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用膳。」
暗室里,安穩的氣息逐漸恢復。
辰時末。
黎洲城大亮。
只是,明明下了一夜的雨,天該涼下來的,但不知怎的,天很悶。
好似還要下雨。
還是大暴雨。
城中兵士如往常,拿著長槍守著,但很明顯的,他們額頭上的汗不斷冒出來,然後積聚,流下。
覃王府。
書房。
帝久晉,「就這般。」
「大哥,你即刻送信至父皇,我現下去吩咐。」
帝久覃,「好,萬事小心。」
帝久晉大步離開書房,帝久覃坐到書案后,拿起狼毫,在信紙上快速揮灑筆墨。
很快,一封信送到暗衛手上,「用最快的速度送至父皇。」
「是!」
暗衛飛身離開,帝久覃大步出書房,去齊遠侯的卧房。
他與五弟商議了兩個時辰,他們決定送信至父皇,再派兵。
而這次派兵,是暗中派兵。
不能讓遼源知曉。
他們知曉這點極難,但現下必須要做到這點。
因為,要用十四萬兵力把遼源趕出黎洲,不夠。
黎州不是嶼南關,只要守住便可,這裡已然被遼源踏入,他們不僅要守住黎州城,還要把遼源趕出黎州。
而現下,經過昨夜,遼源應是很快就要來攻打黎洲城。
他們要迎戰,要對黎洲城嚴防死守。
南明山,山頂。
帝聿站在頂峰,看著前方平地集結的兵馬。
那是遼源的兵馬。
他們大半的兵馬都在南明山後。
這個位置,易守難攻,極好。
一暗衛落在帝聿身後,「王爺,覃王殿下與晉王殿下商議,送信至皇上,請皇上暗中派兵至黎洲城,相助黎洲,把遼源徹底趕出黎洲。」
帝聿眼眸微動,「加派人手,至多半月。」
這話如若是旁人,定然不知曉帝聿說的是什麼。
但暗衛知曉是什麼意思。
他抱拳,「是!」
暗衛離開,風吹起來,草木都跟著躁動。
似乎,它們感覺到了不安。
帝聿出聲,「王妃可歇息。」
暗處聲音出,「屬下即刻前去查看!」
「莫要驚動她。」
「是!」
黎洲城。
原本是陰天,未曾想,隨著時間過去,太陽出來了。
黎州城被太陽光籠罩,亮了不少。
但天依舊悶熱。
而黎州城也開始緊繃起來。
因為,帝久晉在調兵了。
兵士都知曉,很快有一場大戰來。
真正的大戰。
天香酒樓,暗室。
商涼玥和兩個小東西用了膳后,她便拿過毛筆和紙,開始寫藥方。
今晨在軍營里給受傷的兵士診治,她發現他們未用麻藥,亦未有止疼的葯。
不知是他們不知曉有這兩種葯的存在,還是知曉,卻藥材不夠。
但不管如何,她都要把這藥方寫出來,讓暗衛給軍醫。
只是,本來她是該親自過去的,但她身子不能再去了。
如王爺所說,她要好生歇息。
不然她身子真的撐不下去。
她不能在戰事還未結束前倒下。
很快,商凉玥把信交到暗衛手中,「把這兩個藥方給軍醫,讓他們不論是採藥還是用藥,都按照這個藥方來。」
「是!」
「寒山寺後面煉的那幾味葯不要停,每日采,每日熬。」
「是!」
「記住,萬不能停。」
「是!」
「葯熬好后,讓軍醫去看,如若急用,便無需再做成藥丸,直接讓受傷的兵士服用。」
「如若不急用,便做成藥丸,以備不時之需。」
「是!」
「去吧。」
「屬下告退!」
暗衛離開,商涼玥起身,往床那裡去。
但她還未站起來,頭便犯暈。
商涼玥立時撐著書案坐下,扶住頭,緩過那陣暈。
萬紫千紅一直在商涼玥身邊,白白在玩兒。
只要商涼玥好好的它便開森。
但萬紫千紅好似知曉商涼玥的身子,它現下一直就在她腳邊。
看見商涼玥身子搖晃,它一口咬在商涼玥腿上。
商涼玥睜開眼睛,看著咬在她腿上不放的萬紫千紅。
萬紫千紅在看著她,似在看她臉色。
商凉玥,「謝謝你,萬紫千紅。」
手落在萬紫千紅腦袋上,輕撫。
「今日多虧了你。」
如若不是萬紫千紅,王爺不會還如現下這般對她放心。
萬紫千紅鬆開牙齒,蛇身纏上商涼玥的手,然後咬在商涼玥手腕脈搏上。
一股清涼之氣從脈搏那漫開,商涼玥眉眼間的疲憊散去。
白白聽見商涼玥出聲,看過來,看見萬紫千紅在咬商涼玥的手,它一下跳到書案上,望著商涼玥。
「喵~」
主子又不舒服了嗎?
