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來異樣的氣息。
隨之，地面震動起來。
這震動不是地震，未有搖晃，而是有什麼極重的東西在奔跑，以致地面跟著顫動。
馬兒不安的動起來，四蹄在地上走來走去。
商涼玥抓緊韁繩，不讓馬兒動。
而她眼睛看著左前方，眼中是銳利。
雖說她們站的整個地面都在動，雖說那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
但，商涼玥一瞬便知曉，那聲音具體從何處傳來。
且，這動物，不小。
此時不僅是商涼玥的馬兒動起來，其他人的馬兒也跟著動起來。
有的馬兒甚至在噴氣。
而馬兒的不安，隨著那聲音的越來越近，躁動起來。
馬兒想跑。
想遠離這個聲音。
帝華儒拉緊韁繩，雙腿夾緊馬腹，亦看向左前方。
有武功的人，對這種聲音清楚的很。
甚至，他們能通過聲音，辨別這是何物，從何處而來。
帝華儒拉著馬兒，不讓馬兒動，眼睛動也不動看著那密實而來的聲音。
而他眼裡，是一抹極盛的光。
顯然，他知曉那來的是甚。
斯見亦看著那處。
不過，之前他所處的地方就只有他，帝華儒，商凉玥。
現下有四五個人在他身旁，把他團團圍住，保護他。
商凉玥看到了。
她視線落在斯見身上。
男子的兇猛未有，男子的剛烈未有，有的是書生般的文弱，以及，長年病態的病弱。
這樣一副身子骨，和她這身子有什麼區別？
商凉玥轉過視線，不再看斯見。
但也就在她轉過視線時，斯見的聲音落進耳里，「姑娘可會騎射。」
一瞬間，四周安靜。
在這裡，除了商凉玥一個人是姑娘，還有誰是姑娘？
帝華儒此時已然在商凉玥的前方，擋住了那隨時會來的危險。
同時，他也做好了準備，要對那巨物動手。
但斯見的聲音讓他整個人神色瞬凝。
所有的想法皆在此刻消失。
斯見讓玥兒來，為何，他不知曉。
但斯見絕不是就只是讓玥兒來跟著他們這般簡單。
只是，剛剛斯見一直未說玥兒，他也就把這個問題給壓下了。
現下，斯見的話讓他想了起來。
帝華儒眼中神色沉了。
商凉玥神色有一秒的變化，極快。
她看向斯見，頭微低，「會一點。」
斯見此時在看著商凉玥，他面上未有面對即將而來的巨物時的害怕，有的是，看著一個人時的看透。
但這樣的看透，在商凉玥這，未有任何威懾力。
她，從來都不懼怕任何人。
「那你跟著一起狩獵。」
說完，轉過視線，看向帝華儒所看著的方向。
同時，亦是那巨物而來的方向。
帝華儒此時是看著前方，但他的心思早已落在身後的商凉玥身上。
會一點。
她哪裡會？
她根本什麼都不會！
她為何要答應，為何？！
帝華儒此時是憤怒的，這憤怒連他自己都不知曉為何。
然而，就在他憤怒時，商凉玥出聲，「是。」
不害怕，不畏懼，不憤怒，不討好。
她沒有任何情緒，就好似沒有心的人，未有喜怒。
帝華儒聽見這一聲，心中的怒火瞬時炸裂。
他轉眸，便要出聲。
但他剛張唇，身後便傳來一聲，「殿下小心！」
這一聲是帝臨人的。
斯見的隊里有遼源人，有帝臨人。
此時，遼源人保護斯見，帝臨人自然也就保護帝華儒。
帝華儒聽見這一聲，瞬時看向前方。
下一刻，他極快的拿起弓箭，當那奔跑而來的豹子要撲到他身上時，他手中的箭射進了那張開血盆大口的豹子喉嚨。
與此同時，無數箭羽落在豹子身上。
砰！
豹子轟然倒地，整個地面都跟著顫了顫。
就連馬兒也跟著顫了顫。
商凉玥坐在馬背上，看著那倒地的豹子，神色未變。
是一隻成年豹。
體型極大，很壯，兇猛至極。
不過，這再兇猛的動物，在這些有武功的人面前，都是無用的。
斯見，「不愧是帝臨太子。」
他看著地上的成年豹，到此時，他神色亦未有變化。
