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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劍來 - 第兩百一十四章 風雨夜行字體大小: A+
     

    打醮山好似用上了類似拓碑的手法,將花鳥長卷上的場景全部給保存下來,一層層撕下薄紗似的白紙,總計十次,然後開始公開售賣。

    船主點名春水秋實這對姐妹上去露臉,幫著打醮山喊價。

    陳平安原本沒覺得什麼,無意間看到秋實站在那邊,與姐姐各持一端,春水氣度雍容,滴水不漏,報價喊價都很熟稔,秋實是個沒心沒肺的,直愣愣望向陳平安,看到他的視線后,這才心滿意足,微微抬起下巴,露出一張驕傲的容顏。

    好像直到這一刻,秋實才覺得自己跟陳平安平起平坐了一次?

    陳平安不是很能理解少女的心思,便將注意力放在了那些拓碑白紙之上,十次拓印,越往後,靈氣越稀薄,場景畫面也更加模糊,最後一張,更是只能觀看一次而已,價格當然墊底,只需要三十顆雪花玉錢。

    製造錢幣的古玉,名為雪花玉,是北方皚皚洲的特產玉礦,主要分佈在兩座洞天福地,將這種山上盛行的「銅錢」放在太陽底下,能夠映照出其中晶瑩,如雪花飄蕩。又名小雪錢,正面篆刻有「豐年吉兆」四字,背面篆刻有「小雪封地」四字。

    因為雪花玉產量巨大,靈氣含量又相當不俗,在漫長的歲月當中,雪花錢,便逐漸成為了九洲共用的山上貨幣,流通廣泛,是底層和半山腰練氣士出門必備之物,雪花錢必然可以兌換金銀,金銀卻未必能夠折算成雪花錢。

    道理很簡單,山下的達官顯貴,各方割據勢力,供奉山上神仙,不可能送一馬車一馬車的銀子,既不方便也太扎眼,若是上供一盒子雪花錢,就很講究,若是裝錢的盒子再講究一些,是一些靈秀木材,那就更文雅了。

    陳平安咬咬牙,買下了最後一幅白紙畫卷,三十文小雪錢,因為是最後一幅,打醮山的船主親自交給陳平安,秋實不如姐姐春水穩重,對這位船主也談不上如何敬畏,像只小黃鶯圍繞著枝頭嘰嘰喳喳。

    好在船主是看著這雙姐妹長大的,加上秋實的天資比起春水要更好,不是沒有希望躋身中五境,所以打醮山船主對秋實的耐心,其實挺好,這叫放長線釣大魚,在山上捧飯碗討生活,眼光還真得看長遠,不單單看到桌上的、鍋里的,說不定還要看到田地里的。

    在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后,船主捉弄秋實,從檀椅旁邊的茶几果盤裡,抓起一顆火梨遞給這位婢女,然後揚長而去。陳平安不明就裡,卻挨了秋實狠狠一記眼光,原來那顆火梨,就是秋實幫忙打醮山賣出一幅畫的抽成,只是秋實瞪眼之後,自顧自笑了起來,揚起手中的火梨,對姐姐晃了晃,得意洋洋。

    人生無常,聚散不定。

    風雷園和正陽山的大戰落幕後,陳平安與龍虎山外山道士分開,與春水秋實返回天字型大小乙房,朝夕相處,但是當這艘鯤船緩緩落在南澗國境內的渡口上空,就變成了陳平安與道士張山湊巧重逢,一起選擇在此地下船,與春水秋實那對婢女揮手告別,從此天各一方。

    南澗國的渡口,建造在與古榆國接壤的兩國邊境,是一座大湖之上。

    比起大驪龍泉剛剛開闢出來的梧桐山,這座渡口要大上很多,能夠同時停泊五艘打醮山鯤船。

    與春水秋實的分離,談不上依依惜別,在這段時日,陳平安厚著臉皮跟打醮山要了許多瓜果,兩位少女因此沾光,打醮山後來都開始腹誹那大驪少年,什麼是個眼窩子淺的,沒見過世面,卻是個喜歡佔小便宜的,陳平安就算知道了,肯定也不會在乎,反而是秋實聽著那些陰陽怪氣的言語,有些不開心,悶悶不樂,最後變成了春水去跟鯤船廚房討要瓜果。

