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大鵬哥,我對他的印象非常差。
我記得小時候,有一次我去劉大爺的村裡找小夥伴玩。
當時村裡的棗樹結滿了棗,這些棗樹都是天生地長的,沒有主人,村裡的人誰喜歡吃,自己拿竹竿子打。
其中一棵長得最盛的棗樹,就在大鵬哥的門前。
當時我和小夥伴們看到紅彤彤的棗,特別的眼熱,拿了一根長竹竿,準備打點棗,解解饞。
誰知剛來到棗樹下還沒動手,大鵬哥就出來了。
他訓斥我們,說這是他家的棗樹,不准我們打。
我的小夥伴不服,說這棵棗樹是自己長的,不是他大鵬家的。
大鵬哥仗著自己年紀大,欺負我們當時都是小孩,不講理的把我們攆走了。
後來回家,我把這事告訴了爹,爹說大鵬哥可能是想自己把棗打下來,拿去賣錢。
我當時也是這麼覺得的,可後來我再去找小夥伴的時候,發現大鵬哥門前的棗樹下,滿是已經爛掉的棗。
這才明白,他竟是懶得把棗打下來。
貪婪卻又懶惰,我真想不通他是如何活這麼大的,生活的意義又是什麼。
更沒想到,過去這麼多年,他還是那麼懶。
劉大爺說。
「東邊兒的小盧庄,有個老人走了,按照咱附近村裡的風俗,上了八十歲的老人要辦五天喪,我今天就是從那邊過來的。」
「老人家後天出喪,明天你在家裡好好休息,後天一早過去怎麼樣?」
我說行。
第三天,我早早的起了床,給寧楠楠掖好被子,出了卧室門。
來到客廳,我發現娘比我起得更早,她煮好了雞蛋,還熬了粥。
「兒啊,外面天冷,你先吃點東西暖暖身子再去。」
我心裡非常感動,記得小時候娘總是家裡第一個起的,為我和爹做早飯。
「娘,辛苦你了。」
娘擺擺手:「你這孩子說啥呢,這不就是娘的分內事嘛,好了,你趕緊吃,娘再回去睡一會兒,一會兒出門,記得多穿點衣服,別凍著。」
快走回卧室的時候,她又回過頭提醒我。
「記得拿點錢,你雖然是過去幫忙的,但怎麼也得弔唁一下,你們年輕人現在都喜歡手機支付,可這種白事,還是現金比較好。」
我說知道了,讓娘趕緊回去睡覺。
我走路來到了小盧庄,雖然天還早,但村子內已經傳來了哀樂聲。
我不知道是哪家老人過世了,循著音樂找到了主家。
作為紅白理事會的會長,劉大爺早早的就到了。
他看到我招了招手。
「小林,你來啦。」
我跟劉大爺打招呼。
「劉大爺,我先進去弔唁,一會兒再出來和你說事兒。」
「好,去吧。」
主人家的門前掛著一個空油桶,劉大爺從地上撿起一個小棍,用力敲了空桶三下。
嘭嘭嘭!
這是在通知主家,有人前來弔唁了。
很快,主人家的院子里傳來了哭聲。
我走了進去,只見院子里搭著靈棚,棚子分前後,用一塊油氈布隔著。
棚子前擺著供桌,上面放著逝者的黑白照片,還有香爐以及各種供品,長明燈通明。
供桌的前面靠西,鋪著一張長方形的墊子。
墊子上跪著一排披麻戴孝的男人,按照傳統習俗,從裡到外應該分別是兒子,侄子,孫子。
這些男人都在低著頭哭著。
他們哭得十分凄慘。
有的在喊「俺的爹啊」,有的在喊「俺的叔啊」,還有的在喊「俺的爺爺啊」。
在油氈布隔開的后棚里,還傳來女人的哭聲。
按照我們這裡的傳統習俗,后棚里擺放著逝者的棺材,由家中女眷陪伴。
在我的身邊還站著一個男人,這人也是紅白理事會的,他是負責給前來弔唁的賓客喊話的。
他問我是跪拜,還是鞠躬。
我說鞠躬。
他扯著嗓子喊了起來。
「一鞠躬,二鞠躬,三鞠躬!」
隨著他的喊聲,我鞠躬三次。
他又扯著嗓子喊。
「家屬謝啦!」
這是讓家屬答謝的意思,大概是看我年紀較小,逝者的孫子走到我面前,給我下跪磕頭答謝。
我趕緊拉住他,說不必了。
我去旁邊的屋子裡那裡有張桌子,旁邊坐著兩個紅白理事會的人,這兩人一人收錢,一人記賬。
上帳后我走了出去,再次找到劉大爺。
我奇怪的問。
「劉大爺,怎麼就你一個人啊,大鵬哥呢?」
大鵬哥跟著劉大爺學技藝,沒理由師傅在徒弟卻不見了。
劉大爺嘆了口氣,滿臉的恨鐵不成鋼。
「打電話打不通,估摸著又睡過了吧!」
我對劉大爺說。
「這種人您要是教不了就別教了,反而讓自己生一肚子氣。」
劉大爺猶豫了一下。
「畢竟沾親帶故的,我和他爹關係還很好,還是教教吧,他要是真的不願學,我也不強求。」
劉大爺這麼說,我也不好意思繼續這個話題了。
「劉大爺,上午出喪,還是下午出喪?」
「上午,他家裡還有一個老婆婆。」
按照習俗,逝者的母親或者妻子在世,就上午出喪。
如果逝者的母親或者妻子都不在世了,則是下午出喪。
上午出喪,不能趕到中午頭,怪不得劉大爺讓我早點來。
不過一直遇到怪事的是大鵬哥,他不來這事怎麼處理?
劉大爺大概也意識到了這個問題,他懊惱的說。
「我給大鵬的父親打電話,讓他把那臭小子給踹起來!」
半個小時后,我看到大鵬哥跑了過來。
他還是當初的那個模樣,衣服破破臟髒的,頭髮油油膩膩的,也不知道幾天沒洗了。
最讓人無語的是,他褲子的拉鏈竟然沒有拉,露出了紅色的內褲。
劉大爺沒好氣的問。
「今天主家出喪你不知道嗎?這麼晚才來!」
大鵬哥嬉皮笑臉的。
「師傅不好意思,鬧鐘沒電了。」
這明顯是借口,劉大爺真是氣得七竅生煙。
「先把你拉鏈拉上……你……你怎麼穿了紅色的內褲,這是忌諱,你知道不知道?!」
大鵬哥趕緊把拉鏈拉上,然後壓低聲音。
「師傅,紅色辟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