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終末

  土黃色的光芒還在下方波動，神王的身形越顯虛幻。這一刻，看著面前請罪的女神，『克洛諾斯』的神情有點古怪。

  堪稱某某年投敵的行為，也不知道過了今天，對方會怎麼想。

  「墨緹斯嗎，或許吧。智慧，確實有著非凡的力量。」

  墨緹斯究竟做沒做過這件事，他可再清楚不過了。

  微微搖頭，站在眾神面前，『克洛諾斯』面帶微笑。但配合著此時周圍的環境，以及不久前剛剛發生過的事情，不免有些違和感。

  餘光掃過這個註定將要再次後悔的女神，『神王』沒有理會她，而是看向她身後的宙斯。

  他最後的這點時間，可不會放在她的身上。

  站在眾神中央，面對自己『父親』的注視，金髮神靈並沒有躲閃，而是對視了回去。

  相比之下，其他不少神靈已經有些驚慌失神。

  「還行。」

  點點頭，『克洛諾斯』似乎對此表示了認可。

  「至少你還沒有被嚇破膽子。」

  「」

  沉默了一下，宙斯的餘光掃過自己的兩個兄弟。讓他有些失望的是，他們的表現也還不錯，當然，也許是『克洛諾斯』還沒看向他們的原因。

  「任何事情都有緣由，父神。您擁有這樣的偉力，卻在之前和我們交手十年，這應該不單單只是為了看個笑話吧。」

  像是忘記了就在半天前，自己是如何張狂的說出『我最後一次這樣稱呼你』，宙斯還是沒敢直呼克洛諾斯的名字。

  但他的情緒同樣穩定了下來。現在無非兩個結果，如果自己的父神力量依舊，那他就算現在跪地求饒，也不會有什麼用處，不如表現的有尊嚴一些，然後迎接自己的結局。而如果像自己猜的那樣，那他更不會在最後關頭觸怒對方。

  宙斯向來是個實用主義者。除了後來志得意滿，有些管不住自己的『小愛好』外，無論是醜陋的巨人，面貌猙獰的子嗣，還是別的什麼，只要有用，他都能容忍的下，如今也一樣。

  微微搖頭，再次出乎在場神明的意料之外，『克洛諾斯』沒有像之前的宙斯那樣，歷數『叛逆的罪狀』，他只是對他提出了一個問題。

  「宙斯，我的孩子，所謂『命中注定』要推翻我的人，你來說說看，從今天的經歷中，伱學會了什麼？」

  「」

  再次沉默了一下，神王口中『命中注定的新王』簡直是莫大的諷刺，但宙斯依舊平靜的說道。

  「我學會了力量的重要，父親。」

  「只要擁有了足夠的力量，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智慧也好，勢力也罷，都只是為了獲得力量的手段罷了。」

