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笙抿著唇，沉默了幾秒，終於還是抬手，將手輕輕搭在他的手裏。

手掌合攏，他將她從地上拉起來，「走了，跟小叔叔繼續喝酒去。」

「不過說好了哦，喝了酒後，這次不許再哭鼻子，都當媽媽的人了，害不害臊啊。」

似乎是覺得自己說的話不妥，他回過頭來，「算是，想哭就哭，想發泄就發泄吧，誰讓我是你小叔叔呢，你在我面前永遠都是晚輩，永遠都是侄女兒，哭出來不丟人，小叔叔還會帶你買糖吃，哄哄你好吧。」

遲笙看不清他的臉，卻能在腦海里，清楚的勾出他的五官，他的模樣，原來一筆一劃，她都深深的，牢牢的記在心底，如同早已刻在了骨子上。

「嗯！」她重重的點頭，跟上了楚南的腳步，清楚聽到了他在說，「柳柳，我帶着你妹妹走啦，改天再來看你。」

遲笙也回過頭看了一眼，墓碑上，女孩兒的笑容青春燦爛，被永遠定格。

難過，又一陣一陣往上涌。

對不起，姐姐，如果可以，我願意用我的命來換你的，至少這些年來，我不用那麼痛苦，那麼內疚，被各種情緒所折磨，但是，這世上沒有如果，所以，對不起，我除了說對不起以外，什麼都做不了。

「笙兒……」

身前突然傳來男人的聲音，笙兒下意識的轉過頭來，「嗯，怎麼了？」

他的整個視線，都是他模模糊糊的後腦勺。

曾幾何時，她最喜歡跟在他身後，從這個角度去看他。

然而一晃眼啊，多少年都過去了，她再也不是十幾歲的遲笙了，再也沒有任性的資本。

「你手機上有飯飯的照片嗎？」

遲笙不知道他為什麼突然會問起飯飯來，但還是乖乖的回答，「有啊。」

「那怎下你發給我吧。」

「怎麼了？」

「給你姐姐看，她是當阿姨的人了，自然要看看侄兒，不過今天不合適，我們喝得醉醺醺的，下次來再給她看吧。」

聽到他的話，遲笙後背微微僵硬，腦海在同一時間，浮現出他之前在柳柳墓前說的話，當時她就站在旁邊，聽得一清二楚。

「笙兒的孩子特別可愛，等到下次過來，嗯，等到下次過來看你的時候，我帶上照片來好不好？讓你也看一眼，那是你的侄子呢。」

這個男人啊，他真的是愛慘了她的姐姐。

所以生活的點點滴滴，都想和姐姐一同分享。

可惜不是她。

「好，等會兒空了再發給你，照片太多了，手機內存不夠，我存網盤上了。」

「可以。」

兩個人走出墓園，遲笙要去開車，楚南說，「就放那裏吧，我們都喝了酒，等會兒我找人過來開。。」

她先前哭的太狠，眼睛都是腫的，還喝了酒，不適合自己開車，太危險，作為小叔叔，他不會將她置於任何危險的局面。

「好。」遲笙沒有拒絕，楚南便牽着她，打開了後座的車門，將她塞了進去，而自己則是坐上了副駕駛。

一天一夜沒睡，趙清歡困死了，這會兒正放在椅背在睡覺，睡得打呼嚕，連他們兩個上車都不知道，直到楚南伸手按了下喇叭，他才像是受了驚嚇般，一下子便從椅子上彈了起來，「誰，誰在按喇叭？」

而整個人都是睡懵了的狀態，滿臉的驚魂未定。

「我，還能是誰？」

趙清歡這才回過神來，就差沒給他跪了，「楚南你妹的，你上車就上車，好好叫我兩聲不就行了，至於要按喇叭，把我嚇個半死嗎？」

「你睡得跟死豬一樣，呼嚕打上天，口水都流出來了，我按喇叭，你能聽得見嗎？」

「不可能。」趙清歡下意識的擦了下嘴角，以為是楚南在騙他，結果還真有點濕意，頓時噎住了，半天說不出話來。

「怎麼？以為我騙你呢？我犯得着？」楚南繫上安全帶，「開車吧。」

「你看完柳柳了？這麼快？」趙清歡看了眼時間，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才一個半小時呢，我還以為你會待到晚上，畢竟好多年沒來過了。」

「廢話怎麼那麼多，叫你開車你就開車。」

「你好意思嫌我廢話多，我還沒嫌你麻煩得要死呢，把我當免費司機。」趙清歡一邊發動車子，一邊沒好氣的抱怨道，「還有，一身酒味，那瓶酒怕是被你一個人給喝完了吧。」

「沒有，和笙兒一起喝的。」楚南實話實說，趙清歡驚呆了。

不是吧不是吧，和笙兒一起喝的，他是耳朵出什麼毛病了嗎？

「楚南你踏馬酒精喝多了上頭？說什麼胡話呢？」

「沒說胡話。」

就在趙清歡想罵人的時候，身後突然傳來一句，「趙叔叔。」

趙清歡三魂嚇沒了七魄，幾乎是機械的扭過頭去。

女人坐在真皮座椅上，眼睛紅紅的，明顯是哭過，腫得像饅頭。

趙清歡不懷疑楚南喝醉了，他開始懷疑自己沒睡醒。

他揉了揉眼睛，又揉了揉眼睛，女人依舊坐在那裏，此時此刻，正朝他揮手，強行擠出了微笑，「趙叔叔，好久不見！」

趙叔叔本人今天連續受到驚嚇兩次，老心臟有點受不住刺激，「笙，笙兒？」

「嗯。」遲笙回應，「是我。」

「你怎麼在這裏？」趙清歡不知道如何用語言來形容自己的心情，「你什麼時候來的，我怎麼不知道？」

「剛剛我上車的時候，你在睡覺，所以不知道我來了。」先前大概也是在睡覺吧，所以她車子就停在他旁邊，他也一無所知。

「啊，抱歉。」趙清歡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髮，「開了一天一夜的車，太困了，所以睡著了，你們，你們一起喝酒來着？」

「是的。」笙兒沒有否認。

「哦，挺好的，挺好的。」怎麼氣氛有點尷尬，不知該說什麼的好，只能沒話找話說，「那你這次過來，也是來看柳柳的？」

「爸媽年紀大了，經不起奔走，我替他們來看一眼姐姐。」

「那真是太巧啦，今天你小叔叔也來，你們還偏偏碰上了。」這是緣分呢，還是孽緣，楚南都十五年沒來過了，十五年第一次來，都能偶遇，換別人就算了，但遇上的是笙兒，要命！

這要命的尷尬！！

不過怎麼感覺尷尬的只有他，這兩叔侄看上去，氣氛還不錯，「那什麼……」

「行了，好好開你的車吧。」楚南忍不住制止了趙清歡的尬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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