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受難】
「那些生命的蛋，你拿了不止一個吧。」
【黑暗】的權柄在隱匿藏形方面或許世間少有，可在搶東西方面是比不過【空間】的，所以之前在霧之國內，厄瑞玻斯最後慢了半拍。
這本來無關緊要，無非萊恩拿的多些，他拿的少些，可因為卡俄斯對九大國度的侵占突然完成，導致兩人都匆忙收手。
在這種情況下，萊恩固然沒能拿到多少，但厄瑞玻斯卻只來的及在最邊緣收走了一個。
「你也會對這種『東西』感興趣嗎，我還以為這種弱小的生命並不被你放在眼裡。」
目光從血肉母樹晶瑩的枝條上移開，萊恩的意念掃了下自己的收穫。
兩枚看起來氣息比較強盛，十幾枚一般的。當然，作為最初的龍類，就算再一般，也是實打實的超凡生命。
或許他們後代的血脈會漸漸沉寂，傳承數代後趨於穩定，可這一批或許可以稱作【祖代龍】的龍蛋卻切實的擁有強大的本質，只要正常成年，就能輕易成為傳奇領域的存在，甚至隨著歲月的增長，他們還能不斷挖掘自己血脈中的潛能，變得更加強大，在漫長歲月後擁有近神的力量。
至於那兩個明顯強大了一截的，大概能直接觸及神的領域。不過後續究竟能有多強，還要看它們成長的地方。
它們受到生存環境的影響，會發生屬性與天賦上的偏向，而落到萊恩手中的這些，無疑就是運氣很好的那種。
至於還留在尼福爾海姆中的龍蛋，大概會被隨機投放到世界上吧。畢竟那片國度已經被【血肉母樹】同化，龍蛋所在的地方，是少有沒被影響的所在。
「異世界的生命，多少有些研究的價值，何況它是活的。如果能夠繁衍成族群，也是一件好事，你不是一向對這些凡物很感興趣嗎？」
皺了皺眉，看著自己獲得的那孤零零的龍蛋，厄瑞玻斯也有點頭疼。
他打算用點什麼從萊恩手中再換一個過來，可仔細思索，好像自己也沒什麼可交換的。
要麼價值太高，他覺得不值得為一枚龍蛋付出。要麼就是不用開口，他就知道萊恩絕對不感興趣。
「那你就自己研究吧，我就不打擾了，相信你會有所收穫的。」
淡淡一笑，萊恩伸手撈過自撞見厄瑞玻斯就突然變啞巴的密米爾，轉身向著來時的道路走去。
就像對方想的那樣，萊恩沒什麼想要的，畢竟像【黑暗】源力這種東西，顯然也不屬於可交易對象。
現在應該還來得及，他要趕去看一看，九界究竟會在哪裡融入卡俄斯世界之內。畢竟除了剛開始挪動位置的時候能被觀測到，後續它們就會被世界之力包裹，開始漫長的消化過程。
在他身後，看著萊恩遠去的背影，黑暗之主沒說什麼，也隨之消弭無蹤。
他是打算從萊恩手中再換一枚來，不過沒有也不打緊。卡俄斯的諸神從來不缺乏獨自孕育後代的神明，無非消耗的力量會更多些罷了。
至於為什麼突然對這些本來不屑一顧的弱小生命提起興趣，還是因為之前在黑暗之國斯瓦塔爾夫海姆中，厄瑞玻斯找到了大量智慧生命的痕跡。雖然它們基本都已死去，可留下的不少典籍依然存在著。
哪怕只是匆匆瀏覽，厄瑞玻斯也驚訝的發現，這個世界不僅有神，而且還有人類。
其他的世界有神，這不奇怪，可人類的存在就顯得很突兀了。
何況從找到的一些記載上看，與人類的弱小不同，黑暗之國的本土住民，那些被稱作『黑暗精靈』和『矮人』源自於此界的第一個生命，冰火交織下誕生的原初巨人尤尼爾的屍身上，它們比人類更強大，來歷更久遠，可最終，只有人類居住在九界的正中，米德加爾特內。
