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5章 不完整的奇蹟
那枚水晶球的樣式，與之前費爾南德教授所持的那枚有些相似，都是在內部流淌著一抹活性物質，在不停流動著，變化著。
但相比之下，教授持有的那枚就像是一件拙劣的仿製品，對羅伊德沒有絲毫吸引力，甚至還覺得有些古怪。
而眼前這枚，則更顯神秘、夢幻、美麗，讓人迷醉。
羅伊德在看見那枚水晶球的瞬間，全副身心就像是被吸走了似的，目不轉睛的一直盯著看，似乎都忘記了自己身處何方，又是為何而來。
直到大概半分鐘之後，他才被腦子裡的各種動靜所『吵醒』。
不管是靈感還是詭異直覺，乃至是一向安分的《真實之書》，全都在狂歡和躁動著，像是村里開席一般的熱鬧。
但它們並不是在提醒危險，而是在催促羅伊德快上，快去把那枚水晶球據為己有。
羅伊德本想遵循著這樣的催促，靠近過去，把水晶球握在手中。
可他已經逐漸恢復的理性終究還是占據了上風，讓他及時意識到了自己身處什麼樣的環境中，以及自己是來幹嘛的。
羅伊德連忙停下了腳步，強忍著大腦和自己內心裡的躁動，觀察了一番四周。
地上能看見一些布置好的儀軌，但是並沒有運作起來，還能在那張書桌附近看見一口盛放靈性墨水的瓶子，以及碎裂的鏡子，熄滅的蠟燭等等。
說明教授那組人，確實來過這裡，並且進行了初期的部署。
可是他們的人在哪裡？
在四周那一具具高聳書架的包圍下，正中心的區域雖然很寬敞，但並沒有什麼視野阻礙，可羅伊德卻一個人影都看不見。
空氣中，也沒有戰鬥和動用過力量的痕跡。
甚至連書架上那一本本密密麻麻的藏書，也全都安分守己，沒有朝著羅伊德撲過來。
這裡就像是一處風暴的中心，比外面更加的風平浪靜，連空氣都乾淨了許多，不僅面板沒有提醒精神污染，就連視野右上角的讀數，也恢復到了一大串『0』。
除了找不到教授等人，這裡一切都是那麼的安然無恙。
可是他們又會去哪兒呢？
「教授？教授你們在嗎？」
羅伊德試著呼喊了兩句。
沒人回應，只有他自己的聲音在四周激盪著，傳來一陣陣迴響。
明明有自己的聲音，可羅伊德卻莫名的覺得，這裡安靜得過分，安靜得能讓人窒息。
就連空氣都在逐漸變得寒冷，隨著他的呼吸逐漸加速，颳得他的喉嚨一陣刺痛。
如果在這裡再呆久一點，羅伊德甚至懷疑自己會被凍成一座雕塑。
那種沒有冰渣，但卻一動不動的雕塑，就像是外面那些『學長』一樣……
羅伊德不得不調動起體內的靈力，在周身快速運轉著，想要以靈力的消耗，來保持自己的體溫。
可他的靈力，剛剛才消耗了大半，並不能堅持太久……
所以羅伊德沒有多少時間去思考和猶豫了，他只能別無選擇的走到那抹水晶球面前，低頭看了看。
在近距離的觀察下，那裡面的物質更顯美麗迷人，就像是一汪思維的漩渦，能把一切的思維和注意力全都吸引進去那般，讓羅伊德完全挪不開視線。
更是想要徹底放棄思考，徹底融入其中。
剛剛才恢復了一點點的理性，似乎即將徹底淪陷其中。
直到一片寂靜的耳邊，忽然聽見了一聲虛弱無力的提醒：
「快……快逃……」
隨之而來的，是大腦中一陣灼熱的刺痛，就像是腦子裡被插進了一根燒紅的鋼針，疼得他險些當場昏厥。
但幸好，他還有【眩暈抵抗】
伴隨著這股劇痛，羅伊德猛的一下『甦醒』了過來，打了個激靈，原本幾乎快要被凍結住的思維與理性，也因為那鋼針的『灼熱』，重新恢復了活力。
生理上的求生本能，更是瞬間壓制住了靈感、直覺、乃至《真實之書》的躁動，讓他下意識的舉起手中短劍，發動了【超凡劍術】，一劍劈在了那枚水晶球上。
堅韌的水晶與銳利的劍刃相擊，迸發出一陣金屬質地的火花，然後被一分為二。
內里那股能讓人著迷的物質也像是血液那般，變化成鮮紅和黏稠的質地，在那簡樸的書桌上肆意流淌著。
但只是兩三秒過後，它們便停止了流動，也不再變化，像是徹底失去了活性那般，飛快的凝固，凍結，最後變成一灘血紅色的冰塊。
【叮~癲狂值+1000】
