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夕夕知道這件事時，已是周朝朝婚期的前一天。

  這天，國公府熱鬧非常，整個京城官場世家的夫人來了一大半，下午就要例行看陪嫁東西。

  各位夫人也都深諳此道。

  誰家的熱鬧她們都愛參與。

  大夫人陪著客人有說有笑，一點都不發愁，老夫人藉故頭疼在春暉園招待幾位老夫人。

  周夕夕聽系統小寶說這些事時，太陽穴直突突！

  【我要是有這麼個嫡母，准買它二斤砒霜蒸饅頭全塞她嘴裡！】

  周夕夕正氣著呢，丫鬟說周年年來了。

  「大姑奶奶看著眼都腫了，不知為啥事？」大丫來報時，偷偷說了這麼一句。

  出嫁的姑娘，在家裡都成姑奶奶。

  周夕夕起身將周年年迎了進來。

  出嫁後，周年年每次回來她恰巧都不在，這還是第一次見已經梳了婦人頭的周年年。

  「大姐姐怎的沒在大房那頭陪客人？」

  講實話，周年年除了眼圈紅紅的，整個人氣色很不錯，能看出來這段時間在婆家過得很舒心。

  周年年本想客氣幾句，未說話先紅了眼睛。

  高嫂子眼尖，趕緊讓屋裡伺候的人都撤了出去。

  「大姐姐這是咋了？沒道理三姐姐要嫁人你捨不得跑我屋裡哭吧！再說以後大家都在京城，見面反而比回娘家還方便呢！」

  周年年從繡兜里掏了掏，拿出一沓銀票出來。

  周夕夕瞄了一眼，每張都是一百兩的面值，看著厚度有兩千兩。

  周夕夕詫異地目光看著周年年，等她說話。

  「姐姐求妹妹件事，我娘做了糊塗事，拿了三妹妹的嫁妝銀子給我沖門面。我說這話妹妹可能不信，這件事我的確不知道，當時母親說另外的兩千兩銀子是大嫂給的，我就沒再深究。

  直到昨個我過來，才知道是咋回事？

  我無顏見三妹妹，一起長大的姐妹，這樣算計她，她不會諒解我這個做姐姐的！

  妹妹將這兩千兩銀子給了三妹妹，別說是我給的。」

  周夕夕一直盯著面前的人，見她雖眼眶發紅，眸底的真誠卻是不做假。

  「姐姐何必呢，三姐姐也知道大伯母的為人，怎會遷怒姐姐。

  你不告訴她，她豈不是一輩子認為你拿了她的東西。

  都是自家姐妹，以後處事的時候還很多，姐姐難道要跟三姐姐斷了來往不成！」

  周年年還真沒細想，她只知道現在說出她用了那兩千兩銀子，傳出去不免要連累兩家名聲。

  周夕夕看出周年年的為難。

  「大姐姐，這兩千兩銀子不是小數，雖說是姑娘家的陪嫁，但也不能就這樣瞞著夫家吧，大姐夫知道了咋辦，還有大姐姐的公婆又咋想姐姐呢！」

  說起這個，周年年又嚶嚶哭了起來。

  「昨晚回家，我跟夫君和婆婆說了這事。夫君和婆婆都支持我換回去給了三妹妹。」

  周年年還有話沒說，當時婆婆臉色不好。

  「年年，以後娘家還是少回去，你跟我兒既已-成婚，兩人就好好過日子，咱們家裡人口簡單，我也不是跋扈的長輩，必然待你如己出，只是你那娘……」

  當面說親家母，著實不太光彩，婆婆這話點到為止。

  最後，還是周夕夕拉著周年年去了周朝朝屋裡。

  周朝朝神情蔫蔫的，見到兩人過來，強打起精神。

  「喲！知道要嫁人，三姐姐這激動的一晚沒睡好吧，看著黑眼圈，別讓三姐夫心疼才好？」

  周朝朝一聽，笑著指她。

  「四妹妹這張嘴！現在調侃姐姐早了點，在等幾個月看我咋治你！」

  玩笑幾句話，氣氛好了許多。

  周朝朝跟周年年打了招呼，態度不冷不淡。

  小丫鬟上了茶。

  周夕夕看著屋裡收拾好的日用品，隨意翻看一下。

  可能是心裡愧疚，大夫人給準備的這些東西倒是不錯，也實用，數量也不少。

  「大姐姐有話跟三姐姐說，讓我做個和事佬，咱先說好，大喜的日子，可不許惱！」

  周朝朝視線一直看著別出，這時才轉到周年年身上。

  「大姐姐有話就說。」

  以前客套時會說一句，自家姐妹有啥不能說的。

  這次她懶得說這話。

  銀子是小，可事情做的太不光榮。

  周年年上前拉起周朝朝的手，感覺她要往外抽，手下的力度又加大一分。

  「三妹妹，是姐姐對你不住，你別記恨母親，她的性子你不是不知道。」

  周朝朝撇了撇嘴。

  「姐姐說啥呢，我咋聽不懂？」

  周年年咬了咬下唇。

  「妹妹的嫁妝銀子是娘截下來的，姐姐實在不知道，妹妹要相信姐姐！」

  周年年說著將銀票拿出來。

  周朝朝看著裝銀票的荷包，又看了看周年年的臉。

  「大姐姐，這裡面是多少銀子？」

  周年年一愣，實話實說。

  「兩千兩，妹妹是不是覺得少了？」

  周朝朝眼淚就滑了下來。

  說不出此時是啥心情。

  「大姐姐，那天母親將你支開，告訴我祖母給了陪嫁銀子，說是只有一千兩，我當時就有些不舒服，咋地大姐姐陪嫁銀子是三千兩，二姐姐是兩千兩，四妹妹也是兩千兩，而我偏偏是一千兩呢？