即便剛剛的成年豹極有可能傷到他，他也未怕。
帝華儒緊抓韁繩的手微微鬆開，臉上是笑，「十四王子可會武？」
帝華儒看向斯見，面上未有疑惑，眼中亦未有。
他臉上都是笑，問這個問題就好似在說一句很尋常的話，未有任何深意。
而帝華儒問這話，也確然如此。
不過，商凉玥聽見帝華儒這話，眼中細微的動了下。
武。
她的感覺告訴她，斯見不會。
但，在這點上，斯見可能會。
因為，這遼源十四王子藏的極深。
「不會。」
商凉玥剛想著，斯見的聲音便落進耳里。
不會。
可能真的不會，亦可能假的不會。
誰信。
商凉玥看向四周，西山大，帝華儒在地上畫的地圖也就是一個大概。
這裡具體哪裡是哪裡，哪裡有隱蔽之處，哪裡極危險，未有人知曉。
同時，另外三隊人馬在西山，具體在何處，不知。
她不能冒冒然行動。
否則，偷雞不成蝕把米。
商凉玥眼睛微眯，眼中暗光劃過。
「我一直覺得十四王子不會武，未曾想是真。」
「看來這兩日十四王子都要格外小心，莫要輕易動手，以免傷了自己。」
帝華儒不會讓斯見在帝臨受傷，還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所以，問清楚這點，也不過是想要保護好斯見。
「有太子殿下在，我放心。」
帝華儒笑，「我定然是好好保護十四王子。」
轉眸，看向擋在他身前的人，「從現下起，保護好十四王子。」
「是！」
很快，大部分人都圍在了斯見四周，也就剩下兩三人在帝華儒身旁。
以及，還有一人。
商凉玥。
商凉玥在帝華儒身後，她馬背上放著弓箭，一根未動。
她坐在馬背上，保持著身子挺直的姿勢，一如之前。
斯見出聲，「申時末下山，在此之前，我們能獵多少獵物，是多少。」
帝華儒眼中劃過一抹光，「好！」
斯見視線落在商凉玥臉上，說：「姑娘雖會點騎射，卻是女子。」
「一女子，總是柔弱，便一直跟著太子殿下。」
斯見所說正是帝華儒想說。
他眼中神色極快的動了下，轉身看向身後的商凉玥，「還不快謝過十四王子？」
商凉玥躬身，「謝十四王子。」
「不必。」
斯見轉過視線，看向前方，「狩獵吧。」
極快的，馬兒奔跑起來，箭羽亦不斷射出去。
獵物逐漸變多。
商凉玥始終跟在帝華儒身後，他往哪跑，她便往哪跑。
她手中拿著弓箭，不時射出。
不過，有些射中了，有些未射中。
按照常理來說，商凉玥是能全部射中的。
但她並未有。
不是要隱藏自己的實力，而是要保存體力。
同時，她要記路，要看四周情形。
帝華儒在騎射，他在前面，邊騎邊射。
然而，此次他實力大打折扣。
不是他故意，而是他三心二意。
他要射獵物，還要注意著身後的人，避免她跑丟，避免她受傷。
可以說，他大半的心力都用到了商凉玥身上。
好在，遼源人不知曉他的實力，他這般，遼源人並未看出什麼。
而帝臨人，即便看出來，他們也不會說。
所以，一切都看似正常著。
時間在奔跑中過去，獵物逐漸變多。
林間也熱鬧起來。
日頭升上高空，一切明亮起來。
亮光透過樹葉落下，照在草葉上，草葉都覆上了一層亮光。
到午時，帝華儒一行停下來。
這個時辰，該用午膳了。
大家在上山前，有帶乾糧，水，現下直接用便可。
不過，帝華儒讓人把一些野味拿來處理了。
烤來吃。
即不是看獵物的多少來定輸贏，那吃多少又何妨？
很快大家處理起來。
尤其是遼源人，他們速度極快，未過一會兒便把野味清理乾淨，叉在刀劍上，烤起來。
商凉玥不管這些。
她坐在地上，拿著水壺喝水，保存體力。
帝華儒在她身旁，同樣在喝水。
不過，他眼角餘光里是商凉玥。
這幾個時辰他一直很擔心，擔心她從馬背上摔下來，擔心她身子受不住。