【叮~特殊技能碎片+5】
【已獲取足夠的技能碎片，解鎖特殊技能——不完整的奇蹟】
而失去了那層水晶濾鏡的它們，在羅伊德眼中，已經不在美麗迷人，反而流露出某種難以言喻的邪祟與詭異，顯得危險且致命。
羅伊德的靈感對此並沒有發表什麼看法。
倒是詭異直覺與《真實之書》在以各自的方式提醒著他，拿上東西趕快溜！
它們也不再像先前那樣，用那種狂歡般的姿態來提醒羅伊德，而是表現得更加沉著和穩定。
這應該才是正常的狀態。
於是羅伊德選擇了『相信自己』，當即從儲物袋裡摸出一副銀灰色的鉛盒——
那是他上次購買第三次【超脫】的核心材料時，賣家附贈給他的，說是用來盛放靈性材料的最佳容器，還提醒他用完了別扔。
當時羅伊德沒太在意這種微不足道的小細節，但還是信了賣家的說法，把那盒子留了下來，沒想到眼下還真的派上用場了。
他連忙用短劍把那些血色的冰渣從桌上颳了下來，然後抹進鉛盒之中，再緊緊封上蓋子，最後用油紙包死死裹緊，然後丟進了儲物袋裡。
等他完成這一切之後，忽然聽見四周傳來一陣陣『咚咚咚』的悶響，以及一陣『稀里嘩啦』的脆響。
羅伊德抬頭一看，發現成堆成堆的骸骨，正像是一股驚濤駭浪，從四面八方傾瀉而下，想要將羅伊德掩埋其中。
而周圍那些高聳的書架，上面連一張書頁都看不見了……
似乎那密密麻麻層層迭迭的書籍，全都在瞬間化作了這一具具屍骸。
這些骸骨有些像是人類的，有些則像是魔物的，全都呈現出一片灰黑腐朽的質地，類似化石一般，仿佛已經經歷過了幾千上萬年的歲月洗禮。
看上去，就跟羅伊德之前用來占卜的那兩根火柴差不多……
它們的質地已經脆弱得像是勉強堆起來的骨灰，在傾瀉而下的半空中，便直接化作了一片片粉末，在空氣中揚起大股大股的煙塵。
【扭曲之境】本能般的察覺到的危險，被動扭曲的功能自動開啟，幫羅伊德抵擋住了這大片大片傾瀉而下的骨灰，給他爭取出了一片還能立足的寶貴空間。
而羅伊德則在這一大堆骨灰之中，找到了幾抹還維持著人形的東西。
是費爾南德教授他們！
他們雖然看上去已經無比蒼老，更是骨瘦如柴，身上還被四散的骨灰裹滿，看著像是某位希臘戰神似的。
可他們卻還活著，甚至嘴裡還能發出悶哼與呻吟。
「我的腿……媽的……」
是一位光頭法師，雖然他原本錚亮的光頭已經布滿了老人斑，那身壯碩的肌肉也已經縮水成了蘿蔔乾，但他居然還有餘力開口叫疼……
那羅伊德自然就先沒管他，而是趕快扒拉著其他幾堆骨灰，把被埋在裡面的教授等人救了出來。
這原本應該是一項繁重的體力活，可羅伊德卻不知怎麼的，感覺身上有著用不完的蠻力，速度更是快得驚人，雙手就這麼扒拉了幾下，便把已經老得不成樣子的費爾南德教授給救了出來。
他雖然陷入了昏迷，但也還活著，只是不知道還能活多久……
羅伊德又扭頭看了一眼，發現那名已經老得不行的光頭沖自己點了點頭，但卻沒有說話的力氣了，只能示意他繼續。
羅伊德便繼續用著體內這股仿佛用不完的蠻力，以極快的速度，從骨灰里扒拉出了另外幾人。
而在扒拉出那位工程系的准教授時，對方雖然已經老得說不出話，但還是用盡最後的力氣，丟下了一個金屬盒子，然後才昏死了過去。
那盒子落在地上，當即開始了一陣機械式的延展變化，像是變形金剛似的，變成了一副帶著四個輪子的手推車？
羅伊德正愁不知道怎麼把這些人帶走呢，這一下就有了趁手工具，連忙把幾個人橫著擺在手推車上，然後開啟了返回營地的傳送門，再找到手推車尾部兩根豎著的操縱杆，拉了一下。
手推車頓時像離弦利箭一般飛了出去，一頭扎進了傳送門裡。
只是難免顛簸搖晃了一下，讓那位光頭法師又開口叫喚道：
「哎喲！我的背……」
羅伊德也不理他，直接讓手推車衝進了電梯裡，然後把上面的人一個個丟了下去。
接著又趕快調轉車頭，準備再去救講師和助教他們。
他已經感覺到，隨著核心區域，也就是剛才那處書庫出現了變化，這四周的空間也開始『不演了』，周圍的空間已經不是暗流涌動，而是開始波濤洶湧了。
