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寶庫

  離開東海的大漩渦，萊恩手上多了一副畫。

  畫是半成品，不過剩下的部分已經不需要他再動筆了。歲月和時代的變遷，會自己給它增添色彩。

  這一次來見普羅米修斯，畫也好，許諾也罷，萊恩其實沒什麼特別的目的，他只是被自己的過去的記憶引起了興趣，想這麼做，然後就做了。

  作為神明，他本來就可以隨心所欲，後世很多神話的起因，也僅僅是某個神或人的想法，然後就造成了一系列的變化。

  而就像萊恩承諾的那樣，如果在青銅人類覆滅的那一天，真的有人對他禮拜，那個人就可以活下來；如果所有人類都向他禮拜，那神王的災難就會淪為笑柄。

  雖然以人類的秉性，這是不可能發生的，但萊恩確實這麼決定了。

  他避免在現世施展力量，不是不能，只是沒有必要。就像他曾經說的，在現世的每一次出手，都會演變成現世法則與靈界的對抗，並且一次強過一次。可最先的一兩次碰撞，萊恩還不放在眼裡。

  在他的預計中，整個第三紀，需要他動手的機會本來也沒有幾次。

  「是時候該回去了。」

  萊恩一眼看去，靈界中，各大天使各司其職，睡神好像也在兢兢業業的為已經完善的夢靈界添磚加瓦。這次九界之行收穫不少，他也該好處理一下這些東西了。

  不過將來一段時間也沒什麼緊迫的事情，所以萊恩就這麼一步一步的，沿著自己留下的通道，從第一層靈界開始登山。

  ······

  一夜間熄滅又燃起的火，突然失蹤的造物主，失去種種神異的神賜之物，開始襲擊人類的野獸。短短的幾天內，這一切變故就在青銅人類部落中掀起了軒然大波。

  尤其是供奉神王的大神殿內，那跪伏於地的焦黑身影雖然已經看不清面貌，但經過當晚值守者的複述，人們還是弄清了他的身份。

  大祭司奧森，造物主最喜歡的學生之一，可他現在的慘狀與這一切的變化結合起來，不由讓人輕易的聯想到，或許正是他觸怒了諸神，以至於讓奧林匹斯降下如此責罰。

  一時間，人類舊有的秩序甚至有著崩潰的跡象，只是因為時間到底還比較短，慣性下人們依然習慣性的勞作與生活。

  這還要感謝聖火的到來，不然在那些具備超凡之力的異獸和諸神更近一步的懲罰下，這個原始的人類城市只會在瞬間分崩離析。

  「大祭司，我們還能隱瞞下去嗎？」

  造物主曾經的居所中，奧羅拉城的祭司們匯聚一堂，面對當下的變故，他們也有些驚慌失措。

  別人不知道，祭司們大概是可以猜到事情的始末的。諸神降下怒火的原因絕不僅僅是因為一個奧森，而是他們所有人共同犯下的罪行。

  可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神明並未明言，他們帶走了造物主，卻對祭司們視而不見。

  「當然可以，你們沒必要自亂陣腳！」

  與其他祭司的慌亂不同，莫蒙卻顯得自信非常。甚至不少熟悉他的人都覺得，他比以往面色更加紅潤，也更有活力了一些。

  「造物主為我們取來了火，諸神也因此放棄了對人類進一步的懲戒，這件事情自然就此結束了。」

  「我不知道您說的是不是真的，神又是否寬恕了我們，不過如果是，那麼我們還需要祭祀神明嗎？」

  此話一出，場中一片沉默，這其實是個很為難的事情。

  畢竟神靈的賜福已經收回，就算懲罰因為造物主而消去，可不代表他們繼續祭祀就還能得到回應。

  而如果沒有了回應，過去人類又習慣了祭神後得到收穫，現在突然告訴他們，你們給神獻上祭品，但什麼好處都不會有，那他們真的願意嗎？

  可直接了當的停止祭祀，祭司們又很難做下決定。畢竟這會不會再次導致神靈的怒火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如果不再需要獻祭，那祭司存在的意義也就跟著失去了。