    陳平安下船的時候,帶了好些瓜皮果核。

    因為在南澗國下船的人不多,所以陳平安和桃木劍道士一下子就撞見,結伴而行。

    在船頭欄杆那邊,秋實冷哼道:「姐,你看那個傢伙,下船了一點也沒有離別傷感,說不定正想著山下的花花世界呢。」

    春水無奈道:「陳公子就連杏花坊都沒有興趣,怎麼會對青樓勾欄有想法。你又不是不知道,多少見慣世面的將相公卿、豪閥公子,到了鯤船之上,在杏花坊一樣流連忘返,畢竟坊里好些曲意奉承他們的女子,可是世俗眼中的神女仙子,醉酒之後,那些男人一個個醜態畢露,唉,山下的男人,若是都像陳公子這樣就好了。」

    秋實有些不服氣,「那是陳平安年紀還小,以後也會變成那樣烏煙瘴氣的壞東西,說不定下次再登船,陳平安就要嘴花花,對咱們動手動腳了。」

    春水眯起眼眸,瞥了眼妹妹腰間的綉袋,「你真這麼覺得?」

    秋實猛然間轉過頭,假裝對湖上一幕場景視而不見。

    春水望去,才發現陳平安正在對她們姐妹抱拳告別,很江湖氣,不愧是一位勤懇練拳的純粹武夫。

    春水趕緊抬起手臂,揮揮手。

    等到陳平安轉身離去,秋實這才轉過頭,氣鼓鼓的俏皮模樣,春水打趣道:「你這是何苦來哉,跟人家離著這麼遠,客客氣氣道個別,又不少幾兩肉。」

    秋實斜瞥一眼姐姐的胸脯,忍住笑意,「姐,你少了幾兩肉,是不怕,反正底子厚,我可不行。」

    姐妹二人打鬧起來。

    年少時,總以為離別是下一次重逢的開始。

    陳平安和道士張山一經攀談,才知道相互都要南下,陳平安是因為一個莫名其妙的理由,陸沉和楊老頭都要他在南澗國下船,不敢貪圖省事,去往老龍城下一座渡口,而桃木劍道士是饑寒交迫,實在是坐不起這艘渡船,如果再不下船,估計就要給鯤船打雜才能混口飯吃。

    兩人脾氣相投,就約好一起南下,至於何時分道而行,暫時不去理會。

    兩人下船的渡口,位於南澗國南方和古榆國的北部邊境,道士張山粗通寶瓶洲雅言,便給陳平安解釋起了古榆國的鄉土,原來古榆國的皇帝為楚氏,國名來歷,也有說法,相傳上古時代,有一位職掌報春一事的女神,同時掌管天下草木的生髮枯榮,唯獨古榆國境內有一棵大樹,秋綠春枯黃,總是慢上一拍,讓女神惱火不已,便敕令此樹,天生不開竅,極難成為精魅。這就是後世「榆木疙瘩」的來源。

    道士張山是三境練氣士,境界尚未穩固,不過翻山越嶺一事,作為龍虎山道統內的道人,不管記名還是不記名,都再熟悉不過。

    背負桃木劍的年輕道人,在入山之前,還從包袱里拿出一隻銅鈴,系掛在桃木劍尾端,跟陳平安解釋道:「這是聽妖鈴,在道門之內最是盛行,類似練氣士人手一幅的白澤圖,貧道這串鈴鐺品相最低,只能算是入門的降妖器物,灌注靈氣之後,在數個時辰內,只能感知到高出貧道一個境界的山澤妖怪,貧道如今才三境,這意味第五境的大妖,便無法察覺到。」

    陳平安欲言又止。

    哪有你跟人見面沒多久,就自己報上修為深淺?

    再就是「第五境的大妖」?

    陳平安有些吃不準了,難道自己和這位龍虎山外山弟子,混的不是一座天下,一座江湖?自家那兩個小傢伙,青衣小童和粉裙女童,可都是中五境的練氣士,在自己家鄉那邊,青衣小童還不是每天嚷嚷著爭取不被人一拳打死?

    陳平安雖然一肚子疑惑,可是對年輕道士的觀感,又好了幾分。

    年輕道士沒有注意到陳平安的疑惑,還在那裡安慰身邊的「陳公子」,「不過陳公子放心便是,咱們山上有個說法,任何一座門風正派的宗字頭仙家,轄境千里之內,絕無大妖作祟,道理很簡單,大妖們沒那膽子為禍人間。一旦被中五境的仙師知曉了,說不定當天就要授首,對吧?」

    陳平安笑著點頭說是。

    讀書人入山訪仙,一直是歷代文人筆札里的重頭戲,神仙喬裝打扮,遊戲人間,戲弄世人,亦是。

    山上山外,兩者之間,藕斷絲連。

    陳平安也是登船之後,才知道包括寶瓶洲在內的三洲版圖,像龍泉這樣的地方,少之又少,許多老百姓,終其一生,勞勞碌碌,都不曾看到過一次所謂的山上神仙。

    道士張山是個地地道道的熱心腸,閑聊之後,聽說陳平安出門在外,竟然連一卷白澤圖都沒有攜帶,便死活要將自己的那捲白澤圖送給陳平安,說這幅捲軸不過花了兩三文小雪錢,而且與那聽妖鈴鐺如出一轍,是最入門的廉價物件,出自一座私家作坊,粗糙不堪,刊印馬虎,便是送禮都寒磣,既然你陳平安是急需一幅,以備不時之需,那就剛好拿去先用著,反正他張山早已爛熟於心。

    這大概就是所謂的善財童子遇上散財童子?