但現下，她安安穩穩的坐在他身旁，他放心了。
只要她好好的，他便什麼都不怕了。
遼源人把乾糧給斯見，讓他吃點東西。
斯見未接，他看著坐在他對面的商凉玥，「給姑娘。」
「是！」
遼源人立時過來，把乾糧給商凉玥。
「我們王子給你的。」
帝華儒喝水的動作頓時，視線落在遼源人手中的乾糧上。
御廚特意做的酥餅，糕點，點心。
用一個精緻的木盒子裝著。
商凉玥起身，對著對面坐著的斯見屈膝，「多謝十四王子。」
她未有半點停頓，更未有驚訝，似乎不論斯見做什麼，她都不在乎。
斯見看著商凉玥面上神色，未說話。
而商凉玥屈膝后便自顧直起身子，拿起盒子里的糕點吃了起來。
宮女的吃食自然未有貴賓的好，即便她身份特殊，在今日這般場合，她是斷不可能特殊，讓人看出什麼來。
所以，她的吃食就是宮女的檔次。
現下，有這般好的吃食，她為何不吃？
她要吃，還得當著斯見的面吃。
帝華儒知曉商凉玥的吃食不好，但他不能把自己的給她。
不能讓人看出他的心思，尤其，他與玥兒的關係。
他只得忍著。
但他不曾想，斯見竟主動把自己的吃食給玥兒。
怎的，他當真心悅玥兒？
帝華儒眼中劃過一抹暗色，看向斯見，他眼中神色已然恢復。
他笑道，「夜姑娘雖是太後身邊的大宮女，但十四王子也無需把自己的吃食給她。」
「今日她是太後身邊大宮女，明日便可是我側妃，抑或太子側妃。」
帝華儒臉上的笑凝固。
「我照顧她些，也是照顧我未來側妃，亦或是未來太子側妃。」
斯見說著，視線落在帝華儒面上，「太子殿下覺得是與不是。」
帝華儒勾唇，笑意再次浮現，「十四王子就一定覺得太後會答允？」
他要娶玥兒，而不是納玥兒。
他要她做他的太子妃，然後是后。
他不會再委屈她。
「為何不答允？」
「太后極喜歡此女，她若就這般嫁人，太后怕是心中難受。」
「……」
斯見未說話了。
他眼帘垂下，面上是一片靜寂。
給人的感覺是，他在思考。
帝華儒看他這神色，說：「十四王子……」
「我給的位置不夠？」
斯見抬眸，看著帝華儒。
帝華儒臉色一瞬變了。
這變不是一下變得可怖，震驚，而是未有笑。
斯見好似未看見帝華儒臉上的神色變化，繼續說：「若側妃之位不可，那便正妃之位。」
「這是我能給到的最好的。」
「想必，太子殿下也給不了此。」
帝華儒落在膝蓋上的手，蜷起。
是，他給不了。
他現下一點都給不了。
氣氛變了。
變得極其微妙。
但，就在此時，只聽噗的一聲。
咳嗽聲響起。
微妙的氣氛瞬間消失。
帝華儒和斯見的視線都落在商凉玥臉上。
商凉玥在咳，咳的小臉通紅。
這樣的她，一瞬便和平常不同了。
看著有了那麼點人情味。
帝華儒手下意識動，但當他的手指動的那一刻，商凉玥便拿過水壺，灌了極大的一口水。
緩住了咳嗽，她起身，對帝華儒和斯見屈膝，「驚了太子殿下和十四王子，請太子殿下，十四王子降罪。」
她聲音因為咳嗽染上了沙啞，聽著與往常極為不同。
甚至覺得，眼前的人和之前的人判若兩人。
斯見看著商凉玥陀紅的小臉，出聲，「你不必驚慌，我與太子這般做，也是為了你的名聲著想。」
「是。」
商凉玥低頭，規規矩矩的，又恢復到之前的模樣。
只是，還是不同了。
當然，這是對於帝華儒和斯見來說。
對於商凉玥來說，都一樣。
帝華儒抬手，一臉不悅之色，「冒冒失失，坐下。」
「是。」
商凉玥坐到帝華儒旁邊，不再動。
也不再吃糕點，她恢復到之前安靜的模樣。
此時，肉也烤好了，大家吃烤肉。
帝華儒讓休息一會，繼續狩獵。
大家也都休息了。
而商凉玥靠在了一顆樹上，閉眼。
四周氣息逐漸安靜下來……
突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