  哪怕是為了自己，他們也不是很想就這樣終止獻祭。

  「關於這個事情，我是有想過的，你們不必急迫。」

  動作不緊不慢，莫蒙好似胸有成竹。

  「直接讓人們無條件的獻上祭品，確實很容易引起不滿，所以我們要換一種說法。」

  「我們要告訴其他人，神不僅收回了恩賜，而且他們降下的責罰依然存在。」

  此刻，雖然所有人都知道莫蒙是在說瞎話，可他現在看著卻像是在闡述真理。

  「風雨，野獸，寒霜，這些都是懲罰的一部分，只有虔誠的給神獻上祭品才能免除災難。」

  「可我們都知道，這其實沒有——」

  「誰說沒用？」

  冷聲打斷，莫蒙看向在場的每一個。

  「如果有人因此受傷，或是死了，那就是他不夠虔誠，和我們，和神無關。而且最重要的，造物主帶回的聖火還在這。」

  「新的聖火和原本的不同，它不是以【守護】為主的火焰，所以它只會震懾那些擁有強大異力，感知敏銳的野獸，但這也足夠了。」

  「我們不只是溝通神靈的祭司，更是受造物主離開前的命令，負責保護聖火的守衛。除了我們，沒人知道聖火其實是不會熄滅，也不能移動的，人類因我們的存在得以安寧，這難道還不夠嗎？」

  場中安靜下來，祭司們默默思索，然後紛紛點頭。看著這一幕，莫蒙滿意的笑了。

  他其實規避了最關鍵的一點，那就是只要有個真正的神前來，他們的謊言隨時可以被揭穿，就像他們之前對祭祀時的小把戲那樣。可就在不久前，在飲下了那瓶存放了多年的血液後，莫蒙再次見到了那個神秘的人影。

  從他那裡，莫蒙得知了很多，比如造物主不會再回來了，比如諸神也不會放過人類，又比如，那個神秘人許諾給他的條件。

  如果是幾十年前，他會斷然拒絕；如果是奧森身死，普羅米修斯離去前，他會猶豫不決，可現在，無路可走的莫蒙果斷答應下來。

  不管那個神秘人說的是不是真的，只是有一點，莫蒙很相信，那就是神王不會這麼輕易放過人類的。

  如果他之前把所有的祭司一道殺死，以此宣洩自己的憤怒，那還真有可能到此為止。可他們這些幫凶都活的好好的，神王又怎麼可能平息自己的怒火？

  唯一的可能，就是他在等一個一勞永逸的機會。

  自己就是人類中的『大人物』，莫蒙很懂這種想法。在不危急自己核心利益的情況下，讓一切看起來『名正言順』，是他們最喜歡幹的事情。

  所以現在，既然諸神靠不住，那莫蒙索性也放棄了他們。按照神秘人的吩咐，他將儘量保證人類部落安穩，平靜的延續下去，直到諸神打算毀滅他們的那一天為止。畢竟如果人類提前死的太多了，也會影響那位神秘人的『收益』。

  他的收益少了，給他們這些幫凶的『分紅』自然也不會多。

  「既然都沒有異議，那我就繼續了。」

  思緒百轉，莫蒙卻沒有表現出來，他開始安排具體的工作。

  「一會，我會選派幾個人，前往奧羅拉以外的幾處小鎮，把聖火引過去。這件事要儘快，我可不希望等你們到了那裡，發現已經只剩下了一片廢墟。」

  「還有，我們需要修築一面城牆，是真正的，用石頭壘成的城牆。畢竟聖火可以驅散那些可怕的異獸，卻不會讓感官沒有那麼靈敏的尋常野獸受到影響。」

  「我們還需要打造武器，建立專門對付那些威脅的隊伍，無論那些威脅是來自外面，還是其他的什麼地方。」

  「」

  零零總總，大概過去了半天時間當安排完最後一件事，莫蒙站起身。如今的他看上去比過去更果斷，也更具有攻擊性了。

  「諸位，」

  環視左右，尤其是幾個氣息和他有些相似的祭司，然後莫蒙果斷的說道：

  「無論願意或不願意，一切都已成定局。諸神放棄了我們，造物主也不會再回來，這裡只剩下人類自己。」

  「所以從現在起——」

  「青銅人類的命運，就掌握在我們的手裡了。」

  雙目有神，莫蒙感覺，自己從來沒有這麼好過。

  ······

  從這一天起，青銅人類的內部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聖火被引向各處城鎮，原本因為神性氣息消散而靠近人類聚集區的異獸因此退去。手持聖火的使者以此宣揚了奧羅拉的變化，然後以原本的祭司們為首，那些與他們關係親密，傳授過技藝的工匠為核心，建立了新的統治體系。