小東西現如今是看出來,只要主子不舒服,萬紫千紅咬主子,主子便舒服了。
現下看見萬紫千紅咬主子,它很擔心。
「我無事。」
商涼玥摸白白的小腦袋,然後看向萬紫千紅。
萬紫千紅如剛剛那般看著她,牙齒未鬆開。
似乎它要確定商涼玥是否真的好。
商涼玥彎唇,「我好了,真的無事了。」
萬紫千紅的牙齒這才鬆開,身子滑下來,趴在商涼玥腳邊。
安安靜靜的。
白白見萬紫千紅趴下去,再看向商涼玥,「喵~」
主子是真的好了嗎?
商涼玥看向小東西,「無事了。」
把兩個小東西抱起來,去到床上,躺下。
她不能老是靠萬紫千紅,她得想別的辦法。
不讓自己這般累,還能幫到王爺。
誠如商涼玥所說,她不會眼睜睜看著他受傷,但同樣的,她也不會給他添麻煩,讓她更累。
等她歇息后,一切再從長計議。
商凉玥閉眼。
白白和萬紫千紅被商涼玥放到床上,尤其是萬紫千紅,它身子盤在了商涼玥枕邊,眼睛睜著,看著商凉玥。
白白看見萬紫千紅也在床上了,還被商涼玥主動放到床上,現下更是在商涼玥枕邊。
小東西小臉鼓起來,不開森。
這是它的位置,萬紫千紅把它的位置給佔了。
哼!
小東西跳到萬紫千紅面前,瞪著萬紫千紅。
萬紫千紅看著小東西,一會兒后,爬到商涼玥枕頭的另一邊。
也就是床的外邊。
白白看到這,趴到萬紫千紅剛剛的位置上,不開森的閉上眼睛。
要不是萬紫千紅能讓主子不難受,它才不會讓萬紫千紅在主子身邊。
主子是它的~
小東西尾巴搖了下,睜眼看著商涼玥,滿足的閉上眼睛。
在主子身邊就是開森~
萬紫千紅身子盤起來,看著商凉玥,聽著商凉玥和白白安穩的呼吸,閉上眼睛。
暗道。
一黑色身影至,暗衛看見,便要躬身行禮。
帝聿抬手,暗衛止住動作,身子站好。
帝聿來到石門前,看著關著的石門,抬手。
石門打開。
帝聿走進去。
床上,萬紫千紅和白白動。
兩個小東西第一時間看過來,而躺在床上的商凉玥亦睜開眼睛。
得虧萬紫千紅那咬在她脈搏上的一下,現下聽見動靜,她醒了。
熟悉的氣息,商凉玥起身。
帝聿走進來,看見起身的人,他要抬起的手停下,那要走過來的腳步亦是。
商凉玥坐在床上,看著站在前方不動的人,視線定在那微抬的手上。
她眼睛動了下,輕聲,「先莫要點我的穴道,且聽我把話說完。」
帝聿手指垂下,掩在袖中,只露出點點指尖。
他看著商凉玥,眸子安靜。
商凉玥,「我想了好久,我覺得我可以答允你,但你也得答允我一件事。」
「我答允。」
商凉玥怔住。
她都還未說什麼事,他便答允,他是知曉她想說甚,還是只要她答允他,他便也就答允她?
想到這,商凉玥笑了。
帝聿看著商凉玥笑,走過來,坐到床上。
他目光凝著商凉玥,眸子里的安靜被打破,「藍兒,只要你在我身邊,我便安好。」
商凉玥臉上的笑凝固。
帝聿指腹落在她臉上,未戴人皮面具的臉,觸手更真實。
「你安好,我便安好。」
「你若不安好,我又如何安好?」
帝聿目光落在商凉玥眼睛上,和商凉玥的雙眼相對。
商凉玥的眼睛顫動了。
他的意思是,無論如何,他們都是在一起的。
生也好,死也罷。
「我心即君心,生即合,死即連。」
「王爺,我不會離開你。」
「即便有一日,看似我離開,你也不要相信我離開了你。」
「好。」
巳時一刻。
踏——踏——踏——!
