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紅顏命苦
屋內,只剩下衛王和劉子瑜夫妻二人。
氣氛壓抑而冰冷,彷彿連陽光都被凍住,沒有絲毫暖意。
衛王負手而立,目光直盯著劉子瑜慌亂、悲痛又帶有絕望的臉,柔聲道:
「子瑜,我之前待你怎麼樣,你心裡清楚,雖然我之後做了很多錯事,甚至背負兇殘之名,但那都是因為你。」
他見劉子瑜目光躲閃,並未在聽,忍住怒氣,伸出雙手將她的臉掰了過來,讓她看向自己。
劉子瑜無力的掙扎幾下,見動彈不得,便放棄了。
衛王盯直視著她的眼睛,緩緩道:
「子瑜,你好好想想,你心裡有過我嗎?雖然你我結姻並非心中所願,來衛之前你和劉秀兩情相悅,但我自始至終都並不知情,是你負了我!我用心良苦,為你做了所有能做的事情,只是為了讓你開心,化開你臉上憂愁,可是你如何對我?你每天愁眉苦臉,都懶得看我!
憑什麼!我劉弘文哪一點比不上你夢中情郎,哪一點配不上你親王郡主身份!
我悲怒之下,因愛生恨,做了很多違心之事,哪怕讓你恨我,怨我,也不願意讓你對我視而不見!」
他越說越憤怒,最後幾乎語不成句,嘶吼起來。
如同一個受了委屈的孩子那般,向自己的母親,哭訴!
王妃淚流滿面,啜泣不言。
她心中悔愧難當,最後終於忍不住放聲大哭起來。
在這間屋子裡,在陽光照不到的角落,王妃淚如決堤,嚎啕大哭。
衛王似乎對劉子瑜的反應很滿意,目光一閃,俯身過去,輕輕的將她抱在懷裡,一副心疼的樣子,在她耳邊柔聲道:
「子瑜,是我不對,不該這麼凶你,往後再也不會了,往後再也不會了。」
說到最後,聲音似乎也哽咽起來。
子瑜哭的更凶了,她環手將衛王抱住,放聲哭著,彷彿這兩年來所有的委屈,所有的壓抑,全部通過眼淚,釋放出去!
她低低的回道:
「弘文,弘文。」
劉弘文心中一動,知道劉子瑜此刻可能被自己感動,動了真情,雖然臉上依舊是悲痛之色,但眼裡卻流露出一點欣喜還有,獰笑。
兩人相擁無言,半晌,劉弘文才首先鬆手,拍了拍王妃的後背,柔聲道:
「這麼大了,還哭,眼都哭紅了,像個桃子似的,要是被別人見到了,又以為我欺負你。」
劉子瑜「噗嗤」一聲,想從袖中掏帕擦淚,可是卻摸了個空,她心中一凜,下意識看向衛王,竟隱隱有怕他生氣的心思。
劉弘文微微一笑,用那方鴛鴦帕將她的眼淚輕輕拭去,道:
「好了,別哭了,再哭就不好看了,我讓下人給你打點水,洗洗臉。」
劉子瑜乖巧的點了點頭。
然後露出了兩年來,第一個甜蜜的笑容。
傾城容顏,一抹嬌羞,看醉整個江山。
心,為誰動?化解了鬱結數年的憂愁?
淚,為誰流?忘掉了挂念許久的情郎?
劉弘文伸出手,輕輕握住了她的柔荑。
陽光充足,光線肆無忌憚的湧進屋子,如同霸道而熱烈的手,撫摸著並肩站立的一男一女。
前路再也不會如前般黑暗。
就這樣和他牽手一生,並肩白首吧。
劉子瑜心中這般想著,握住劉弘文的手,更緊了些。
「子瑜,你現在還在怪我嗎?」
衛王將被他踢倒的椅子輕輕扶起,讓子瑜坐下,只是握住王妃的手,卻沒有鬆開。
王妃坐在那裡,溫柔的看著自己的夫君,半晌,才輕輕回道:
「不會了,」她的手握的更緊,生怕這得來不易的溫暖突然失去,生怕這不過是一場夢,怕夢醒之後,自己會跌的更慘:
「再也不會了,以前都是我不好,往後我一定痛改前非,做個相夫教子的好王妃。」
說完,她害羞的低下頭去,心跳如雷,「相夫教子」這麼明顯的話,竟然脫口而出,她的臉瞬間通紅,現在還沒有孩子呢,他會明白她的心嗎?
空中一股曖昧的氣息,瀰漫開來,將兩人包圍。
可惜衛王沒有聽懂,他在王妃身邊坐了下來,突然沉默。
劉子瑜看著他的側臉,忽然覺得眼前的人十分陌生,彷彿兩年多的光陰自己就從來沒有認真看過他的容顏。
似是而非。
那是一種只有和只見過幾面的人才有的感覺,那種仔細就會覺得陌生的心境,此刻竟出現在這個時候。
眼前這個人是自己同床共枕了兩年多的丈夫啊!
