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對他太過成見，有時候老實人不一定老實，只是沒那個條件而已，顧夜白這種就不一樣了，古話說得好，浪子回頭金不換。」

「果兒，我這輩子大概也就這樣了，我不奢望自己能有什麼好結果，但我希望你能幸福，只要你幸福，我就覺得開心，所以，你一定一定，必須必須要幸福啊……」

眼眶，悄然無聲的被染紅，她的眼裡噙滿的淚水，就在眼中晃啊晃，晃啊晃，彷彿一個最最輕微的動作，都會忍不住滴落下來。

而男孩兒的面容，卻在淚中清晰。

其實她是看不清楚的，只不過剛剛的那一眼，讓她深刻的記在了腦海里，印在了心裡，所以，即便是看不清楚的，在她看來，卻無比清晰。

柳柳，你要我幸福嗎？

嗯，我現在我很幸福，特別特別幸福。

我答應過你的事，我做到了，我還生了一個女兒，叫恩恩。

而你的孩子，也沒有死，他活著，他活下來了，你在九泉之下，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一定很高興的對不對？

我也高興，替你高興，也替自己高興，至少，你沒有帶走一切，你還給我們留下了點念想。

你放心好了，我會好好照顧你的孩子，我會把他當成自己的孩子照顧，我會對他和對恩恩一樣，讓他們兩個孩子在一起。

一起吃飯，一起上學，一起被愛，一起長大，直到我死去。

所以，請你一定一定要放心，在黃泉路上，不必牽挂，不要等他。

因為他會活很久很久。

她摸了摸男孩兒的臉，又摸了摸，「你……」

「噓！」恩恩的小手豎在了唇邊，壓著嗓子提醒，「麻麻，你不要說話。」

唐果兒到嘴邊的問候，被硬生生的壓了下去，思緒逐漸回籠，連忙轉過身去，抬眸將眼裡的淚水逼回去。

她不該在孩子的面前流淚，不該也不能，否則他看到，怕是會跟著傷心難過，她都這個年紀的人了，該管住情緒，不要把負面情緒帶到孩子身上去，畢竟，他已經很不幸了，現在好不容易有所好感，她難道要打回原形？

幾秒后，她強行壓制住想哭的衝動，努力讓自己的模樣看起來足夠正常，這才重新轉過身，蹲在了兩個孩子的面前，學著恩恩一樣壓低聲音，悄悄的問，「恩恩，你帶著哥哥躲在這裡幹什麼？而且還不讓媽媽說話。」

恩恩愛躲貓貓，但眼下的情況來看，躲貓貓肯定是不可能的。

還別說，一個正常小孩兒的心思，有時候以成年人的思維，還當真難猜到。

因為他們的想法，太天真和幼稚了，簡單又直白。

恩恩的一雙大眼睛，亮晶晶的，彷彿有光，「麻麻，我帶哥哥蹲在這裡等螢火蟲呢。」

螢火蟲？？她往周圍掃了一眼，黑漆漆的，只有不遠處路燈發出來的微光，哪有什麼螢火蟲，「恩恩，現在都入冬了，天氣這麼冷，是不會有螢火蟲的，螢火蟲要夏天才有，知道嗎？」

「不是的麻麻，昨天和前天，恩恩都看到了螢火蟲，所以才帶哥哥來一起看的。」恩恩眼睛彎彎，「麻麻，螢火蟲一閃一閃的，好漂亮噢，爸爸說了，一切美好的東西，都要懂得分享，恩恩想跟哥哥分享。」

唉，不管怎麼說，孩子的出發點是好的，看到他們如此天真無邪的樣子，唐果兒真的不忍心把他們帶走，甚至都覺得自己的到來，打擾到了他們，破壞了他們美好的小世界。

只不過，她還是不得不開口，她早就注意到了男孩兒身上單薄的秋衣，再這樣下去，指不準得感冒，「恩恩，我們還是回去吧，天氣冷，哥哥他……」

話還沒說完，她聽到了男孩兒的聲音，低低的三個字，「沒關係。」

輕而易舉，便截斷了她未說完的話。

唐果兒有些錯愕，又有幾分恍惚，就在這時，「啊，螢火蟲！」

恩恩激動的站起來，指著不遠處歡呼，「哥哥你看，螢火蟲！！」

唐果兒下意識的順著恩恩指的方向看去，竟然真的有幾隻小小的蟲子，在黑暗中發出微弱的熒光，在這個季節能看到螢火蟲，簡直是奇迹般的存在。

恩恩在看螢火蟲，唐果兒的注意力也被吸引了過去，她們都沒有發現，只有男孩兒的目光，始終落在恩恩的笑臉上，好似螢火蟲不重要，什麼都不重要，只有她的笑容，最重要。

而她眼裡的一閃一閃的光，比螢火蟲更閃耀。

「麻麻你看，真的有螢火蟲，恩恩就說了嘛，恩恩沒有螢火蟲！！」

「哥哥，哥哥螢火蟲漂亮吧！！」恩恩的手，緊緊拉著男孩兒，高興到幾乎跳起來了，小嘴叭叭個不停，「明天晚上，恩恩還想看，恩恩要帶上拔拔，我們一家四口一起看螢火蟲！！」

一家四口，男孩兒的喉嚨微微滾動，眼底深處，有種說不出的溫柔。

「啊欠！！」一陣風吹來，冷得恩恩打了個噴嚏。

「恩恩，是不是冷？」唐果兒一聽她打噴嚏，擔心得不行，「要不，我們還是先回去吧？我怕你感冒了，到時候多難受。」

唐果兒擔心的不止恩恩，還有南城，但沒辦法，恩恩不走，他肯定就不會走，所以她只能從恩恩身上下手。

「不冷不冷。」恩恩伸手，揉了揉鼻子，笑得甜甜的，又有幾分傻氣，「我要陪哥哥看螢火蟲，一點都不冷。」

可話音剛落，「啊欠！」

又是一聲噴嚏。

「我想回去了。」這次，說話的是男孩兒。

「啊？」恩恩小臉皺巴巴，「哥哥要回去了嗎？還是哥哥害怕恩恩冷，恩恩不冷的，恩恩沒騙哥哥，真的真的不冷。」

「我冷。」丟下兩個字，男孩兒沒再給恩恩說話的機會，拉著她離開。

唐果兒看到倆孩子的背影，看到他們和諧相處的樣子，看到男孩兒在途中，摘下脖子處的圍巾，不動聲色的圍在了恩恩身上，眼眶紅紅。

既欣慰，又透了些許難過。

畢竟孩子剛剛接回來，讓她總想到可憐的柳柳。

還好，兩個孩子都很懂事，讓她寬心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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