  這不僅是在通過吹捧神王的方式示弱，同時也是宙斯此刻最真實的想法。他坐擁半個世界神明的支持，擁有最具智慧女神的幫助，但他依然一敗塗地。

  可他有些不理解。諸神的力量來自天生，神王的權柄強弱也是能被大致判斷出來的。就算如他所想，對方是在嘗試向更高的層面發起衝擊，那又是憑藉什麼呢？

  或許，這其中蘊含著什麼特別的秘密。而原因，就藏在克洛諾斯這些年做的事情上面。

  也許與立法有關，也許與星空有關，也或許，和創造生命有關。

  如果他能過去這一關，一定會好好探究這裡面的秘密的。

  「這就是你的答覆嗎，有點極端，但不能算錯。」

  並不知道對方在想什麼，神王點點頭，對此不置可否。

  「——那你呢，哈迪斯，你是怎麼想的？」

  再次看向自己原本的長子，『克洛諾斯』淡淡的問道。

  這下，周圍的神明中有些思維敏銳的似乎察覺到了什麼。

  「我覺得，與其覬覦別人，不如壯大自己。」

  面對『父神』的詢問，在之前戰鬥中沒什麼表現的哈迪斯沉默了一下，也跟著回復道。

  如果克洛諾斯的力量不是來自外在的神王權柄，那就一定是他自己本身的時空之力發生了變化，這在之前的戰鬥中也表露無疑。

  那種程度的神權，絕不是強大神力的時空神職所能做到的。或許某些方式確實能讓神職發生變化，如果將來有機會的話，他也會學著讓枯寂的冥土產生點改變。

  自己的姐姐，德墨忒爾是他最好的選擇。可惜，在神職的影響下，對方本能的厭惡荒蕪的冥土。

  「很符合你的性格，哈迪斯，你很務實，也願意接受現實。」

  再次做出評判，『克洛諾斯』最後望向自己的二子。

  在場諸神中，他算是少有不僅沒有吃虧，反而獲得了好處的。

  地震，海嘯，風暴，這些和波塞冬神職剛好契合的現象正在世界中愈演愈烈，而且完全沒有停止的跡象。

  「說說吧，雖然我對你沒什麼期待，但也該給你一個機會。」

  臉色有些發漲，甚至一度蓋過了之前的緊張與惶恐。波塞冬沒有想到，自己的『父神』居然如此看待他。

  但在其他神明有些奇怪的目光中，他還是大聲回應道：

  「王權至高無上，這就是我所學到的。」

  與其他兩個兄弟不同，波塞冬認為，雖然諸神可以為克洛諾斯的強大找很多理由，也可以為上代神王的力量尋出很多解釋，但那都是對著結果填過程。

  可他覺得，也許沒那麼多秘密，神王就該這麼強。如果他是神王，他也可以這樣。

  然而面對他的答案，神王只是簡短的說道：「志大才疏。」

  「和我想的沒什麼區別。」

  頓時間，波塞冬感覺其他神明的目光更怪了一些。

  這就是一種很奇怪的心理。哪怕神王是他們的敵人，但當他展現出如此強大的力量後，諸神反而很重視他的任何評價。

  更何況，這是神王在評價自己的男性子嗣。

  問了一輪，也不知道有沒有得到想要的答案。總之，『克洛諾斯』已經有些透明的身體上，最後的神王力量被聚集起來。

  現世的天空還在下降，但更顯壓抑的氣氛在諸神間蔓延。他們不知道神王要做什麼，但不妨礙他們緊張起來。

  然後就在他們的面前，『克洛諾斯』伸手輕輕一指，一道熟悉又陌生的力量就這樣在他面前凝聚。它的氣息探出，纏繞在了面前的三位神靈身上。

  有多有少，但三個神靈，都有一份。

  「您這是要做什麼？」

  在『克洛諾斯』的對面，聲音有些乾澀，一個不可思議的想法湧上宙斯的心頭。

  或者說他其實有所猜測，但當真的發生的時候，他還是感到了不可思議。

  「你不是猜到了嗎？」

  微微一笑，一股壓力向著面前涌去。宙斯三神半跪在地，但這一刻，他們沒有任何反抗的想法。

  『克洛諾斯』將無形的事物拋在面前，神王的權柄是沒有形體的，它只是在『克洛諾斯』力量的約束下才顯得清晰可見。當它離開自己原本的主人，就瞬間散作無形，但在前主人的約束下，它又與面前的三位神靈產生了一種奇妙的聯繫。

  有的多，有的少，但是每個人都有。

  「我們眼中的世界，本就是不同的。你們在乎的東西，我其實並不在乎。」

  「戰勝我的，從來也只有我自己。神王，絕不會輸在別人手上。」

  「但是宙斯，我希望你記住——」

  笑容不變，失去了早就微乎其微的神王權柄，身上被現世賦予的王權力量再也沒有了依憑。但最後這點力量，本也堅持不了多久。

  但在此刻的宙斯眼中，自己父親的笑容是如此意味深長。

  「——已有的事，後必再有；已行的事，後必再行。」

  「王權沒有永恆，智慧與力量，也絕非涇渭分明。」

  「當天與地分開，思想取代蒙昧，一如如今屬於我的那樣，屬於你們的時代，也將宣告終末。」

  「而屆時，我將站在高天上，等待著屬於你們的結局。」

  權柄離開了它的主人，第二紀最後的象徵移去了。世界上似乎發生了什麼變化，但又因為新神王還沒有就位，這種變化暫時被終止。

  就在眾神面前，『克洛諾斯』的神軀已經幾近不可見，聲音也漸漸變小。由清晰，變得模糊，伴隨著一聲微不可查的笑聲，一個轉身間，無可匹敵的神王就這樣像是和周圍的環境融為一體。

  「父神？」

  少頃，沒有其他變化發生，宙斯試探性的詢問了一聲，但沒有任何存在回應他。

  面前一片空擋，即使將感知提升到極限，他也沒能察覺到對方的絲毫蹤跡，就像是那裡從來沒有過任何神靈一樣。

  宙斯對此並不感到奇怪。時空之王，理當有這種能力。

  「所以，就這樣，我們算是贏了嗎？」

  有些放鬆，但又有些難以接受，之前經歷的種種就像個笑話，又像一個夢境。

  無邊的黑雲從東方緩緩擴散，大地的鳴動尚未止歇，一時間，宙斯有些迷茫。

  他不知道自己父親最後的話是什麼意思，詛咒嗎，詛咒他也會被自己的孩子推翻？

  但又不像，他似乎真的只是評價自己萬年來的經驗，給予後來者一些警示。

  「宙斯，我——」

  一旁，原水女神扶著昏迷的丈夫。神王就這樣消失了，之前一直降低自己存在感的她正準備說些什麼，可下一刻，一道黃色的流光划過。

  那是蓋亞。隨著主人的離去，與地母僵持的力量也迅速散去。幾乎是在下一刻，她就迅速趕到了現場。

  看了眼『克洛諾斯』消失的地方，她有些蒼老的面龐逼視諸神，厲聲喝問道：

  「人呢？他去哪了？」

  然而在場的神明中，沒人能給她答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