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乞兒
穿過一層院落，來到第二層住處。
劉娥甫一進屋便聞到腌臢氣息，一堆乞兒圍著中間位置，似是在欺凌某個少年。
劉娥微微蹙眉，朱念平是個有眼力見的，直接朝著屋內喊了一聲，「當家的來了，都往院子裡集合！」
一聽聞當家的來了，那些乞兒們頓時精神振奮了些，一個個爭先恐後往外跑，便連那個少了一隻耳朵的也捂著流血的耳朵混在了人群里。
到得最後，房間裡只剩下一個半跪著的少年和地面上用破舊蓆子裹著的一具屍首。
那少年仿佛一頭護食的餓狼，無論誰靠近都要咬上一口。
劉娥轉頭問站在角落裡的大夫，「這是怎麼回事？」
那大夫有些愁眉苦臉，「回姑娘，這乞兒的妹妹餓了那般多時日，又受了風寒，如今便連藥都灌不進去了。眼瞧著沒命，他卻不肯信，只抱著一具屍首不肯撒手……」
「她還沒死！」那乞兒聽聞大夫說自己妹妹是一具屍首，當下赤紅了眼眶，轉頭惡狠狠盯著大夫。
「半邊身子都涼了，不是死了是什麼？」那大夫冷哼一聲，顯然不覺得自己有何錯。
劉娥由是朝著那破草蓆走了兩步。
朱老三想要扯住劉娥，卻被朱老二眼神制止。
兩人只得將眼神死死釘在乞兒身上，以免他有什麼暴動。
果不其然，劉娥一靠近，那乞兒便似發了狠。
劉娥只冷冷瞧了他一眼，「不想失去妹妹，就閉嘴。」
原本如餓狼一般的少年頓時癟了下去。
他雙眸緊緊盯著劉娥，看她探出白嫩嫩的手指往妹妹身上摸了摸。
劉娥亦是蹙眉。
那小姑娘雙眸緊闔，胳膊和手俱都涼了下去。她又探手往胸口摸了摸，胸口依然帶著些溫熱。
義莊的大夫不過是尋常鄉野大夫，倘遇疑難雜症，便有些束手束腳。
想罷，她抬眸瞧向面前少年。
少年不過十四五歲，許是營養不良，身形略顯單薄，瞧著竟有幾分文弱之氣。
見劉娥抬眸望過來，那少年臉上亦帶了些忐忑。
「剛剛便是你咬掉了那乞兒的耳朵？」劉娥開口便問。
許安，也就是眼前的小乞兒，心頓時往下一沉。
「他要把妹妹丟出去，我便動了手，」他的唇抿成一線，唇角略略發白，「倘姑娘能救我妹妹，許安便是給姑娘當牛做馬也心甘情願！」
言罷，他便俯身跪著，結結實實三個響頭磕了下去。
青石板地面算不得平整，許安的頭見了紅。
劉娥站起身，自上而下瞧了許安一眼，「記住你今日的話，好好在義莊聽朱二哥的話，我便還你一個健健康康的妹妹。」
許安眼中帶了些不可置信，又有些狂喜。
「雀兒，著人抬了這姑娘上馬車，回府。」劉娥轉身朝著門口道。
許安一聽劉娥這般說，心中頓時一驚，那隻髒手便抓住了劉娥裙角。
劉娥的目光清冷冷得落下來。
許安卻不肯鬆手。
「姑娘可是要把我妹妹丟了？」他急急問道。
「不會。」劉娥道，「把你的命好好留著，以後，它是我的了。」
許安鬆了手。
有所圖，他更安心。
院中的小乞兒原本翹首以盼，想要見一見這當家的少女。豈料少女只往屋裡轉了一圈，便著人抬了那破草蓆子，匆匆而走。
待得劉娥一行人離了院子，一個小乞兒湊到被咬掉耳朵的乞兒面前，「黑子哥，那個劉安還在屋裡，要不要兄弟們替你打一頓出出氣？」
被喊作黑子哥的少年恨恨推了小乞兒一把，「滾開！別擋著小爺治耳朵！」
待得說完，他又呲牙咧嘴得尋那大夫幫自己耳朵上藥……
……
「姑娘，咱們才到義莊，便又趕著往回跑。這般奔波，怕是吃不消。還有，這小丫頭眼見著便沒氣了，縱使回了劉府，家主怕是也不允許您帶著這個累贅回去。」雀兒坐在馬車一側，打眼瞧了被破草蓆包著的小丫頭一眼，又趕忙撇過頭去。
劉娥卻是有自己的思量。
「這小丫頭是那個少年的軟肋。想要收服那少年，自然就要拿捏住他的軟肋。」劉娥輕嘆一聲，解了披風替小丫頭掩上，「雀兒，人心換人心。倘若是你躺在這裡，會不會希望有人拉自己一把？」
「那不一樣。」雀兒吶吶，又覺得姑娘這個假設好沒道理。她只要不犯錯，姑娘總歸不會害了她。
因著府中忌諱，劉娥自將小丫頭安置在離劉府最近的醫館裡，又遣了府醫過去看診。
看著府醫下了銀針，又掰開小丫頭的嘴將一碗藥灌下去小半碗，她一顆吊著的心才落下幾分。
都說送佛送到西，劉娥既然做了好人，那便自然不能讓人搶了功去。
待得雀兒給小丫頭淨了面，又與她換了身乾淨衣裳，劉娥這才著雀兒喚了兩個粗使婆子過來，把小丫頭背進了她的院子。
「就先安置在我房裡的美人榻上吧。」劉娥指使著婆子把小丫頭放下。
雀兒卻是有些著急，「姑娘，這小丫鬟身上髒得很，又正病著，不若安置在奴婢屋裡……」
「不用，」劉娥揮了揮手，不甚在意道，「我屋裡暖和些。等她好些了再與你一起。」
雀兒不明白劉娥為何對這小丫頭怎的這般上心。她想說這不合規矩，豈料劉娥早已將一床錦被蓋在了小丫頭身上。
真真是暴殄天物！
雀兒一口氣沒提上來，差點暈過去。
只鶯兒的下場還歷歷在目，雀兒不敢造次，只委委屈屈去熬藥，順帶又帶了些好克化的粥來。
使了雀兒餵了小半碗燕窩粥，劉娥就手挑了個離得近些的位置，一邊看書，一邊瞧著那小姑娘形容。
真真是個可憐見的，倘若不是遇上她，怕是真就丟了命去。
劉娥正思慮間，院裡的粗使丫鬟桃兒便一路跑著過來回話，「姑娘姑娘、不好了！夫人正使人拿了鶯兒姐姐，只說要浸豬籠沉塘去！」
劉娥霍然一下站了起來，「怎麼回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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