    陳平安不敢白收,就手入袖中,遮掩蹤跡,然後駕馭方寸物十五,取出兩枚小雪錢,交給道士張山,後者猶豫了一下,便只收了一文小雪錢,還說這麼老舊的物件了,一文錢都賣貴了。其實當初遭遇那位嫁衣女鬼,目盲道人就贈送有一幅師門祖傳的《搜山圖》,比起張山的這幅白澤圖,確實好了不知千百倍,不過陳平安轉送給了林守一,而且陳平安一邊登山一邊翻看白澤圖,一樣看得津津有味,尤其是有些精怪鬼魅的圖像,是那幅《搜山圖》未曾記載繪畫的,更讓陳平安覺得收穫頗豐。

    入山一事,道士張山恐怕再跋山涉水十年,都未必比得過泥腿子陳平安。

    所以陳平安走得很閑庭信步,桃木劍道士雖然不至於氣喘吁吁,但也不輕鬆。

    陳平安沒有像鯤船上那般謹小慎微,時時刻刻,刻意加重行走之時的腳步動靜,一來是陳平安在竹樓練拳之後,明白一個道理,心弦需要鬆弛有度。二來行駛於雲海的鯤船,和鯤船下邊的國土山河,天壤之別,陳平安不需要太過小心,便是尋常的三境武夫,單槍匹馬遊歷行走於一國疆域,都不會有太大威脅,最後,一個最重要的原因,是陳平安對道士張山很放心,這種一見如故的感覺,陳平安極為信賴,就像之前看到站在學塾外的齊先生,站在李氏家門口的李希聖。

    陳平安相信自己的直覺。

    隨著兩人一起逢山過山遇水涉水,很快就過去兩旬時光,一路上順風順水,並無波折,陳平安和年輕道士也愈發關係親近,陳平安會毫不掩飾地修行六步走樁,停步休憩的間隙就會練習劍爐,而道士張山修行的竟然是五雷之法,因為林守一和目盲道人的緣故,陳平安對此並不陌生,張山經常擺出奇怪姿勢,金雞獨立,以手握拳重擊腹部某處氣府,發出極有規矩的呼嘯之聲,或是手肘彎曲、手指抵住脖頸經脈,另一隻手,雙指併攏作劍,閉緊嘴巴,腹如雷鳴,發出悶悶的噫吁聲調。

    這是陳平安第一次遇到對待修行,孜孜不倦,比起自己練拳絲毫不差的人物。

    這恐怕也是兩人能夠一直結伴南下的關鍵所在。

    都吃得苦,還能夠樂在其中。

    偶爾夜幕降臨,兩人尋找到一處遮風擋雨的住處,或古廟或山洞,燃起篝火,年輕道士會跟陳平安說俱蘆洲劍修的厲害,說那邊道士的受人白眼,同樣是一件法寶靈器,劍修出手購買,十文小雪錢就能買走,道士去買,可能就要出雙倍價格,性情溫和的年輕道士,說到這裡的時候,才會破天荒露出憤憤不平的神色,說以後若是可以的話,他一定要改改這些規矩。

    年輕道士之前確定陳平安是練武之人後,其實百思不得其解,若說練氣修仙,是天底下最大的銷金窟,那麼習武就是當之無愧的第二,一樣是要吃掉金銀無數。他張山自打下山之後,就沒過上一天舒服日子,偶有所得,都在百般權衡之後,換成了一張張能夠傍身保命的符籙、一兩件最適合降妖除魔的法器,就好比最簡單的一張神行符,能夠幫助年輕道士在遭遇大妖的險峻時刻,快速脫離戰場,去往幾里地外,就要耗費張山三十文雪花錢,一文雪花錢,最少價值百兩紋銀,這意味著張山在市井百姓人家,要靠著自己本事掙來最最少三千兩銀子,才能買到一張神行符。

