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我媽媽是個怎樣的人？

唐果兒沒想到男孩會突然問出這樣一句話，整個人有些微微發愣。

她看到南城那雙眼，和柳柳像極了，此時此刻正與她對視，眼中似有迷茫，又有孤單，總之，只讓人看上一眼，便覺得心都要碎了。

這麼小的個孩子，卻從出生開始，就沒爹沒娘了，連見一面的機會都不給他。

雖然他和顧夜白一直在說，南城可以把這裏當成自己的家，以後他們就是他的父母，可其實誰都知道，父母這種東西，在孩子心裏是永遠都無法替代的。

他還是會想念自己的媽媽，想知道他的媽媽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挺好的，至少他還惦記着媽媽，柳柳也總算沒有白生下這個孩子。

柳柳，你知道嗎，你用生命換來的孩子他在牽掛着你。

「他從來沒有告訴過你嗎？」雖然沒有指名道姓，但這個他說的是誰，兩個人的心裏都很清楚，他，盛天宸。

男孩搖了搖頭。

「你們好歹一起生活了六年，我以為你至少能從他口中聽到個隻言片語。」畢竟以前盛天宸，很喜歡柳柳，無條件的幫助她，試圖帶走她，助她脫離苦海。

感情這個東西太複雜，也不知道後來怎麼就變質了，被仇恨沖昏了大腦，最終害了兩條人命，到頭來連自己也搭進去了。

「他沒有說過。」男孩雙手撐在椅子上，抬頭看着夜空，「從不曾提及。」

不提，大概是因為沒臉提，唐果兒想，確實盛天宸不敢提，也沒臉提，不然他要告訴南城，你爸媽都是我害死的嗎？

「阿姨，你說你們是最好的姐妹，所以你一定知道的吧。」天上有星星，幾縷星光落下，風在輕輕的吹，他的聲音也是輕輕的，「她溫柔嗎，她漂亮嗎……」

「……她愛我嗎？」

風不斷吹起了他身上的披肩，搖曳在風中的風衣，更讓他顯得身子單薄，周圍充斥着一股難言的沉鬱，壓抑得讓唐果兒喉嚨里直冒一股酸苦。

她想要安慰，卻見男孩兒望着我夜色，繼續道，「我想知道，可以嗎？」

最終，唐果兒努力剋制住情緒，壓回了險些奪眶而出的眼淚，在心裏嘆了口氣，摸着他的腦袋，聲音微微沙啞，「南南，你媽媽她很溫柔，很漂亮，她既聰明，又善良，是全世界最好最好的女人。」

「而且，她特別的堅強，她從小到大吃了很多苦頭，也遇上了很多不堪的事，遭了不少罪，但她從未向生活屈服，向權勢屈服，他永遠堅持自己，永遠都在做自己，這點我最佩服。」

「我和漾漾同你媽媽是最好的朋友，那時候我們經常在一起喝酒唱歌，一起玩鬧一起瘋，你媽媽是真的很理智，我有好多問題搞不明白的時候，都是她開導我，幫我解決，讓我看明白，並且跨出那一步的。」

「總之我們在一起，走過了人生最幸福，最快樂的一段時光，所以，我特別了解她，南南，你媽媽愛你，很愛很愛你，為了你，她願意付出一切，包括她的生命。」

要不然，當初在得知孩子沒能活下來的時候，她不會對生命失去了信心，毅然決然的去陪她死去的孩子，她是用自己的命在愛孩子。

「那她為什麼不要我？」

又來了，那種疼的要窒息的感覺。

盛天宸造的孽，最後卻要個孩子承擔下所有。

「她不是不要你，她是去世了，沒辦法照顧你。」

終究眼淚濕了眼眶，「南南，你要相信你的媽媽，倘若她活着，倘若她在這個世上，她絕不會拋下你獨自一個人活着。」

「哪怕她什麼都不要，也不可能不要你。」

男孩望着夜空，明明臉上什麼情緒都沒有，眼中卻有化不開的悲傷和難過，「我知道了。」

六年來，這是他第一次說這麼多話，也是第一次和靜靜的坐在這裏，問關於他母親的事。

他也不知道為什麼，明明和這個阿姨剛認識不過一天，可卻莫名的讓他覺得很可怕，不自覺的就問了出來。

等他察覺到自己問了什麼的時候，他自己都有些錯愕。

他以為，他一輩子都不會開口，哪怕爛在肚子裏也好過說出來。

「傻孩子。」唐果兒忍不住，抱住了男孩，把他抱在了懷裏，「以後不管有什麼話，有什麼問題，都不要自己藏在心裏，憋著難受，只要你說，阿姨都會告訴你，讓你知道你本該知道的答案。」

「還有，如果你想哭，就儘管放肆的哭出聲來，沒關係的，在阿姨這裏，你怎樣都可以，不必顧忌任何東西。」

但男孩沒哭，他連肩膀都沒顫，只是靜靜的，任由她抱着，不哭也不反抗。

在這時候，其實唐果兒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什麼，但她知道，他一定很想媽媽。

第一次離開自己生活了六年的地方，來到這座陌生的城市，開始陌生的生活，換做是誰，開始的時候都多半不適應，會想家，想媽媽。

可他沒有家，甚至連媽媽長什麼樣子都不知道，這才是最讓人心疼的。

唐果兒突然想到了，自己曾經住過的公寓裏，有柳柳單獨的照片，還有她們姐妹三人的合影，她明天大概該抽時間回去，把照片帶過來，讓他好好看一眼。

至少，讓他知道自己的媽媽長什麼樣子，讓他知道，他的媽媽是全世界最溫柔，最好看的女人，讓他牢牢記住，這樣以後想起來，才不會連媽媽都是一團虛影。

「哥哥，哥哥！！」

恩恩歡快的聲音，將兩人從悲傷中拉回，下意識的一同望向聲源處。

不遠處，顧夜白穿着淺灰色的家居服，抱着恩恩走過來，不得不說，那雙腿真長，抱着孩子的樣子，依舊氣場兩米八。

「哥哥！！」恩恩朝他們揮着小爪子，男孩兒見狀，直接從唐果兒懷裏離開，跳下了長椅。

唐果兒揉了揉眼睛，心想恩恩是真的很喜歡南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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