不同的世界，只有人類和諸神如此相似，這讓他恍然驚覺，在過去，好像萊恩也一直對這些智慧生命多有關注。
還有那種被稱作『信仰』的能量，厄瑞玻斯其實早就發現了，只是它對屢遭打擊的蓋亞或許有些意義，能夠一定程度上彌補她的損耗；對那個現世認可的神王也有意義，能讓他凌駕在其他諸神之上，可卻並不能幫助原始神成為完整的偉大，所以黑暗之主也一直對此視而不見。
但現在，他從黑暗精靈們的典籍中注意到，這方世界兩大神族間的戰爭，似乎隱約也和信仰存在著某種關係。
他們爭鬥的源頭之一，就是爭論誰更有資格受到凡人的尊奉。
出於這種種原因，厄瑞玻斯最終暗下決定，他打算自己也造個種族出來，無論有用或者沒用，反正他現在也沒什麼事情可做。
而且最關鍵的是，對於如何剝離自己身上現世的痕跡，回歸最初，他似乎有些頭緒了。
「說起來，這還是你給我的靈感。」
摩挲著唯一搶到的龍蛋，厄瑞玻斯直接將自己的左手斬下。
這隻手被血肉母樹的力量感染，用來塑造一位龍母再合適不過了。當然，他得先將這裡面誕生的意識磨滅，免得給別人做嫁衣。
「還有那個本來不被我放在眼裡的傢伙九獄嗎？」
雖然對方嚴格說是自己的後輩，但在開闢世界的道路上反而成了前輩，所以厄瑞玻斯自然會關注他的行動。
對方貌似創造了名叫【魔鬼】的生命，那黑暗之主自然也不會落後。
······
嘩啦啦——
環世之河的河水川流不息，那處被截斷的河道並沒有影響整體的流動。幾乎沒用多久，萊恩就返回了卡俄斯的邊沿。
熟悉的規則與輕鬆感傳來，相比起九界中飽受壓制的境況，還是這裡更舒適一點。
在霧之國，偉大級別的力量在完整世界之力的面前絲毫沒有表現出來，三個生靈間的交手甚至沒有打碎尼福爾海姆的大地。如果萊恩是在這裡與【血肉母樹】對峙，怕是一個照面間，東海神靈之下的存在就會被同化為對方的一部分，然後被萊恩毫不留情的碾成齏粉。
當然，現世的法則大概也會緊隨其後，對這兩個『暴力分子』加以制裁。
「也算是在保護祂自己的『戰利品』吧，畢竟如果被打壞了，卡俄斯還要自己花費力量修復破損的界面。」
站在長河上方，萊恩遙望被秩序鎖鏈牽引而來的九界，他注意到，這些界面的軌跡已經開始逐漸分割。
霧之國上的鎖鏈最多，也最密集，畢竟它裡面還有個『大炸彈』。些許碎片被從它上面剝落，那大概就是還沒被母樹同化的部分。
從方向上看，它被拉向了諸世之底，雖然不確定還能不能現世，但如果可以，尼福爾海姆大概率會和塔爾塔羅斯為伴了。
從此之後，世界混亂側的表徵很可能要變成兩個，不過前提是，【血肉母樹】要先被卡俄斯完全轉化才行，至於這一過程要持續多久，萊恩就不是很清楚了。
除了霧之國外，華納海姆落向了東南方向的海域，一處靠近大陸的島嶼附近。等它被世界完全消化，很可能會在那裡打開自己的入口。
這樣一座魔法之國的價值毋庸置疑，就算因為世界的變遷導致很多咒法與儀式失去效果，但很多時候在神秘學的領域，靈感比經驗更重要。
華納神族數萬年的成果，能夠帶來的啟發是不可想像的。
巨人王國約頓海姆飛向了世界的極北，那荒涼的冰原就像霜巨人的家園一樣渺無人煙；死者之國赫爾海姆則飄向了冥界，未來，那裡很可能變成亡靈的第二家園，甚至是有別於冥月照耀下的新生亡靈。
它們一個因魔力而生，另一個則是單純的死亡之力，後者，顯然會比前者更憎恨生命。
斯瓦塔爾夫海姆，黑暗之國，它在大地與冥土間『擴張』了一段距離。