    可是年輕道人三境修為,在山上劍修、山下劍客多如牛毛的俱蘆洲,一路艱辛南下,靠著一次次蹩腳的降妖除魔,降的妖,其實都是頑劣精怪居多,除的魔,更是未開靈智的荒冢鬼物罷了,賺錢賺得殊為不易,有些時候遇上個實力強悍的二境妖魅,年輕道人說不定還要倒貼一些家底進去,真正賺錢的大頭,還是水陸道場和紅白喜事,尤其是一些個需要大量道士充數的醮會,來錢最快最容易,只可惜這類好事,可遇不可求。

    於是張山聽聞寶瓶洲崇尚道教之後,不比俱蘆洲這麼瞧不起道人,便想著跨洲南下,來這邊看看能否有些機緣,結果登船沒多久,就差點餓死,這讓年輕道人對此次寶瓶洲之行,心頭充滿了陰霾。

    古榆國疆域不大,兩人很快過了邊境線,來到綵衣國境內,夜間趕路,突逢暴雨,奇怪的是,兩人進入一條人跡罕至的山脈后,走了十幾里山路,四周都沒有一處適宜躲雨的地方,怪石嶙峋,多裸露石崖,而且山上偶有大樹,也多枯死,一些難得帶有綠意的樹木,也遠遠稱不上枝繁葉茂,所以黃豆大小的雨點砸在兩人身上,連綿不絕,能夠砸得讓人腦袋發悶,陳平安在落魄山竹樓內,武夫三境錘鍊得堪稱變態,當然面不改色心不跳,可是道士張山躋身三境沒多久,練氣士的體魄堅韌程度,本就天生不如同境的純粹武夫,而且他的三境底子,打得一般,所以年輕道人臉色慘白,嘴唇鐵青,陳平安知道再熬下去,張山就算撐過今晚雨夜,明天恐怕就會一病不起。

    陳平安停下腳步,拍了拍張山的肩膀,大聲告訴張山在原地不動,盡量保持平穩呼吸,他去加快步子,獨自去找找出路,不管有如結果,一炷香之內,肯定會回來找他。張山愣了愣,被滂沱大雨砸得有些暈乎的年輕道人,嘴唇微動,嗓音細若蚊蠅,大雨時分,饒是陳平安都沒有聽清楚他在說什麼,只是眼見著張山身體愈發孱弱,不能繼續這麼給大雨砸下去,陳平安便不再猶豫,朝他露出一個笑臉,轉身快步前行。

    年輕道士盤腿而坐,開始竭力抵抗刺骨寒意。

    練氣士的下五境,被稱為登山五境,牽引人體之外的天地元氣,來澆築、砥礪人體的皮肉筋骨血。第一、二境為銅皮境和草根境,能夠讓練氣士肌膚堅韌,血氣旺盛,照理來說,一場暴雨而已,哪怕再大,躋身第三境柳筋境的年輕道人,已經能夠引氣淬鍊筋骨,但是這位背負桃木劍的龍虎山外家弟子,走的是道教符籙派的路數,更重外物,例如神行符、桃木劍這類法器,肉身錘鍊的成效,並不出色,再者這場春雨,太過急驟且「陰沉」,使得年輕道士在不知不覺之間,體內真氣消耗極快。

    臉色雪白的年輕道人視線模糊,在糾結要不要摘下行囊,從瓷瓶里掏出一顆補氣的丹藥,但是一顆名為「回陽」的丹藥,品相再差,也是實打實的一文雪花錢,年輕道人哪裡捨得,便咬牙苦苦堅持,希冀著那個少年武夫能夠早去早回,並且成功尋見一處躲雨的地方。

    到了山上,某些時候就要受得山上苦。

    這一點,龍泉小鎮的妖物就是例子,市井百姓渾然不覺,阮邛的鑄劍聲勢,卻會讓它們欲仙欲死。

    陳平安在快速走出半里地外,不再隱藏三境修為,急速前沖。

    當他看到前方一棵僅剩枯枝的大樹,幾步助跑,就踩著樹榦一串向上踩蹬,抓住一根腐朽枝丫,輕輕一拽,身形飄起,枝丫崩折墜地,陳平安卻已經百尺竿頭更進一步,站在了大樹高處,伸手遮在額頭,舉目眺望,不見燈火,盡頭處卻有一座不高的小山頭,陳平安輕輕躍起,雙腳在樹榦上猛然一踹,借勢飛掠而去,身後大樹轟然倒地。

    身體傾斜向下,如同一枝箭矢竄出的陳平安落地后,伸手一掌拍在泥水四濺的地面上,整個人向前凌空翻滾,雙腳落地的同時,就腳尖一點,貓腰前沖,靈活至極,很快來到那座小山頭,登頂之後,視野開闊,但是仍然沒能瞧見哪怕一點燈火,這讓陳平安感到有些麻煩,實在不行,就只能在回去的路上,臨時劈砍樹木,搭建出一座粗糙帳篷了,但是看那張山的神態氣色,哪怕躲在帳篷里,一旦燃不起篝火,多半還是會風寒侵體,著涼生病。

    陳平安其實心底也有些納悶,這一大片低矮逶迤的山脈,確實透著些古怪,他走過的山水也不算少了,還真沒有這麼給人枯萎敗壞之感的地方,若是陰氣森森的荒冢墳塋之間,如此荒涼也就罷了,可怎的這麼場大雨都下得比別處寒冷?