  從此，失去了造物主的人類社會中，階級不再只存於精神上，更存在於物質中。

  有人表示過不滿，可很快，他就在外出活動的時候死在了野獸的口中。沒有掌握技藝的工匠打造的武器，人類遠遠無法赤手空拳戰勝野獸，於是很快，一切又都恢復了平靜。

  可平靜只是表面上的，畢竟隨著失去了神賜，或許現在有著以往的積累還不明顯，但很快，因為穀物的減產，牛羊在放牧過程中的死傷，人類整體獲得的收穫就會大幅下降，那個人人都不擔憂生存物資的年代將徹底成為過去時。

  到時候，就連食物，都會成為需要解決的難題之一。

  不過很有意思的是，隨著『諸神對人類的懲戒』這一說法迅速傳開，某些因為欺騙神靈一事而開始關注人類的存在赫然發現，雖然有些人對神的信仰因此衰減了，可也有很多因此更加虔誠了。

  這讓他們恍然大悟，發覺自己以前對信仰的認識還是太淺薄了。人類和神不同，神遭受的威脅往往來自另一位神，而對於人類來說，這個世界本身對他們就很危險。在這種情況下，他們不由產生了別樣的想法。

  也許人類不需要過上太好的日子，一直像現在這樣，就挺好的。

  神對凡人的恩賜應該是隨機的，而非固定的。是人類滿懷希望的祈求他們的眷顧，而非明碼標價的交換。

  不過神對人類的關注到底只是偶爾，因為諸神也早已清楚了神王的想法，從他令眾神一起創造的潘多拉身上，他們看到了宙斯的意志。

  無論如何，哪怕是為了諸神的威嚴，神王也不會允許褻瀆神靈的青銅人類繁衍生息，成為大地的主人。

  因此，他們也就沒有注意到，在奧羅拉的邊沿，有一個他們理解中的『半神』開始以那裡為中心，向著周圍的一些人傳授原始的，鍛鍊體魄的技藝。

  或者說，他們是在共同學習。因為某些人自己對於這種力量的獲得都一知半解，他也很苦惱如何讓其他人學會這種能力。

  畢竟他誕生的時候就是凡世的頂峰，僅憑體魄距離超凡就只有一步之遙，以至於以至於剛剛掌握這種力量的時候，他甚至沒覺得它們有什麼用處。

  所以一切都在試探中進行，一時半刻之間，除了他本人以外，還沒有第二個能夠於身體中誕生力量的人類出現，不過他們的體魄倒是顯著提升了不少。

  與此同時，在研究這種力量之餘，他還在通過各種渠道試圖了解最近數百年間的歷史，以及諸神間的事跡。他在自己的家裡用石頭雕刻了一個石板，常常在它的面前默默冥思，卻沒有前往過任何神靈的神殿祭祀過。