當【冥土】被分割出去，兩位地神掌控的地域就難免有所碰撞，不過現在，它被分開了。數不清的空腔與地穴因此誕生，從此就像海域那樣，世界上多了一處無主的，可以爭奪的『大地』。
至於穆斯貝爾海姆，作為和霧之國一起誕生的最初之國，它也跟著飄向世界之底。不過與自己的『老朋友』不同，火之國直接流入了塔爾塔羅斯內，通過自己那道特殊的化身，萊恩甚至可以預料到，這片國度大概會被肢解。
剛好深淵受到九獄的影響，也開始逐漸誕生物質，劃分界面，穆斯貝爾海姆將淪為這一過程的養料。新生的深淵也會受此影響，誕生一些特殊的生命，以及遍布火焰與熔岩的層面。
當然，九獄也能從中分一杯羹，也許從此以後，火焰會像黑暗一樣，成為魔鬼們的又一種手段。
最後，九界中的人間米德加爾特和光明精靈居住的亞爾夫海姆，他們依舊環繞在卡俄斯周圍，似乎沒有找到該去的地方。
不過沒有歸屬不代表不被轉化，它們就像其他界面一樣，物質和能量還是那些，可構成它們的底層規則已經在緩緩改變了。
在這一過程中，九大國度原有的規則也有部分融入了卡俄斯世界，在未來一段時間，不少源力都會迎來或多或少的上漲。
「就是這對於某些人來說，未必是好事。」
向星空望了一眼，萊恩想起了某位避世百年的女神。
對於萊恩來說，本源上漲就上漲了，反正卡俄斯也不可能來分他的力量，但某些人就未必了。
比如充斥著光明之力的亞爾夫海姆，就讓【光明】的權柄大大上漲。如果沒有意外，光明之母忒亞很可能因此在本紀元觸及偉大，但萊恩相信，在這一天到來前，世界上就會有另一位光明神誕生的。
現世的法則一貫如此，他已經見怪不怪了。
「還有阿斯加德。」
萊恩轉頭看向大陸的東部，在那裡，奧林匹斯山高高聳立。或許源自某種吸引，阿斯加德最終的落點就是那裡。
「說起來，也不知道奧丁的下場究竟如何了。」
萊恩略做沉思。雖然種種跡象都表明，這位異界的神王應該已經死了，甚至他還和血肉母樹戰鬥過，並用自己的長矛貫穿了樹幹。只是代價也很慘重，這件無往不利的神器就此毀滅，剩餘的槍桿還落到了萊恩手中。
可萊恩覺得，作為存世如此之久的神王，他不該就這樣悄無聲息的落幕。
「你覺得奧丁死了嗎？」
放出了密米爾之顱，還不待對方欣喜於這個飽含生機的新世界，萊恩就開口問道。
「如果要我給出一個答覆的話，我覺得死了。」
然而出乎萊恩意料的，密米爾卻給出了這樣一個答覆。
「他或許留下了什麼飽含他意志的東西，但本身是不會活下來的，這是至少我是這麼認為的。」
「為什麼？」
萊恩有些不解，他本來是想知道奧丁可能會躲藏在哪裡，可密米爾卻認為對方已經死了，這是讓他沒有想到的。
「因為我了解他，他是個神王前，也是個戰士。」
毫不猶豫，密米爾回答道。
「他沒少使用陰謀詭計，也談不上光明正大，可他之所以能坐上王位，讓諸神信服，讓凡人崇敬，就是因為當真正的災難來臨的時候，他也絕不會逃避。」
「至少我認知中的奧丁，確實是這樣的。」
沉默少許，萊恩竟然莫名的覺得對方說的很有道理。斯堪地那維亞人好像就是這麼個畫風，就連原本的諸神黃昏中，奧丁也從來沒有畏懼過死亡。
他們視在戰鬥中死亡為榮耀，他們或許渴望生命，但也不拒絕死去。
「戰士嗎呵呵，果然，對比兩界四個神王，還是下限最低的那個活得最久，也成就最高。」
「可見神王這個職業，下限越低，坐的就越長也越穩。」
不知道是讚美還是嘲諷的笑了一下，萊恩不再多想，他打算回靈界『開盒』了。不過在這之前，他注意到在東海上，有四道身影正向著那道巨大的漩渦飛去。
