開心嗎？我母親那個時候都要吃醋了。說女兒是父親上輩子的情人，微微估計也是。暖暖，我想要兒子，不想要女兒，這種心情實在是太糟糕了。」

「抱抱。」

許意暖緊緊的抱住他，小手溫柔的拍打在他的後背上。

她無法體會這種深刻的父女之情，她記憶中的父親是許業成，他對自己尖酸刻薄，一點都不慌。

自己出嫁的時候，他已經去世了。

而她對於許家也沒有半點溫存了。

今日看到微微出嫁，她才有很大的感觸。

什麼身份的女人，才能讓男人心軟，不是妻子，不是母親，而是女兒……

養了二十多年的女兒，如今卻成了別人家的人，這種痛……也是難以言喻的。

人前幸福恭賀，可一轉身就哭成了淚人。

「顧寒州，我努力給你生兒子，我也不想嫁女兒，心口疼……」

這感覺……真的很難受，娶媳婦的人，開心壞了。嫁女兒的人，這一夜……註定難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