  我當時想過母親會有小動作。

  可是誰讓我是庶女呢，又沒有四妹妹那樣有權勢的婆家。

  後來，無意中聽蓮花姐姐說，大姐姐本來是兩千兩齣嫁銀子呢，祖母說你是府里第一個出嫁姑娘，另外給了一千兩。

  當時妹妹我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怎麼能懷疑母親和姐姐呢！

  知道兩天前我才知道嫁妝銀子一兩都沒了，我不敢找母親理論，便去找爹爹哭訴。

  爹爹說那兩千兩銀子給大姐姐添了嫁妝。

  我當時都傻了，真不是覺得沒出嫁銀子而難過，而是覺得自己就是個傻子！

  如今，姐姐拿出了這兩千兩銀子，妹妹一下子就釋然了！」

  周朝朝抹了一把眼淚，回握周年年的手。

  「大姐姐，對不起這幾天妹妹也很生氣，心裡還怨過姐姐呢！

  以後我可能不會常回府里，但姐姐在外，也是我的娘家人，有姐姐今日所為，妹妹來日絕不疏遠姐姐！」

  周朝朝哭哭啼啼，又轉而笑了起來。

  兩姐妹正抱頭痛哭時，便聽外面傳來輕快的笑聲。

  「喲！好一出姐妹情深呀，把我忘了吧？」

  周歲歲一身玫紅著裝，風風火火就走了進來。

  才出嫁一個月有餘，婦人打扮，滿眼春色的人，紅唇艷艷，明艷的讓人移不開眼睛。

  周夕夕先衝出來。

  「二姐姐，你不是說趕不過來嗎？」

  周歲歲出嫁那天，周夕夕悄悄問她啥事回來。

  遠嫁的姑娘回門禮沒有那麼講究。

  後來聽說，周歲歲成親第三天回了隋家門，也算是回了娘家門。

  「我當時是不確定嗎，做姑娘時出門尚且不方便，嫁了人誰又說的准呢！」

  周夕夕歪著頭看她。

  「那你現在能做主了，想回就回？」

  周歲歲笑臉就沒垮下來過，點了點頭。

  「你二姐夫說了，以後我想幹啥都不管，我那公公婆婆比我倆還隨便，我們成了親，他們就出門遊山玩水了，要不是家裡中饋要安頓，我早回來了！

  怎麼著，你們這是在告別？

  至於嗎！我嫁那會兒咋沒見你們哭得核桃眼呀！連個京城都不出，還戀戀不捨？」

  不知，剛剛的話周歲歲有沒有聽到，反正她現在把自己放在局外人的位子上。

  「二姐姐好羨慕哦！」周夕夕桃花眼。

  四姐妹坐下來，又說了話，周歲歲給周朝朝送了一套頭面，讓她放進陪嫁禮盒裡。

  「都有，一會兒給你們送過去！」

  周歲歲做事周到又不能挑理。

  嫁妝銀子失而復得，又多了一套頭面，周朝朝覺得自己雖是庶女，有這樣的嫁妝已經很有面子了。

  到了下午，果然各位夫人看了她的嫁妝，沒有不誇獎的。

  大夫人知道大姑娘還了兩千兩銀子，氣得兩眼冒星光。

  到了第二天，正日子出嫁，周朝朝一身嫁衣，給家中長輩磕頭時。

  老夫人看著自己第三個孫女，花容月貌，長成了大姑娘，從今往後就要為人婦，為人母，心裡的觸動不是沒有。

  大夫人在一旁，象徵性的拿袖子擦了擦眼角。

  她兩眼通紅，外人開來不過是捨不得庶女出嫁。

  庶女也是女兒嗎！

  實則她是氣得一晚上沒睡覺。

  老夫人拉著周朝朝的手。

  「三姑娘從小在老大媳婦身邊長大，跟自己生的沒兩樣，這姑娘也乖巧，聽話孝順，最得她母親的喜歡。」

  林姨娘出事後，家裡像是從來沒有這個人一般，誰都沒提過。

  老夫人看了大夫人一眼。

  「昨個，跟你祖父商量一下，以後三姑娘就記到大夫人名下，也算是我們國公府嫡出的三姑娘了，出了嫁也就沒人瞧你不起。」