    就在陳平安打算返身去尋找年輕道士的時候,突然發現眼力窮盡之處,依稀出現了一點光亮,在朝北方緩緩移動,光亮在雨幕中微微搖晃,如一葉扁舟在驚濤駭浪中起伏,隨時都會翻船熄滅。陳平安想了想,記住那點燈火的行前方向,迅速轉身,原路返回,找到了搖搖欲墜的年輕道人,攙扶起他,說前方有人同樣在趕夜路,看看能否匯合,若是當地人氏,說不定會知道躲雨的地方。

    年輕道士精神一振,陳平安二話不說背起他,飛奔前去。

    陳平安背著槐木劍匣,同時背著一個背著桃木劍的年輕道人,在雨夜中撒腿狂奔,翻山過嶺,如履平地。

    隨著年輕道士越來越昏昏欲睡,那粒燈火越來越亮堂。

    陳平安稍稍放緩速度,抬頭望去,他一直在觀察那邊的情景,大雨之中,同樣是兩人結伴而行,書生模樣的兩個年輕人,背負書箱,一人撐大傘,一人持火把,雖然跟陳平安他們一樣落魄不堪,但是比起年輕道人的慘淡,兩位儒衫讀書人面帶笑意,在談著什麼,似乎都不覺得風雨阻路,是什麼苦事,反而是一件值得開心的幸運事。

    兩人好像都沒有察覺到陳平安的悄悄靠近。

    這也讓陳平安微微放心,風雨夜裡的荒郊野嶺,事出無常必有妖,一旦遭遇不測,又不能丟開背上的道士,必然是一場苦戰。

    陳平安在隔著一段距離處,用寶瓶洲雅言大聲喊話。

    兩位讀書人沒有聽到,繼續前行。

    陳平安又一次鬆了口氣,哪怕是練氣士或是山野妖物,道行都不會高了,當然前期是對方沒有故意藏拙。

    直到距離十數步外,兩個儒衫年輕人才發現陳平安。

    他們趕緊停步,對陳平安趕緊招手,一番交談后,看著年輕道人的慘白臉色,其中一位綵衣國的讀書人指向一處,安慰道:「我生平喜好遊山玩水,經常獨自負笈遠行,記得此處人煙荒蕪,但是約莫三四裡外,有一處宅院,極有可能是隱士所建,我與劉兄此行正是前往此處,你們不妨與我們同行。」

    另外撐傘的一位讀書人苦笑道:「我們原本在一里地外的山坡露宿,哪裡想到會下這麼大一場暴雨,如果不是楚兄曉得路途,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陳平安連忙道謝。

    兩位萍水相逢的讀書人,一人幫著撐傘在年前道人頭頂,自己淋雨,凍得瑟瑟發抖。

    原本手持火把的讀書人臉色黯然,因為沒了雨傘遮擋之後,哪怕火把使用的油,不是凡物,仍是在大雨潑灑之下,給熄滅了,實在捨不得丟棄,便捧在懷裡。

    讀書人只能靠著一次次閃電雷鳴的光照,憑藉記憶艱難前行。

    還真被他們找到了一座宅院。

    像是州郡之城裡的殷實門戶,雖有石獅坐鎮大門,但是顯得小巧不大氣,只是不知為何,即無懸挂春聯,也無張貼門神。

    總算還能有個檐下躲雨的喘息機會。

    收起雨傘的讀書人趕緊使勁敲門,顧不得禮數不禮數了。

    結果許久之後,大門才吱吱呀呀打開,剛好天空一道閃電劈亮夜幕,露出一張枯槁恐怖的蒼老臉龐。

    嚇得讀書人一個踉蹌,差點向後跌倒。

    突如其來的那張老嫗臉龐,在驟然而亮的雨幕之中,別說是膽氣不壯的讀書人,就連見多了山水神怪的陳平安都嚇了一跳。

    眾人只覺得宅院之內,未必比外邊的風雨天地來得安生溫暖了。

    而降妖除魔一事最內行的道士張山,已經很不講義氣地昏睡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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