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是她！？

……

微茫的大廳白燈無聲無息地驅散了台階上的一片黑夜，葉伊人正站在那兒。

看到葉闌珊，她激動地抬抬腳。

但站了太久，她的腿發麻了，一動，雙腿就不由的屈起來抖了抖。

葉闌珊心裡有些排斥。

這人昨天在商場沒罵夠，所以今天又來刷存在感了？

葉闌珊當沒看到她，直接刷了門卡，走進去。

葉伊人步履蹣跚的衝上來。

她又急又猛，雙腿還發麻中，衝過來的時候整個卡在門縫裡，見葉闌珊走向電梯，她不顧一切地跟上去。

電梯里。

葉闌珊站在角落中，秀氣好看的眉頭蹙著。

葉伊人一句話都沒有說，擰巴著眉眼揉捏著抽筋的腿，但一雙眼睛，緊緊的鎖定葉闌珊，在她出了電梯的時候，就跟著衝出來。

寂靜的樓道里，兩個腳步聲一前一後。

一個穩健。

一個趔趄。

如影隨形。

這樣的尾隨，葉闌珊再也沒辦法把身後的人當做空氣，她的腳步頓住，回頭，冷聲質問：「你到底要做什麼？」

黃暈的燈光下，葉伊人很奇怪，少了幾分傲氣，多了一些彆扭。

完全像是變了個人似的。

如果不是通過她的小動作確定是葉伊人本人，她都要懷疑是不是有別的易容術高手在假扮。

她煩躁的開口：「如果你想讓我改口幫你們隱瞞事實真相，很抱歉，我做不到。」

「……闌珊。」

葉伊人的聲音軟軟的，帶著明顯的無助：「我和你爸爸……其實，並不是你想的那樣。」

葉闌珊的目光猶然轉變：「如果你想扭曲我爸爸的形象，免開尊口！」

「我不是那個意思。」

葉伊人慌亂著擺擺手，急於衝上來，腳下突然一個趔趄，她無奈的邊揉著自己發酸發麻的腿，邊走上前：「闌珊，能不能先找個地方，我們坐下好好談一談，就當我生你一場，你再給我一個機會？」

「……」

「就一次，最後一次！」

「……」

猶豫了一會兒，葉闌珊才走到門口，開門。

漆黑的房間，因為亮起的水晶燈而變得亮堂，遠處的燈火穿透黑暗蔓延而來，斑斑點點的五色燈光湧進來。

光芒璀璨的客廳里，母女兩人對立而坐。

等得太久了，葉伊人口乾舌燥，先自發自地擰開一瓶礦泉水，給自己倒了一杯水。

喝了足足大半杯，才捧著水杯說道：「當年，我對你爸爸並不是虛情假意，我是真的愛他。我喜歡他的才華，喜歡他總是專註的畫畫，甚至，我為了他和你外公大吵了一架，毅然決然的離開葉家。」

她一開口，葉闌珊的眉心就跳了跳。

愛？

她譏笑：「如果真的愛他，又為什麼會拋棄他？」

「我知道你不信。」葉伊人苦笑一聲，「可你也是女人，你應該也知道，一個女人只有愛慘了一個男人，才會即便是無名無分也要為他生孩子。」

「我和他在一起的第二個月就懷孕了。」

「你外公得知我有孕，親自找上門一次次逼我打掉你。可是，你是我和他的愛情結晶，我怎麼捨得？」

「我一次次反抗，卻勢單力薄，為了不讓這件事曝光出去，他們不惜製造了一場車禍。那個時候，你八個月……」

「我大出血，被送進醫院。病床上，我迷迷糊糊地聽到醫生問你爸爸，要保大還是保小，我很堅定的告訴他們……保你，一定要保你！」

「闌珊，你是我拼了這條命生下來的孩子！」

「……」

葉闌珊靜靜的坐在那兒，表情不變。

她始終像一個局外人一般，聽著葉伊人講述往事。

只是，聽到這兒，她的眼底浮現出几絲輕蔑：「葉女士，你覺得我會相信你？我在你眼中就是一個污點而已，你會寧願犧牲自己也要保我？」

是笑話么？

還是，她真的以為自己是個傻缺？

「我就知道你不信，但你聽我說完。」葉伊人抿抿唇，表情有些痛苦，好似不願意回憶這個往事：「好在，我們兩個都福大命大，都活下來來了，可是，我剛出手術室沒多久，你外公就找到了我，他說，如果我不回葉家，他就殺了你爸爸……」

「你爸爸只是一個小畫家而已，我沒辦法……我不想他把自己賠進來，所以就告訴他真相，留了一封絕情信離開了。」

「……」

葉闌珊的心裡，有什麼東西被挑動了一下。

耳邊，葉伊人的聲音還在繼續：「闌珊，我離開你爸爸是逼不得已的。」

「身為葉家的女兒，我本來可以有很好的前程，可是，一個有過私生子的女人，是無論如何也不會被大家族接受的。」

「最後，我只能委屈自己嫁給高勝。」

「起初嫁給他的一年，我瘋狂地想你，可是，我知道，我這輩子都不可能見到你了。後來，有了欣欣，我漸漸地被社會磨平了稜角，學會接受現實。」

「……」

葉伊人說了很多，表情情真意切。

似乎真的有那麼一回事。

可葉闌珊卻很難相信。

尤其是……

「這都是往事了，你可以隨便編纂，我只相信我看到的，你恨我出現在你的生命中，更曾在珍珠號上推我去死！」

這些事實歷歷在目，她如何相信葉伊人之前的那些話？

一定是假的！

葉伊人的眼圈突然紅了：「……那是我這輩子做的最後悔的一件事，當時，高勝就在他們手中，你知道的，他是欣欣的爸爸，是我的老公，我我們後半輩子的指望，我怎麼能看著他去死……」

「所以，我的命就不值錢？」

「我知道，我說什麼你都不會原諒我，可是，闌珊啊，就算我有很多對不住你的地方，但當年，我拼上自己的性命才把你生下來，看在這個情分上，你再給我一個機會？」

「……」

「那個，如果你還不信的話，你可以去找當年的人核實，醫院肯定還有當年的檔案記錄。」

「我會核實。」

葉闌珊揉揉眉心：「如果沒別的事，我累了，你回吧。」

腳步聲緩緩響起。

葉伊人走到門口，手壓在門栓上，回頭：「闌珊，如果證明我說的不是假話，你……能不能再喊我一聲』媽媽』？」

「……」

她等著等著，但葉闌珊許久都沒吭聲。

直到她嘆息一聲，離開了，葉闌珊依舊有些木木的靠在沙發上。

好半晌，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