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氏掀起繡著精美牡丹圖案的絲綢門帘走進屋內。
最先映入眼帘的掛在牆壁上的珍貴書法、畫作。
老夫人此時正在往下面摘。
【那是你的東西嗎？你就拿。】
江氏坐到紅木桌前。
剛進入屋內的林大很有眼色的上前。
他小心的拿起水壺親自為江氏倒水。
看著做工精美的水壺和水晶杯，心中驚嘆。
都是用琉璃做的。
這放在富人家也不多見。
江氏可真有錢。
林大小心翼翼的端起水晶杯，笑著雙手遞上。
「夫人您請。」
「嗯。」江氏隨意的接過來喝了口水。
「老夫人，那些字畫都是我出錢買的。」
「您之前可是口口聲聲說要清算的仔細些來著。」
老夫人的身子僵了僵。
她不舍的將字畫放到一旁。
這些字畫都是孤品，能值好多錢呢。
有江氏在這裡。
什麼黃花梨透雕的架子床，畫著山水風景的巨大屏風，她是都別想帶走了。
「我就是嫌這些字畫掛著礙事才拿下來的，沒想帶走。」
【能礙著你什麼事？】
【嘴硬罷了。】
老夫人強迫自己的眼神從字畫上移開。
她走到紫檀妝奩前。
用身子擋住江氏的視線，扣上妝匣。
她抱起妝匣，剛準備往包袱里放。
江氏的聲音便幽幽響起。
「妝匣裡面基本上都是我買的簪子、步搖什麼的，老夫人您不檢查下嗎？」
「哦對了，老夫人您包包袱的那塊布上面，還用金線繡著精美的牡丹圖案呢。」
「那應該也不是您的東西吧？」
【一點也不自覺。】
老夫人的臉氣的有些扭曲。
江氏的心眼也太小了。
她不過是隨口說了句要仔細清算，江氏居然連一塊布也要跟她計較。
老夫人臭著臉重新找了一塊灰撲撲的布。
她打開妝匣，開始挑她花錢買的東西。
這支金鳳釵，江氏買的。
翡翠手鐲，還是江氏買的。
瑪瑙扳指、羊脂吊墜、漢白玉耳墜……
江氏買的。
江氏買的。
通通都是江氏買的。
挑到最後，老夫人的臉色可謂是漆黑如墨。
只有一支不值錢的木簪，是她當初成親時給自己買的。
江氏放下水杯，看向老夫人手裡的木簪。
「那木簪先前的做工很是粗糙，還是我讓木匠重新打磨了一下呢。」
【娘親好貼心啊。】
【老夫人你之前還不珍惜。】
【以後有你後悔的。】
【柳小琴可不會像我娘親這樣對你好。】
老夫人額頭上的青筋突突的跳。
她握著木簪的手指微微用力。
該死的江氏。
提這些事做什麼，顯著她了。
是想連根木簪也不給她留嗎？
木簪發出「咔嚓」一聲脆響。
老夫人心中一驚，緊忙張開手。
木簪的年份有些久，木頭變糟了，被她給弄斷了。
老夫人臉色鐵青。
都是江氏惹的禍。
江氏嘴角微微上揚。
「木簪斷了，好可惜啊。」
老夫人氣的咬緊了後槽牙。
「江氏你東西那麼多，你不去收拾嗎？」
快別在這裡噁心她了。
「我的貼身丫鬟會幫我打理好一切的。」
【沒錯，我娘親和老夫人你可不一樣。】
老夫人意識到自己問了個蠢問題，更糟心了。
她都被江氏給氣糊塗了。
要是也有下人幫她收拾就好了。
那些下人知道江氏休了承華後，就不再搭理她了。
變臉一個比一個快。
老夫人悄悄拿起一對金耳墜藏到手心中，扣上妝匣。
她不能光明正大的拿走。
她偷偷藏起來帶走，這下總行了吧。
林大將老夫人的整個屋子都打量了一遍，眼中滿是羨慕。
這屋子裡就沒有一處地方不透露著奢華。
林大打量完屋子，剛好看到老夫人偷藏金耳墜的一幕。