為首的那個人，正是太陽神赫利俄斯。
「走，過去看看。」
被縛的普羅米修斯，算算時間，確實差不多了。
也不管密米爾是什麼想法，藉助無處不在的靈界，萊恩直接向著海眼穿梭而去。
對這經典的一幕，他還是想見證一下的。
······
「呼——」
「該死。」
腿有些發軟，站在大漩渦的上方，看著這吞沒一切的螺旋，赫利俄斯一點也沒有達成目的的愉悅感。
相反，他的臉色有些蒼白，一陣陣虛幻的陣痛正在他身上傳遞出來，直達靈魂的深處。
或許從某種意義上講，這也未必是虛幻的。因為造成這一切的那個人，當時便是以時空作為自己展現力量的手段，而他本身也司掌著歷史。
這導致了噹噹事人之一親臨現場，難免引起了某種時間層面上的關聯。屬於過去的傷害，與現在模糊了『距離』。
「快些下去吧，我一點也不想在這裡多待了。」
直徑數千里的龐大漩渦，在凡人眼中甚至有一片小型大陸那麼大。這樣一個漩渦之底到底有多深，沒人知道。哪怕是作為神靈，他們現在都有點『巨物恐懼』的感覺。
不過雖然一點都不想進去，但赫利俄斯可不敢給宙斯光明正大懲戒自己的機會。他示意了一下一旁押解著普羅米修斯的克拉斯托和比亞。
兩位誓言之河斯提克斯獨自孕育的子女當即領命，他們開始向著那吞食萬物的漩渦中心下降。
也許是一刻，也或許是一天，光明在這裡根本不存在，哪怕是赫利俄斯極力釋放太陽神力也只是照亮了周圍的一小點。
大概足有一塊巨石下墜九天八夜之久的距離，最終，他們終於來到了疑似是底部的地方。
之所以說疑似，是因為他們再也不想往前走哪怕一步了。
「就這裡吧，伱覺得呢？」
看向普羅米修斯，太陽神低聲問道。
周圍黑暗寂靜的環境讓他下意識壓低了自己的聲音，就好像說話聲大一些，就會引來什麼可怕的災厄一樣。
「那就在這吧，我想你也不願意再往下了。想來神王陛下應該也不會在意，我究竟在不在海眼的最底部。」
打量了下自己未來一段時間的居所，普羅米修斯張開雙臂。
「來吧。」
說實話，在做出決定前，普羅米修斯還是有些害怕的，可現在他已經坦然了。
一些身體上的苦難，甚至還沒有自己學生的背叛讓他感到難過。
「這是神王的命令，我們也只是奉命行事。」
克拉斯托和比亞對視一眼，一邊向普羅米修斯告罪，一邊拿出獨眼巨人打造的沉重鎖鏈。
他們困縛住先覺者的雙手，將他懸吊在這裡，明明沒有可以用來懸掛的支點，可鎖鏈就這樣將普羅米修斯縛在了半空中。隨即比亞拿出一根長釘，用力釘入他的胸膛。
血液順著身體流下，最終墜入漩渦下方。當完成這一步，兩人後退一步，站在了太陽神的身旁。
於是這一刻，一股無邊的壓力傾注在了普羅米修斯單薄的身體上，令他的骨骼發出嘎吱嘎吱的響聲。
在大海上，現世的限制比大地上的嚴苛是要稍微寬鬆一些的，所以之前太陽神一直在用神力對抗這海眼處的壓迫，但釘入普羅米修斯胸口處的長釘鎖死了這位泰坦神的神力，讓他只能用自己的軀體去對抗壓力。
所謂『鎮平海潮』，自然不是指望連中等神力都沒有的普羅米修斯將海眼消弭，只是當他被鎖在這裡，這處大漩渦對外界的吸力就減輕了一些。而且某些不慎落入漩渦中的生命如果能活著見到先覺者，或許還有出去的機會。
是的，獨眼巨人鑄造的鎖鏈和鐵釘鎖住了普羅米修斯的神力，卻又給了他一個釋放的機會，只是釋放的對象卻不是他自己。他可以把別人送離這處無底海眼，但他自己卻只能永遠留在這。