她突然覺得心痛、愧疚,下意識的往劉弘文身邊靠去。
頭,枕在了他的肩上,生生世世,永不分開。
劉弘文深深的看著她,眼裡掠過了一絲猶豫,彷彿有話堵在嗓子里,說不出來。
半晌,他才長長的吐了口氣,別過頭去,用淡淡的帶有酸意的口氣問道:
「你心裡還有他嗎?」
王妃的眉頭輕輕一顫,心猛地揪了起來,彷彿那一刻,她還在猶豫,自己是會忘掉那個曾經最大的眷戀。
瞥眼,地上,那一方無意間被兩人踩過的鴛鴦帕。
她就這樣,下定了決心。
抬頭,微笑,咬牙,流淚。
「沒有了。」
這是她的回答,從此以後,她和劉秀,再無瓜葛。
生生世世,永歸衛王。
衛王看了劉子瑜一眼,眼裡滿是溫柔,他低聲的,像是做最後確認一般,又問了一遍:
「真的嗎?」
「真的。」
斬釘截鐵,再不猶豫。
劉弘文欣慰的點了點頭,伸手將她抱緊,湧入懷中。
劉子瑜感覺自己沉溺在幸福中不可自拔。
她也伸出手,抱住了他。
沉默,靜謐,安寧。
直到,劉弘文突然開口道:
「我不信。」
劉子瑜儘管有所準備,但聽他直接開口說出,心中還是一痛,她雙眸如水,溫柔回道:
「那讓我怎麼做,你才會相信?」
就等這句話了!
衛王眼神一凝,轉過頭來,仔細看著劉子瑜,似乎想把她永遠鐫刻在腦海里,再也不讓她出來。
良久,他才一字一頓的回道:
「今晚我會安排一場宴席,宴請劉秀,你隨我一起去。」
王妃毫不猶豫的點了點頭。
隨即笑了起來,還以為是什麼呢,原來男人也是這麼小心眼嗎?自己一心歸你,即使再見劉秀,又能如何?
她剛要說話,卻聽劉弘文低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聲音不大,卻如驚雷巨響,將她炸的呆立不言,兩耳轟鳴,心如死灰。
渾身僵硬。
「你今晚,替我殺了他。」
滿腔幸福,瞬間不存。
滿室的陽光亮的讓人眩暈,可是卻驅不走心中漸起的黑暗。
她抬頭,絕望中帶著一絲祈求,一絲渴望:
「我殺不了他。」
「我有辦法。」
劉弘文的肩膀突然咯的頭疼,從那裡透出來一絲涼意,王妃正起身子,收回了手,低頭,看著那一方鴛鴦帕。
時光如流水,東流而去,再不回頭。
但過往場景,腦中回憶卻可以隨時想起,湧現腦海。
那對手帕,是她花了一個月時間所綉,那個時候,劉秀在書房看書,自己在他身邊靜靜的做著女紅。
每一根線,都是他咬斷的。
不知何時,她又淚流滿面,以致差點沒有聽到衛王後面的話:
「......我會找人安排一杯毒酒,他不會懷疑你的,到時候我會以洛京故人的名義讓你去單獨敬酒......那是慢性毒酒,不會立刻致人死命,當天也看不出異常,但是三天以後,將會渾身乏力,沒有精神,再過七天,就會毒發身亡,到時候沒人會懷疑是你下的毒,他死了之後,你我夫妻二人......共度此生,你意下如何?」
劉子瑜看著他,突然覺得自己十分可憐,她凄涼一笑,對著衛王點了點頭,柔聲道:
「我聽王爺安排,不過我有個要求,希望王爺答應。」
劉弘文聽她答應下來,心中大喜過望,即刻回道:
「愛妃,你說罷,不管什麼要求,我全都答應。」
劉子瑜攏了攏頭髮,衛王突然發現,她的動作是如此優美,她的風采如此動人,她凄美的臉上掛著笑容。
突然有種心痛的捨不得,可是,江山太重!
他又問了一句:
「什麼要求?」
劉子瑜微微一笑,道:
「今晚事成之後,我和王爺說。」
衛王點了點頭,答應下來。
夫妻二人坐在那裡,互相沉默,隔閡甚重,誰也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屋子裡陷入了一片死寂。
滿室陽光,窗外花香滲入,一屋芬芳。
就在這時,門外突然傳來敲門之聲,打斷了這尷尬的靜謐,劉弘文暗中出了口氣,向門口看去,沉聲問道:
「什麼事?」
門口侍者恭敬回道:
「王爺,宋將軍讓小人稟告王爺,說事情已經做完了,今日的晚宴也已備好,是否該請英王殿下來王府赴宴?」
劉弘文站了起來,看著一地狼藉,看著猛地抬頭看著他的王妃,眼中異芒一閃而過。
他咬了咬牙,嘆了口氣,回道:
「你讓宋將軍安排去吧。」
侍者高聲應道:
「是!」
腳步聲疾步遠去。
劉弘文看到王妃的眼裡,閃過一絲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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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點什麼:其實我心裡挺心疼劉子瑜的,雖然文筆不好,但一直想表達出此人身世的可悲之處。
自己想了想,還是決定給她半章溫暖,雖然寫的啰嗦了一點,但實在是忍不住想給她點幸福。
就當是對她的祭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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