他對此很是瞧不上。
這老夫人手腳不乾淨，臉皮是真的厚啊。
林大想踹飛一個凳子凶一下老夫人。
可看著那做工精美的檀木圓凳，他怎麼也下不去腳。
還是算了吧。
這圓凳說不定比他命都值錢。
便宜這老夫人了。
林大放聲呵斥。
「把那金耳墜給老子放回去。」
「再讓老子看見你拿不該拿的，老子砍了你的手。」
「快點！」
老夫人嚇得瑟縮了下。
她飛快的把金耳墜放回遠處，不敢再有小動作。
老夫人收拾的很快。
一盞茶的功夫就收拾完了。
她只收拾出來一個不大不小的包袱。
包袱里的就是她的全部身家。
寒酸的可憐。
【這些年渣爹的俸祿啥的，早都揮霍一空了吧。】
【揮霍唄。】
【誰能揮霍得過你們啊。】
江氏起身，率先離開。
「收拾完了就走吧。」
林大恭敬又諂媚的送了送江氏。
「夫人您慢走。」
老夫人看得直瞪眼。
她覺得林大很兇惡，動不動就要殺人、打人的。
她是一點都不敢得罪。
萬萬沒想到林大還有這副面孔。
老夫人背著包袱，心裡有些不是滋味的跟在江氏身後。
她們來到大門口。
等候著蘇家的其他人收拾完。
江氏的丫鬟秋兒看到江氏，快步朝著江氏走來。
「夫人，大多數院子裡的東西都已經收拾好了。」
「還有個別幾個院子沒有收拾，那些院裡的東西要如何處理呢夫人。」
江氏知道秋兒指的是蘇承華、老夫人、蘇承貴他們的院子。
「都拿去賣掉換錢吧。」
她可不想再繼續用蘇承華他們使用過得東西。
「今日下人們搬東西都挺累的，秋兒你記得挑一些東西，送給他們。」
【跟著娘親有肉吃。】
【這樣那些人能更好的忠心於娘親。】
「奴婢明白。」
秋兒領命快速離去。
老夫人的指甲深深陷入了手心當中。
江氏指甲縫裡隨便漏出來點東西都是很值錢的。
江氏寧願把那些東西送給下人，也不讓她帶走。
氣死她了。
再看看那源源不斷往門外抬的大箱子。
老夫人恨不得趴在箱子上面，和箱子裡的東西一起被帶走。
十六年前，一箱箱東西抬進府邸。
當時她樂得合不攏嘴。
十六年後，誰能想到已經進了她口袋裡的東西，還能往外跑啊。
老夫人摸著心口，心痛不已。
她身子踉蹌了下，眼前陣陣發黑。
隨後白眼一翻，暈過去倒在了地上無人攙扶。
【哎呀，這氣性還挺大。】
【不過你氣什麼呀？】
【不會真以為那就是你的東西了吧？】
【可笑至極。】
老夫人在地上躺了將近一盞茶的功夫。
蘇承華才姍姍來遲。
蘇承華身上的包袱有兩個。
都比老夫人的包袱要大一些。
不過這與江氏那一長串頑望不到盡頭的箱子相比，還是十分寒酸。
蘇承華神色複雜的盯著江氏看了良久後，強迫自己收回目光。
他四下掃視一圈。
發現了暈倒在地的老夫人。
蘇承華緊忙上前，神情關切。
「娘，你怎麼樣了，娘？」
【真是老夫人的好大兒啊，現在才發現。】
蘇承貴、蘇浩此時剛好趕到。
他們同樣是一臉的擔憂。
老夫人悠悠轉醒。
整個人一下子沒了精神，仿佛老了好幾歲。
「唉，我沒事，咱們走吧。」
再在這待下去，她怕她受不了啊。
蘇承華將老夫人攙扶起來。
「好。」
門外有好事的百姓，一直沒有離去。
他們無一不是在討論江氏搬走的東西。
「我一直都以為蘇家很有錢，原來有錢的是江氏啊。」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蘇家之前窮得很。」
「蘇大人剛當上九品官那時候，除了官服，連一件好的衣服都沒有。」