空間風暴，已然降臨了。
只是它還沒有發育到最恐怖的程度，沒有刮到羅伊德所在的這裡來。
但空間電梯也已經在其影響下，開始了顛簸和飄忽，似乎隨時都會被颳走一般。
幸好，羅伊德的【投影】還堅守在這裡，應該還能再堅持一小會。
「我去救他們，馬上回來！」
羅伊德說著，又一次開啟了傳送門，定位到講師和助教他們所在的坐標。
在場唯一還保持著清醒的，只有那位光頭法師，雖然他已經沒有力氣說話了，但卻還有最後的力氣來睜大雙眼，像是發現了一個瘋子似的，看著羅伊德又一次衝進了傳送門。
這一幕，似乎給他帶來了極強的心理衝擊，以至於傳送門都消失了，他還呆呆的望著羅伊德消失的位置。
然後，他的嘴唇微微顫抖了幾下，勉強擠出了幾個含糊不清，無法辨認的音節。
他其實是想說，『願你腳下之道百花綻放』。
……………………
「呃……哈……哈……」
賞金獵人助教捂著自己斷掉的左臂，倚在牆壁上，臉色一片慘白，額頭與後背流淌出的汗水，正順流而下，與傷口處不停滴下的鮮血混在一起。
而在他身前，兩位講師正在勉強維持著一道臨時性的【智識屏障】，以此來抵禦那些『學長』和書本的瘋狂衝擊。
他們雖然還活著，並且還暫時保持著清醒與理性，但也已經是強弩之末了……
他們三人在與羅伊德分開後不久，同樣也發現那些『學長』和書本活了過來。
助教在一個猝不及防之下，被一位『學長』觸碰到了左臂。
他的前半截左臂便在短短兩秒之內，光速的腐朽，眨眼間便只剩下枯黃的骨頭。
並且這腐朽的趨勢，還有向著他全身蔓延的趨勢。
於是助教毫不猶豫的抽出一把匕首樣式的靈能鋒刃，果斷的切斷了自己的左臂。
可這只能讓他稍微多苟延殘喘一小會……
雖然抱住了性命，但他體內的靈力似乎已經遭到了影響，正在以誇張的速度飛快的流逝著。
而那位偷襲得手的『學長』，當即開始『搖人』，一瞬間，數不清的『學長』和書本便蜂擁而至，朝著三人撲了過來。
幸好兩位講師都是【智識】系的，對於這類知識類的魔物，有著一定的克製作用，並且有著豐富的考古經驗，所以勉強撐著殺出了一條血路。
但原本的路徑規劃也因此被徹底打亂，三人慌不擇路之下，沒能去與教授他們匯合，也沒能返回營地，而是被一路逼到了一處相對狹小的茶水間。
『學長』和書本完全沒有理性思維，自然不太懂得碰撞體積這一概念，在相互擁擠之下，讓三人還能稍微多堅持一會。
不過也正是因為三人的行動，把走廊和樓梯附近的鬼東西全部吸引了過來，這才給了羅伊德後面的『可趁之機』。
只是這樣的代價……
「我出不去了，我會動用最後的【律令】，給你們製造一點機會。」
助教有氣無力的說著，掙扎著想要坐起來。
「沒必要，我們出不去了……」
里爾講師笑了笑，臉上看不見多少絕望，更多的反倒是一種坦然和慷慨。
早在出發之前，他就已經做好了面對必死的覺悟。
「呼~呼~至少……要堅持到空間風暴開始……」
蘭迪講師也在有氣無力的說著。
比起落在這些魔物手中，他寧願被空間風暴撕成碎片。
那樣，至少還能以人類的身份死去……
「希望羅伊德他們，已經撤離了……所以我們至少還不算是全軍覆沒，能讓學院知道這裡發生的情況，不要再讓人來送死了。」
蘭迪講師又繼續說道。
在抵禦魔物的過程中，他們三人迅速交換了一下意見，得到了一項關於現狀的共識——
此次行動想要找回的【奇蹟】，恐怕已經不再是當初的【時間凍結】了。
原本被寄予厚望，認為能夠改變人類未來的奇蹟魔法，遭到了某種未知因素的影響，或者說『篡改』，已經不再是原本記錄的那些效果。
它或許還具備著一定的【凍結】與【時間】方面的屬性，但卻呈現出了截然不同的效果。
它也許還是可以用以對抗精神污染，將它們凍結住。
但這些精神污染，卻能在【凍結】的狀態下，產生某種詭異的變化，從而衍生出『學長』這類全新的魔物。
這樣的【奇蹟】就算最後成功回收，恐怕帶給人類的不是什麼未來與希望，而是災厄與絕望……
