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白色越野車停在學校門口。

不等桑曉瑜下車，秦思年就已經早早的打開車門，將後面坐著的小男孩燙手山芋一樣的弄下去，推進了校園裡。

原本想要說他兩句的，但想到昨晚夜裡時，小男孩尿了床，他收拾床單黑著臉的模樣，還是忍住了。

秦思年桃花眼從校園移到她臉上，惡狠狠的說，「我傍晚來接你的時候，可不想再看到他！」

「別的學生也不行！」末了，又補上一句。

桑曉瑜忍住笑，「知道了！」

轉身想要跟著學生們的人潮往裡走，卻被他扯了一把，然後嘴唇被他「吧唧」親了一口。

桑曉瑜臉上紅的滴血，羞憤的瞪他，又有些嬌憨。

秦思年眉尾飛揚，邪氣的勾唇，「Goodbyekiss！」

桑曉瑜沒好氣的又瞪了他一眼，不再理他，跺了跺腳飛快的逃離現場。

……

下午三點，驕陽還大盛的時候。

計程車停在一家醫院門口，桑曉瑜接過找回來的零錢，推車門下來。

看著面前的門診樓，她嘴角翹起一絲狡黠的弧度，今天學校里搞了個植樹活動，除了班主任以外，像是他們這些課外的老師，都可以提前早下班。

原本想要直接回家的，不過想到昨晚學生尿床時他用手指頭拎著床單的模樣實在太憋屈了，還是決定想要過來安撫他，給他一個驚喜。

桑曉瑜來過一次醫院找他，不過那會兒是傍晚，只是蹲在門口等他而已。

裡面沒有去過，所以並不熟悉，也不知道他在哪裡。

根據指示牌，她乘坐電梯到了心臟外科的樓層，從電梯里出來，她遇到了位護士后叫住詢問，「請問一下，秦思年秦醫生在哪間辦公室？」

對方聽到她的話后，卻是一副受驚的表情，「你是要找秦醫生看病嗎？」

桑曉瑜知道對方誤會了，卻也皺了皺眉，不明白對方反應為何那麼大，剛想要解釋，那位護士便一臉欲言又止的趴在她耳邊壓低聲音，「美女，我奉勸你一句，這裡醫生有很多，如果看病的話，你最好還是不要找他了！」

說完，便搖了搖頭一溜煙的跑了。

「……」桑曉瑜一頭霧水。

剛剛那個不靠譜，繼續往裡面走，想要直接去前面的護士台問。

護士台裡面倒是聚集了好幾個護士在那，看起來不像是在工作，反倒是在議論八卦，桑曉瑜正打算輕咳一聲引起注意的時候，就聽見「秦醫生」三個字在其中。

「你們聽說沒有啊，秦醫生有艾滋病！」

「這現在誰不知道啊，從早上來就知道這個消息了，現在整個醫院都傳遍了，不光是咱們心外科，就連其他科室的也都已經知道了！」

「哎，你說真看不出來啊，秦醫生竟然是AIDS患者，我現在還對著他的顏花痴呢！」

「你快打住吧，不要命了你，AIDS你不知道是什麼啊！多危險，你難道不怕被傳染，我現在想起來都后怕，我跟他應該沒有什麼接觸吧，據說他好像是這次回來后才得的，那以前一起手術的時候應該沒事吧！」

「不管有事沒事，以後還是離他遠一點！」

「像是他這樣攜帶HIV病毒的人，還在咱們醫院，未免也太嚇人了吧，看到都得躲著走，弄得我都不敢工作了！不過，好在院長已經找他去談話了！」

……

桑曉瑜聽著那一聲聲的議論，她心臟在無限的下沉。

尤其是護士們臉上嫌惡的表情以及鄙夷的語氣，她垂握著的手緊緊攥成拳頭。

正想要和她們理論一番的時候，看到秦思年挺拔的身影從走廊走過來。

白大褂脫掉了，穿的是自己的炭灰色襯衣和長褲，外套搭在手肘上，而他的右手還抱著一個紙盒箱子，裡面裝的都是他平時的辦公用品。

桑曉瑜看到后，心口驟然收緊，「禽獸……」

他雖然神色如常，但總有種被孤立出去的寂寥感，尤其是剛剛他走的這一路上，旁邊路過的醫務人員，都像是自動躲瘟疫一樣的躲開。

秦思年桃花眼裡閃過一絲意外，「小金魚，你怎麼來了？」

桑曉瑜抿緊嘴角，解釋說，「學校放了小半天假，我過來接你下班……」

「嗯，來的剛好。」秦思年微勾薄唇。

半個小時前，他剛從院長辦公室里出來。

早上送完她回到醫院后，他就察覺到了哪裡不對勁，後來才知道，自己的病隱瞞不住了，這樣大的事情，又是在這麼小的醫院裡，傳播的速度自然驚人。

整個醫院都開始人心惶惶，上午的交流會議，只有一兩個人怯怯的來聽。

他回來的時候有跟院長報備過，最後不得不放棄臨床，選擇傳授技術也是他們商量過的，但經不住現在有人跑去申請，院長迫於壓力，只能找他談話，表示很抱歉，只能暫時停止他的援藏工作，他道歉造成困擾后，便回辦公室收拾了東西。

桑曉瑜聽完他的話，心口一陣緊過一陣。

迎面走過來一個穿白大褂的醫生，秦思年出聲，從紙箱子里拿出來了一支鋼筆，「王醫生，這個是之前你借給我的，我還沒來得及還給你！」

被他稱作王醫生的人，聞言立即頭搖的跟撥浪鼓一樣，雙手也直擺動，「不用不用，你拿著就好，我不要了！」

說完，像是怕被他碰到一樣避如蛇蠍的快步離開。

桑曉瑜手指攥的更緊，骨節都用力到有些發白。

她掃了眼周圍，幾乎都是遠遠看過來的人，包括旁邊護士台里站著的護士們也都噤了聲，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都是一副避開的模樣。

這裡是醫院，他們都是醫務人員。

他們比普通人更懂得醫學知識，也更專業，所以更知道AIDS的傳播途徑，可即便如此，也仍舊會表現出嫌棄和鄙夷，可能這就是人性的悲哀。

桑曉瑜咬了咬牙，當著他們的面伸手握住秦思年的大手，十指相扣，而且還墊腳在他薄唇上吻了下。

她誰也不看，昂著臉聲音有力的說，「禽獸，走，我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