「後來蘇家有了幾間鋪子，不過生意不太好。」
「直到蘇大人娶了江氏，蘇家人這才一飛沖天。」
「江氏這一搬家，可是讓我長見識了。」
「誰說不是呢。」
「在京城活了大半輩子，像這樣的排場，我也就見過兩次，兩次都是江氏。」
……
【我娘親可是將軍府所有人的掌心寶。】
【那當然得寵著啦。】
【一切都要給最好的。】
百姓們的注意力一直在府門前。
蘇承華幾人一出來，他們就第一時間看到了。
「這蘇大人一家的家當怎麼這麼少啊，就三個包袱。」
「連江氏的一個箱子都比不上。」
「感覺都沒有我有錢。」
「合著這麼多年來，蘇家一直都很窮啊。」
「那他們之前吃的、用的豈不是都是江氏的？」
「這蘇家有點不要臉啊，又不是入贅，憑什麼用人家江氏的錢。」
……
【憑左臉皮貼右臉皮，一邊不要臉，一邊厚臉皮唄。】
有消息比較靈通的百姓，當即提起了自己知道的事。
「據說江氏休了蘇大人，是因為蘇大人為了他的青梅竹馬，意圖謀害江氏與下人私通。」
「還打算將兩個兒子說成是江氏與下人的種。」
「吃的、用的全都是江氏的，想把江氏一腳踢開了，還打算害江氏，給自己弄個好名聲。」
「這世上怎會有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當了婊子還想立牌坊。」
……
百姓們紛紛同情起江氏，厭惡起蘇承華一家。
手裡拿著東西的百姓里，有一些脾氣暴躁的。
他們紛紛拿著手裡的東西往蘇家人身上扔。
雞蛋、菜葉、石頭子……
百姓們一邊扔，一邊罵。
「呸，什麼東西。」
「混蛋，太給男人丟臉了。」
「不害臊，不是個男人。」
……
【罵的好。】
【扔的更好！】
蘇家人本來就不是很好看的臉色，更難看了。
他們想快點離開。
可百姓們將他們圍起來，對著他們扔東西。
他們根本就走不了，只能抱著頭挨砸。
老夫人第一個忍不住對著百姓咆哮出聲。
「你們這些賤民，你們是不想活了嗎？」
「趕緊給我滾開，信不信我讓你們蹲一輩子大牢？」
「讓你們全家都吃不了，兜著走。」
她已經夠不高興的了，這些賤民還給她找不痛快。
她對付不了江氏，她還對付不了這些賤民嗎？
百姓們聞言，扔的更起勁了。
官府的人現在又沒來抓他們。
老夫人認識他們是誰？
【哈哈哈，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
【老夫人還當自己是之前的老夫人呢，牛氣哄哄的。】
面對更加猛烈的一波東西的砸來，蘇家人苦不堪言。
只能被迫承受著百姓們的怒火。
直到有人大喊了句「太孫來了」，扔東西的百姓們這才一鬨而散。
蘇承華將護著頭的手放下來，長長鬆了一口氣。
他臉上多了幾道被石子劃出來的小傷口。
身後被打板子的傷口也重新滲出了血來。
蘇承華將頭上的菜葉拿下來。
他抹了把滿是雞蛋液的臉，看向前來的幾輛馬車。
是太孫東方鴻志、太醫院院使等人。
昨日宮宴上，他們不知道什麼原因拒絕了他的請求。
肯定心有愧疚。
今日他們定是看在夢璃的面子上。
來表示一下歉意，關心一下他的。
蘇承華得到了些安慰，心情好了很多。
他緊忙整理了下自己的儀容儀表。
揚起一抹大大的笑容，準備迎接太孫等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