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
大青龍寺的山腳下,便剩下了三人。
千秋與鳳旻還在馬車之中。
鳳詢在馬車之外,手中拽著韁繩,靜靜朝著他們所在的方向看去。
「有請太后與陛下。」他的嗓音淡淡。
話音落下。
良久,裡面都沒有什麼聲音。
鳳詢的眉頭一皺,再度重複幾遍,都沒有得到回應。
不會是……
跑了吧。
他的神情愈發陰沉下來。
鳳詢強忍著不悅,沒有跳下馬身去查看。
他低垂著眼眸,繞到了馬車的面前。
「請恕微臣無禮。」
鳳詢一身暗黑色的蟒袍,束著髮髻。
他一手攥著韁繩,另一手還攥著馬鞭,朝著馬車的帘子挑去。
當馬車帘子挑起以後。
他終於看清了馬車內的場景。
他們沒有跑。
但是。
鳳詢微微一愣,似乎沒有想到,他們竟然……
睡著了?
鳳旻一身龍袍。
上面綉著張牙舞爪的金龍,襯著他軟軟的小臉蛋,顯得格外具有反差。
這位小皇帝,睡得香甜,半張臉靠在馬車上。
千秋靠在了他的身上,似乎把鳳旻當成了抱枕。
鳳旻的睡相不太好,還說著夢話,嘰里咕嚕巴拉巴拉起來。
千秋微微皺了皺眉,似乎被吵醒,又沒有醒來。
她掙扎地伸出了一隻手,捂住了鳳旻的嘴巴。
「別煩我。」
鳳旻似乎還想要說點什麼,「嗷嗚嗷嗚……」
「閉嘴。」
千秋的嗓音含糊,不知道是夢話還是清醒著。
只不過,嗓音中帶著的警告,還是讓鳳旻乖乖閉嘴了。
鳳詢就這麼盯著看了許久。
直到兩人再度安靜下來,呼吸綿長,看來再度陷入熟睡。
他微微抿起了唇瓣,朝著千秋看去。
她緊閉著的眼眸,睫毛纖長微微顫動,陽光透過馬車帘子撒上,如金色的蝴蝶撲扇著翅膀停歇。
她的肌膚襯得如羊脂玉般,唇瓣微微張開。
如點綴著的盛放花朵。
引人採擷。
那一瞬,讓人想到了什麼。
冰肌玉骨,自清涼無汗。
分明還是白日,並非夜半三更。
卻讓鳳詢又想起了這句詩詞的後半段。
水殿風來暗香滿。
綉簾開,一點明月窺人,人未寢,欹枕釵橫鬢亂……
他深吸了一口氣,腦海中又閃過。
那一晚。
她在殿門前,搖曳燭光下。
一雙玉足踩在潔白的羊絨毯子,居高臨下望著自己的模樣。
當真是冰肌玉骨。
也當真是人未寢,欹枕釵橫鬢亂。
他將那燥亂的情緒收起,抑制著那漣漪四起的心潮,低聲又說道:
「還請太后與陛下,儘快下車,莫要錯過吉時。」
鳳詢是習過武的,身上帶著內力。
這一番話的語氣依舊那般低沉,也格外清晰,字字傳入了耳中。
千秋的睫毛微顫,緩緩睜開了眼。
她的眼中還帶著一絲朦朧,朝著馬車外的人看去。
四目相對許久。
鳳詢沒有說話,千秋也沒有說話。
鳳旻還未醒來。
倒是鳳詢的那匹汗血寶馬,脾氣有些不好,不耐煩地甩著尾巴,有些躁動起來。
千秋這才徹底清醒過來。
她瞥了一眼那匹馬,又看了一眼馬上的身影。
都說鮮衣怒馬少年郎。
他一身暗黑色蟒袍,神情略帶陰鬱,修長的手指執著馬鞭,輕輕挑起那一方車簾。
不是什麼少年郎。
倒更像是……
哪來的輕薄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