  這引起了一些人的關注，可此時正值變革的時候，本身就有不少人類因為神賜的消失而怨天尤人，甚至仇恨神明，只是不敢說出口來，所以最終沒人對此加以更多的關注。

  就在這種情況下，終於回到西奈亞神山上的萊恩站在七層靈界的核心，取出了自己收起的奧丁寶庫。

  「它不具備自毀的功能，只會震盪時空，讓裡面的東西掉落，是這樣沒錯吧。」

  雖然之前已經說過一次，親自觀察得到的也是這樣的結果，萊恩還是再度確認道。

  此行的收穫很多，他需要一一安排，可首先要做的就是把它們都統計出來，而奧丁的寶庫就屬於還不知道有什麼的『盲盒』之一。

  所以龍蛋被放置在一旁，萊恩先取出了這個刻滿了符文的木質球體。它的體積並不大，但對於一個神王的造物而言，表面上的大小顯然沒有什麼參考價值。

  「是的，事實上，這座寶庫的煉製我也有參與。」

  跟著萊恩進入靈界，密米爾越發小心了。

  他很慶幸自己沒有來到一個類似死者之國的地方，可靈界好像也沒好到哪去。

  「對於一些真正寶貴的東西來說，自毀符文本就無法真的毀滅它們，反倒不如利用時空之力，在寶庫被打開前將它們送到事前設定好的地方。」

  「當然，如今九界已經破滅，那些設定好的坐標也失效了，如果現在將它破壞，裡面的東西只會隨機的在虛空中飄蕩。」

  真正的虛空指的是世界之外的虛無，可萊恩知道，密米爾說的不是這個，他話中的虛空，只是一種空間層面上的概念。

  「所以，你現在要打開它嗎，只要讓我鑽研一會，我就可以找到」

  「不必這麼麻煩。」

  微微搖頭，不管密米爾是真不知道打開寶庫的方法，還是想藉此表現一下自己的價值，萊恩都不打算花這個時間。

  這裡是靈界，就算奧丁本人在這，都不可能打穿靈界的時空屏障，他留下的一座寶庫，就算力量再上漲一百倍，也不會有第二個結果。

  伸出手，萊恩對著木質小球輕輕一握。下一刻，小球周圍的時空跟著彎曲起來，一股無形的力量作用其上。

  木頭的紋理上，一枚枚符文先後亮起，然後又隨之熄滅。盧恩符文是闡釋九界規則的符文，可不是闡釋卡俄斯規則的符文。

  雖然在某些方面，兩界的規則有些相似的地方，可更多的是不同。因此這件本可稱作阿斯加德鍊金術頂級造物之一的神王寶庫，幾乎是瞬間就被打破了防禦，然後觸及了內里的警戒印痕。

  嗡——

  一聲嗡鳴，肉眼可見的，小球的木質結構於剎那間崩解，一股熟悉的氣息傳盪出來，那是世界樹的力量。

  這株神木在活著的時候不僅具備著極強的生命之力，作為九界時空的支撐，它同樣有著極高的時空相性。此刻這種力量就被引動，向著四周轟然傳去。

  然後什麼也沒發生，直到整座寶庫的木質結構崩壞殆盡，也沒能給周圍的空間造成任何傷害。

  「這」

  有些無言，密米爾有些震驚。在斯堪地那維亞神話中，並不像卡俄斯，那裡並沒有真正意義上掌管時空的神，只有一些存在或多或少的有些沾邊，比如奧丁就被視作時空的守衛者，命運三女神有的時候也認為擁有時間的力量。

  因此親眼見到萊恩對空間如此輕描淡寫的操作，還是讓他大為震撼。

  在和【血肉母樹】的短暫交手中，密米爾以為自己已經了解了這個外界神明的強大力量，可現在看，他的力量並不止於【生命】和【死亡】。

  「好了，給我講講吧，這些都是些什麼東西。當了奧丁這麼多年的『幕僚』，你應該多少有些了解吧。」

  隨著寶庫破碎，內里的空間也延展開來，恢復了正常的大小。看著面前的東西，萊恩沒有急著伸手，而是先向一旁的密米爾詢問道。

  到底是異界的東西，還是讓『本地人』先講講比較好。

  「當然。」

  巨大的頭顱壓下震驚，跟著看向了虛空中飄蕩的幾件物品。很快，他就像是發現了什麼。

  「萊恩閣下，你看到那本書了嗎？」

  尋聲望去，萊恩注意到了那本看起來平凡的書籍。

  「當然，它記載了什麼？」

  已經有所猜測，畢竟書籍存在的價值就是承載知識，而能被奧丁珍而重之的知識還能有什麼，可萊恩還是等密米爾確認他的想法。

  「那是【原典】，是用世界樹尤克特拉希爾的樹葉與汁液製作而成的第一本書。在我們的世界，對它有過很多傳說，但實際上，只有我真的知道它是個什麼東西。」

  有些追憶，作為智慧之泉的守護者，密米爾有的時候也在想，自己到底從泉水中獲得了什麼，這並不能撥開迷霧，看到真實的『智慧』，還是什麼也沒有。

  「萊恩閣下，它就是奧丁於智慧之泉上獻祭的最大成果，也是九大國度七成以上魔法與鍊金的源頭，最初始的【盧恩符文】。」

  「奧丁把它從自己的記憶中取出，用世間唯一可永久承載它存在的世界樹葉為其載體，最終創造出的成品，就是你面前的【原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