人不患寡，而患不均，雖然卡俄斯沒有這句話，道理卻是相同的。宙斯就是要用這種方式折磨普羅米修斯的心靈——要麼忍受他人和自己間明顯的區別對待，要麼冷酷的看著其他生命去死。
如果他真的選了後者，神王認為，恐怕用不了多久，人類也不會再被先覺者放在心上。底線這種東西，總是一步步滑落的，到時候，他自然能看到這位偏執的泰坦神靈向他低頭。
「雖然我知道你的答案，普羅米修斯，但根據神王的要求，我還是要對你說：你已經體會到了這種痛苦了吧，這不是一天，不是一年，而是永遠。可如果你願意取回人類中的火，那你現在就可以離開這。」
忍著心中的不適，赫利俄斯開口說道。
宙斯雖然懲罰了盜火者，但已經漸漸了解信仰本質的他明白，他的行為雖然能夠削減普羅米修斯在人類中的存在，卻不能徹底打垮他在人類中的地位。
所以只要普羅米修斯願意向他低頭，宙斯是不介意放過他的。
「呼——」
「不必了。」
喘了口氣，普羅米修斯再次拒絕了宙斯的『好意』。他看向了身前的赫利俄斯，艱難的露出來一個笑容。
「倒是你，赫利俄斯，你還記得我曾經說過的嗎？」
「單純的強權帶不來忠誠，神王也認可了這一點所以你覺得，宙斯會容忍你多久？」
太陽神的蒼白的面色陰沉下來，一旁，克拉斯托和比亞盡力削減著自身的存在感。良久，赫利俄斯抬起頭，衝著普羅米修斯緩緩說道：
「所以你有什麼要告誡我的嗎，先覺的智者。雖然我不會聽信你的蠱惑，但我還是想看看能說出些什麼東西來。」
「告誡，現在還沒有。」
懸掛在半空，普羅米修斯笑著說道，一點也不像是個囚徒。
「現在你還不需要擔心，可如果將來誕生了另一位有資格駕駛太陽車的神明，那你可就要小心了。」
「不過如果你願意偶爾來和我講一講人類的事情，講一講世界的變化，等到那一天真的到來，我或許可以替你出出主意。」
「哼，你以為我會違背神王的命令嗎？」
掃了眼一旁的克拉斯托和比亞，赫利俄斯冷哼一聲。
「未來的事情，誰又能知道呢？永遠待在這吧，用永恆的生命享受痛苦，這可是比永眠更可怕的折磨。」
說完，赫利俄斯直接向著上方飛去，他再也不想待在這個地方了。克拉斯托和比亞也緊跟在後面，他們默契的一言不發。
很快，海眼之中安靜了下來。失去了赫利俄斯的存在，周圍同樣回歸黑暗。
一時間，如果忽視身體上的痛苦，普羅米修斯其實覺得這樣的環境還不錯。如果只是偶爾體驗一下，未嘗不是件好事。
只是如果這個時間拉到以千年記的歲月，那恐怕正如赫利俄斯所說，這是比永眠更可怕的刑罰。
「所以說，你後悔了嗎，普羅米修斯。」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突然間，黑暗寂靜的海眼中，一道聲音響起。
「談不上後悔。」
短暫的沉默，普羅米修斯淡淡的開口。
「你是誰，大洋神系的神靈，還是那位長輩來看望我這個侄子了？」
關於信仰的秘密，至今還被神王封鎖，也許正是因為這種行為引起了某些泰坦神靈的注意，以至於他們找到了自己的身上。
對此，普羅米修斯是樂於見到的，無論對方願不願意說出自己的身份，他都會如實相告。畢竟如果能讓奧林匹斯以外的神也意識到人類的重要，人類才能在夾縫中獲得好處。
他之前讓太陽神定期前來就是出於這個目的，經常往返大海的赫利俄斯無疑可以吸引這片海域主人的關注，可沒想到，這才沒過多久，就有人直接前來找他了。
「不後悔你是指不後悔盜火，還是指不後悔欺騙諸神？」
