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前塵舊事

  余青蓮的態度親昵，就像那日在老太君屋裡，什麼都沒發生一樣。

  面子功夫做的好，又能忍，難怪她的兩幅面孔至今沒人發覺。

  沈灼兮倒想要看看，她究竟能忍到哪一步，故意道：「從宮裡出來又去買了些藥材，耽擱時間了，還沒吃呢。」

  「正好天熱，飯菜還沒涼。」余青蓮說著，叫住下人道：「先別動了，讓二小姐吃完再說。」

  「還以為二夫人叫人重新準備，原來是叫我吃你們吃剩的東西。」沈灼兮笑了笑，道：「既然這樣，我還是出去找個酒樓對付一下吧。」

  余青蓮一愣，隨即委屈道：「看你說的，我想著就你一人沒吃，要重新做你也吃不完，鋪張浪費了，才讓你將就下。」

  「再說，今晚的菜剩下不少，那香酥肉還是滿滿一大盤子，還有筍尖兒，蝦仁青菜，也沒怎麼動筷子。」

  下人才剛準備撤走，的確還剩不少。

  從前的沈灼兮在瀟湘樓出不來，要麼菊嬤嬤去後廚拿，要麼後廚著人送到門口。

  飯菜無不是水煮的白菜，或者要餿了的肉，吃的比下人的飯食還差。

  眼下隨便一道剩菜，都不是她能吃的。

  可現在的沈灼兮，換了個人，不可能吃人家剩下的口水。

  她頓了頓，笑道：「大夫人當真節儉，不知道的，還以為咱們太師府就要散了，在飯菜上剋扣，小家子氣。」

  不等余青蓮搭話，沈灼兮又重重嘆了一聲：「從前我在瀟湘樓，這些吃剩的菜我都沒吃過，好不容易從瀟湘樓挪到清風樓，還要吃人家剩下的。」

  「唉，早知道是這樣，太后娘娘要我在宮中陪伴她老人家，我就應下了，宮中總不至於連飯菜都捨不得。」

  沈靜雅心裡的嫉妒都要溢出來了，驚聲道：「太后娘娘要你在宮中作伴？」

  「可不是？」沈灼兮故作遺憾，道：「只是我神智剛恢復清明，還沒見識過外頭的世面，就先給拒絕了。」

  這！

  沈靜雅一口老血憋著，差點氣死。

  在太后身邊陪伴，多高的榮耀，將來指婚定也是身價高貴的世家子弟，搞不好還是皇子王爺。

  旁人肖想這等福氣，想破天也沒有，她，她竟然拒絕了？！

  沈靜雅勉強穩住心神，將信將疑道：「真的假的，你什麼都不會，太后怎麼可能讓你去？」

  「說起來，還得多謝我母親。」沈灼兮摸著自個兒的臉，道：「太后娘娘說一見我，就想起已故的母親，只可惜我已經忘了母親長什麼樣了。」

  她話鋒一轉，轉向余青蓮，道：「大夫人還記得母親的樣子嗎？」

  余青蓮咬碎了銀牙，擠出一絲笑意：「孝清公主清麗絕塵，我怎麼可能不記得？」

  孝清公主的樣子浮現在眼前，那些被余青蓮刻意遺忘的過往也隨之呼嘯而來。

  余青蓮在書齋結識沈和山，年輕時的沈和山風流倜儻，金質玉相，才華橫溢，在一眾書生間鶴立雞群。

  兩人互生情愫，可惜沈和山身份低微，勉強考取了個芝麻小官，始終不得重用。

  余青蓮雖是庶女，到底出身伯爵府，她的眼界和門楣都不允許她嫁給沈和山這樣的身份，可她又捨不得與沈和山分開。

  這時，余青蓮想到了孝清公主。

  她仗著與孝清公主有幾分交情，創造機會讓沈和山與孝清公主相識，沈和山也故作不知，一步步接近孝清公主。

  孝清公主逐漸被沈和山的才華吸引，沈和山也借著孝清公主的勢逐漸往上爬。

  在孝清公主的堅持下，他終於得到太后首肯，兩人成婚。

  彼時沈和山不過二十五歲，就坐上了從三品的按察使司按察使位置，史無前例！

  能坐上這位置，自然有太后的手筆，太后心疼孝清公主，哪裡捨得她嫁給身份低下的人？

  沈和山也爭氣，抓住機會幫皇上徹查前丞相貪賄一事，得皇上重用。

  余青蓮也在這時找到孝清公主，哭訴庶女的身份不得已要外嫁，求孝清公主收留。

  孝清公主善良單純，毫無防備，同情心泛濫答應了。

  最後余青蓮進門為二夫人，還搶在孝清公主前面懷孕，搶先誕下長女沈心玉，兩年後又生了雙生子沈心嬌沈澤煥。

  沈和山短短几年間升官太快，甚至還有兩三次破格提拔，他的確有才華有能力，可架不住眼紅的人議論，都說他吃軟飯，是靠孝清公主上位的小白臉。

  逐漸的，他開始厭棄孝清公主，討厭駙馬的身份，只肯維持表面平靜……

  要不是孝清公主，余青蓮和沈和山都沒有今天的舒服日子。

  可也正因為孝清公主，舒服日子過的再好，依舊有人提及她的名字，提及那些往事！

  余青蓮恨的要死，巴不得孝清公主連同和她有關的東西徹底消失，被人遺忘。

  偏偏沈灼兮好了，還頂著一張和孝清公主相似的臉問她記不記得！

  沈灼兮眼瞧著余青蓮的笑意下，眼神從不甘，嫉妒，忿恨到狠毒。

  她滿意的笑道：「也是，大夫人肯定要記得我母親，如果不是她心善，你只怕早就被伯爵府遠嫁到平洲去了，哪能當風光的太師府大夫人？」

  「這些，你是從哪兒知道的？」余青蓮的笑意終於繃不住，臉色沉了沉，問道。

  「當然是太后娘娘說的。」沈灼兮面不改色，道：「太后娘娘知道我恢復，高興的不得了，拉著我說了不少母親的舊事，從孩童到出嫁。」

  她撒了個謊，事情是菊嬤嬤說的，太后可沒這麼閒。

  不過，她篤定余青蓮不可能找太后對峙。

  果然，涉及太后，余青蓮不敢板著臉，再度支起笑臉，附和道：「太后說的是，多虧孝清公主幫忙。」

  「嘖。」沈灼兮搖搖頭，直接道：「母親在天之靈若看到如今種種，肯定後悔當初幫你，越過她自稱是我嫡母就算了，連簡單的飯菜都不肯給我吃。」

  到這份上，余青蓮說什麼，沈灼兮都能找到理由反駁。

  「我豈敢忘記孝清公主的好。」余青蓮二話不敢說，吩咐道：「來人，給二小姐備上飯菜，要最好的，送去清風樓。」

  「多謝大夫人了。」沈灼兮頓了頓，又道：「嘖，這大夫人的名號，原是我母親的，叫起來彆扭不說，總讓我想起我那可憐的母親。」

  「要不，委屈大夫人，坐回二夫人的位置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