「呵呵，往好處去想，至少我們沒有白死，能讓現在的人明白，這些過去的【奇蹟】，並不是我們的希望。」
里爾講師儘可能用樂觀的語氣，說著這番讓人絕望的結論。
只是臉上的苦笑，卻無論如何都收斂不住。
他其實還記得自己的未婚妻，已經那棟剛剛裝修好，都沒來得及享受的大別墅……
這時，蘭迪講師又開口提議道：
「要不……還是威廉你犧牲一下，給我一刀痛快的吧？我相信你在這方面的嫻熟技藝。」
「對對對，我也一樣。」
里爾講師也連忙說道。
助教抬頭看了看正在瘋狂衝擊著臨時屏障的魔物們，點了點頭，然後握緊了手中的靈能鋒刃，勉強支撐著站了起來。
下一秒，幾道無形的劍光破開空氣，襲向兩位講師所在的方向。
但卻險之又險的與兩人擦肩而過，沒有傷到他們分毫。
反倒是撞得最賣力的幾位『學長』，當即被從中間一分為二，露出了內里那黑漆漆的空洞。
助教不由得愣了愣，懷疑自己是不是失血過多，眼花了。
他剛才好像看見幾根火柴棍飛了過去？
接著，他又回頭一看。
原本依靠著的牆壁，不知何時已經變成了一片空間裂隙，並且打開了一扇傳送門，從中露出來羅伊德的上半身，正在沒好氣的說道：
「你們怎麼躲在這麼個小地方？差點找不到了！」
一看見羅伊德冒頭，助教的臉色一下子變得更加蒼白。
他居然還沒走？
他居然蠢到跑來救自己？
「你這個……」
助教正準備開罵，卻是羅伊德的手更快，直接扒拉住他的肩膀，用力一拽，把他一把拉進了傳送門裡。
而剩下的兩位講師也沒預料到會有這一幕出現，似乎一下子傻掉了，都不知道逃跑和吐槽了。
結果還是羅伊德伸出雙手，一左一右的拽住兩人的褲腰帶，再憑藉著身上多出來的那股子蠻力，直接把兩人拖進了傳送門裡。
失去了臨時屏障的抵擋，外面那些鬼東西再無阻礙，又想要一擁而上。
可撲在最前面的魔物，似乎猛然察覺到了什麼，又猛然停下了腳步，還把後面那些的路給堵得死死的。
它們對羅伊德，不再像之前那樣的貪婪，反倒是變得有些本能般的忌憚，不敢再上去了。
而羅伊德也是冷冷一笑，把手裡最後幾根火柴撒了出去。
「去你媽的吧！」
隨著最後一筆癲狂值的入帳，他的上半身也縮回了傳送門裡，然後長長的出了口氣。
接著又對著面前剛剛救下來的三名『葫蘆娃』，露出一臉無奈的苦笑，攤了攤手：
「好了，現在的問題是，我們該怎麼回去了？」
「這裡是……」
蘭迪講師第一個回過神來，當即一陣左顧右盼，發現幾人所處的位置，像是半個小賣部？
是字面意義上的『半個』，這裡的地板，貨架，櫃檯之類的設施，全都只剩下半截，另外半截則是一抹黑乎乎的空間裂隙，就像是外面的異空間。
假如四人都是某本連環畫裡的角色，那他們眼前的處境，就像是這一頁被人給撕下來了似的，只剩下這半截。
「這裡是什麼地方？」
里爾講師也跟著問道，然後伸手撓了撓自己的腦門。
他感覺自己又『長頭髮』了。
但有了之前的經歷，他知道這是羅伊德在幫自己，倒是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對眼前的處境更加好奇。
還沒等羅伊德做出解釋，四人所處的空間頓時一陣天旋地轉，螺旋上升，晃得大家都一陣頭暈腦脹，失去了辨認方向的能力。
可他們的腳明明是好端端的站在地板上，自己與貨架櫃檯這些的相對位置也並沒有發生變化，似乎只是大腦自己在天旋地轉。
「唉喲哇呀……」
「誒誒誒誒誒？」
「嘔……」
講師和助教各自出現了各種不適的症狀。
羅伊德倒是還好，只是臉色不好看，但至少還是能正常說話的：
「咳咳……條件不允許，都稍微克服一下吧，看看風暴會不會把我們刮到稍微遠一些的地方，應該就不會那麼暈了。」
說罷，他又露出一臉無奈的苦笑，吐槽了一句：
「想不到我這趟除了開電梯，還得開船……」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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