  大夫人正假裝抹眼淚呢，這話一出口，她立馬就驚了。

  「娘！咋沒跟我商量？」

  大夫人語氣還帶著指責。

  「跟你商量個啥？我老婆子還沒去呢，這個家我還能做主！」

  大夫人才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這時想補救也來不及了！

  她低頭，差點把滿嘴銀牙給咬碎了！

  兩千兩銀子沒到手，還搭了個嫡女的身份！

  誰知，老夫人話又說道。

  「既然做了嫡女，我自然就要一視同仁，二姑娘出嫁時公中給的嫁妝銀子比你大姐姐少一千兩，這會兒祖母補給你！」

  老夫人朝周歲歲招了招手，將一個裝著銀票的匣子遞到她手裡。

  匣子打開著，裡面躺著十張銀票，自然不能做假。

  大夫人嘴巴張的能塞下一顆雞蛋。

  憑啥？

  她家大姑娘那是嫡長女，怎是其她姑娘能比的？

  大夫人氣不過，只是一口氣還沒喘勻，便聽老夫人又招來周朝朝。

  「這一千兩補給你，到了夫家孝敬公婆，和自己夫君好好過日子！」

  話落，只聽大夫人那頭噗通就給撅了過去。

  總是手忙腳亂，也沒耽誤周朝朝出嫁。

  送走周朝朝，周年年看著郎中一針將大夫人扎醒，她說了幾句話，便要走。

  「娘，你好好養著，家裡婆子丫鬟都能伺候好你，以後我們不在你身邊，別太斤斤計較，把心胸放寬一些，後福就還在，否則……」

  周年年沒有再說什麼，接她的馬車便來了，她沒有像這刻一樣，迫不及待便離開了這個院子。

  三朝回門，周朝朝在老夫人院裡用了午膳便回了自己在外購置的三進院。

  嫁給大掌柜的二兒子，公婆不在一起住，周朝朝自己打理院裡，又能幫著夫君琢磨生意上的事，手頭不缺營生，哪還總記掛國公府的大房，只是有好玩的會托人給四姑娘送過去，也會抽空去拜訪周年年。

  逢過節，給國公府的禮盒也很周到，有老夫人的那份大頭在，大夫人能撈著的東西很少。

  轉眼進入八月，暑熱退去。

  周夕夕的婚事只剩一個月。

  她似乎過得按部就班，倒是把二夫人和柳嬌嬌忙壞了。

  今天給她看首飾，明天給她試衣服。

  原本，老夫人請長公主府來個教養嬤嬤教四姑娘規矩。

  畢竟要嫁去皇家，規矩是不能錯的。

  可長公主大手一揮，「有我罩著，誰敢拿規矩拘著我兒媳婦，」

  長公主雖然這樣說了，老夫人那邊可半點不敢懈怠，請了一位特意出宮的老嬤嬤每天教一個時辰。

  周歲歲半月前回了國公府，要一直住到四姑娘出嫁。

  二夫人一開始想著自己女兒嫁人，不知多少年才能見一面，可這齣嫁還不到半年，她回娘家的時間比住婆家還多。

  二夫人難免抱怨，見到姑爺也數落自己女兒不懂事。

  哪知姑爺毫不在意。

  二夫人放下心來。

  老夫人來竹蘭苑跟周夕夕商量她記到二夫人名下的事。

  當時，二夫人和柳嬌嬌都在這邊幫忙。

  老夫人話也沒說的隱晦。

  幾個人都聽到了。

  「我不改，我有親娘，母親對我好我也領情，可親娘就是親娘，為啥要為了名聲不顧血緣親情呢！」

  柳嬌嬌神情冷冷的，她有些氣惱老夫人這提議。

  只是，也出乎意料，自己的女兒會這樣堅決。

  二夫人看了母女倆一眼，不禁嘆了口氣。

  「娘，你也看到了這嫡母本身不是親娘，強扭的瓜不甜嘛！」

  其實，這個建議，老夫人以前提起過，二夫人拿不定主意，現在當面說開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