來者並沒有回答疑問的意思，而是繼續問道。
「都不後悔。就算我沒有欺騙諸神，青銅人類也不會獲得延續的機會，神王更不會放過我。」
神色平靜，任由痛苦在身上蔓延，堆迭，普羅米修斯感覺自己的思路無比清晰。
「與其在將來因為我的高傲犯下更可怕的錯誤，眼下的結果，已經很好了。」
「呵，你現在倒是有點像一個智者了。」
輕笑一聲，柔和的光從周圍亮起，普羅米修斯也看見了面前的神靈。
一個黑髮的年輕人，看起來很熟悉，可無論怎麼回想，普羅米修斯都不記得自己在哪裡見過他。
他的記憶就如同隔了一層，好似井中撈月，又像霧裡看花。
不過不記得就不記得吧，普羅米修斯看著面前的神靈，誠懇的請求道：
「你可以救下一部分青銅人類嗎？」
「嗯？」
萊恩再次驚訝了，他看向普羅米修斯，感覺面前的神靈和之前那個矇騙諸神的簡直是兩個人。
「看來你已經知道，青銅人類不可倖免了？」
「是的，在地母醒來前，神王一定會造出下一批人類，或許他現在已經要開始了。」
艱難的搖了搖頭，普羅米修斯再次請求道：
「如果可能的話，你可以救下一部分青銅人類，雖然神王的力量無比強大，但在如今的人間，他並非全能。」
「如果你能避過他的耳目，讓少數人類存活下來，那當新的凡人誕生，你必將獲得足夠的收穫。」
「『足夠的收穫』？呵呵，其實你是想說，只要體會到了信仰的甜頭，我就不會放過這股力量，你是這麼想的吧。」
看著面色終於有些變化的盜火者，萊恩笑著搖搖頭。對方試圖用利益引誘他，可他卻並不生氣。
萊恩沒有和一個囚徒計較的想法，而且嚴格的說，對方只是擺了一座金礦，會不會被吸引，又會做出什麼事情，完全看每個人不同的選擇。
只是普羅米修斯沒想到的是，自己想要吸引的對象，家裡的金山都沒地方放了。
虛空一抓，拿出了一支畫筆。萊恩突然有了些興致，他打算在今天完成神生中的第二幅畫，【受難的普羅米修斯】。
「讓我給你畫一幅畫如何？」
「作為回報，我可以答應你，在不久後的某一天，當災難降臨在大地上，凡人的生命迎來終結我將行走在地上，行走在凡人之間，如果有人向我叩拜，我就許諾他得以生還。」
雖然對方實際上無法拒絕，但萊恩還是很有禮貌的詢問道。
既然是興之所至，那假使普羅米修斯不願意，那他也會就此離開。
「我很感激您，這位殿下，您大可隨意而為，我本來也沒能力拒絕您作畫的想法。」
或許是說的話有些太多了，更多的血液從胸口滲出。可普羅米修斯沒有關注自己的身體，他只是有些歉意的看向萊恩。
「我確實偏愛人類，可我也沒打算讓您步入險境，這樣光明正大的違逆神王的意志太危險了，如果被神王注意到——」
「那就注意到吧。」
打斷了普羅米修斯的話，以虛空做板，以歲月做布，萊恩開始動筆了。
這一次的主旨是【受難】，可畫卷中普羅米修斯卻只占了微不足道的一部分，更多的，是凡人和諸神。
凡人的善與不善，諸神的惡與不惡，都在畫卷中一一展現，眾生百態盡在這裡。它畫的不是受刑的造物主，而是青銅時代的人間。
「既然做下許諾，那它就必將上演，這是註定的事情。」
筆墨是鮮紅色的，那是盜火者的血。執筆作畫，萊恩神態悠然。
「無論是誰，當我許給他『不死』，那這個世界上，就沒人能奪走他的生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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