整齊的腳步聲從黎州城前方傳來,震的整個黎州城都在震動。
這樣的聲音,對於經歷過幾次被攻打的帝久覃來說無比熟悉。
但帝久晉不知曉。
他未經歷過那幾次黎州城被圍攻,也就未聽過這般震動人心的聲音。
不過,帝久晉是聰明人,他一聽再一想便知曉這是什麼聲音。
「大哥,遼源人來了!」
帝久晉看向帝久覃,握緊腰間佩劍,眼中儘是要殺人的兇狠。
面對遼源人,帝久晉就從未怕過。
即便是知曉黎州兵力不足,他也不怕。
這人,就是要無畏。
只有無畏,才能做許多事。
帝久覃看著外面院子,這整齊的腳步聲就是從外面院子傳來。
「迎戰。」
「好!」
帝久晉大步出去。
但他剛跨出卧房門,一侍衛便極快跑進來,「報——!」
帝久晉立時停下,帝久覃走過來,「說。」
「殿下,遼源率三十萬大軍直逼我黎州城,現下快到城門外!」
帝久晉身子狠狠一晃,差點摔倒。
三十萬?!
他們是瘋了不成?!
用三十萬對十四萬,這差的不是一星半點,是整整一半。
這讓他們如何贏?
帝久晉知曉的這麼多年最著名的一場仗便是皇叔率三十萬大軍贏了遼源五十萬大軍,那時候雙方兵力也未懸殊一半。
而這次直接懸殊了一半,甚至還多,他真的被震驚到了。
帝久覃身子震住,整個人面色極為凝重。
他早便猜到遼源可能有三十萬人馬,甚至更多。
他同時亦猜到遼源極有可能會率他們所有人馬來攻打黎州城。
未曾想,果真。
「五弟,看來今日我們得拚死一戰了。」
這樣的一場仗早晚都會來,只是比想象中來的快了。
帝久晉聽見帝久覃的話,立時看向他,目光炯炯。
「好!今日我們便與遼源痛痛快快打一場!」
天香酒樓,暗室。
房頂上傳來踏踏的腳步聲,這聲音不小,震得暗室里的物什都在顫動。
而這樣的顫動,商凉玥太熟悉,她臉色變了。
「王爺……」
商凉玥看向帝聿,想說遼源人來了。
但她剛出聲,帝聿手指落在她身上。
商凉玥眼睛睜大,卻還是閉上。
在閉上那一刻,她眼裡是擔心,不安。
遼源人來了,這次,他們要真正的和帝臨兵士對上了。
可是,帝臨的兵馬夠嗎?
商凉玥未有忘,黎州城只有十幾萬。
如若遼源來二十萬兵馬,甚至更多,黎州當如何?
王爺當如何?
商凉玥在倒進帝聿懷裡那一刻,腦子裡劃過無數想法。
但這些想法都隨著她的沉睡而湮滅。
他不要她出去了。
他是真的要把她擋在身後。
王爺,莫要受傷。
記住你說的話。
帝聿看著倒在懷裡的人,她眼睛閉上,安靜了。
但她不放心,她眉頭皺著,蒼白的臉上滿滿的擔心。
帝聿低頭,薄唇落在商凉玥眉心,而他的指腹落在商凉玥脈搏,內力隨著商凉玥的脈搏進她的身子。
她的脈象和以往一般,但直覺告訴他,她身子不對。
她在吃藥,吃他都不知曉的葯,護著自己的身子。
他不能再讓她處於險境了。
黎州城兵士集結,帝久晉騎在馬背上,他身後是千軍萬馬。
此時,城門打開,他騎著馬兒在最前方。
而他對面是三十萬遼源兵士,以及幾個遼源將軍。
其中,有一個遼源將軍在最前面,他長的極高大,滿臉的絡腮鬍,手上拿著一把斧頭搭在肩上。
他看著帝久晉,揚起頭顱,挑釁,「這位小將軍瞧著面生,不知是帝臨何許人也啊?」
都說不比較不知曉,一比較,嚇一跳。
這遼源將軍與帝久晉相對,一對比,一個身影魁梧粗壯,一個身形高瘦,一看就是這遼源將軍強,帝久晉弱。
但是!
帝久晉眼睛斜睨遼源將軍,喉嚨里發出一聲冷哼,不屑一顧。
「本王的名號豈是你這等小嘍嘍能知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