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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席捲天下 - 第519章:一石激起千層浪字體大小: A+
     

    有了辦案的方向,黃霑主持辦案的進度順利到連自己都不相信的地步。

    任何事情只要有了真相,再複雜的陰謀解開面紗之後都會顯得簡單,木子一家被害是幾乎所有與葛家有契約牽扯的百姓合謀,目的當然是要將土地歸自己所有變成事實。

    木子一家被害,是木子一家人口僅有三人,再來是他們自從葛家獲得自由之後極少參與社交,僅是木子本人會與大黑時常相邀進山狩獵。

    王猛在觀看黃霑破案公文後進入了很久的長思。

    雖說葛家按照與百姓的約定是整件事情的誘因,但何嘗不是百姓對土地有著深深的渴望?正常渠道無法獲得土地,有了可以真正獲得土地的機會,百姓鋌而走險並不顯得奇怪。再來是,法不責眾一直是華夏的主流,百姓想的是參與的人一多,官府恐怕是會不好處理,期盼哪怕事發最後也會不了了之?

    「縣尊?」黃霑是一臉的為難:「涉案百姓多達二百餘人。」

    葛家在漢軍來之前遣散了大部分的家奴,漢國進行土地丈量和人口登記,百姓在哪持有土地就是安置在哪個地方,也就讓從葛家獲得自由的百姓普遍是集中在一個地方。

    此案如何定奪關乎大漢今後民間走向。」王猛蹙眉說:「一旦加害同鄉就能獲得土地,鄉里之間命案必定頻發。」

    可不是只有葛家暗中分田,應該說這樣的現象非常普遍,官府順應百姓意願將葛家定案為罪犯,與葛家暗中有糾葛的百姓是能高高興興了,卻是死了木子一家三口,沒有殺人的葛家也蒙受冤屈。

    「依漢律,殺人償命,涉案徒之。」黃霑不得不重複:「可是有兩百餘人涉案,其中老弱婦孺不在少數。再則……類似葛家,恐怕是咎由自取。」

    「漢律並無咎由自取一條。」王猛萬分嚴肅地說:「你我皆為大漢官員,教化與管束一方百姓,當以秉持漢律為重,不可帶有個人感情。」

    黃霑一個愣神,他知道漢國的國策,也知道民間私分土地是暗暗放縱的結果,目的是在正常渠道之外為了讓更多的人能夠擁有私田,也算是開國后遇到的特殊情況。現在只要定葛家有罪,收拾葛家就能實現至少兩百個百姓擁有私人田地,符合漢國現今的國策,他沒料到的是王猛會有這樣的態度。

    「調動郡縣兵,捉拿涉案人員,由府衙進行審訊。」王猛是下了很大的決心,他已經開始著手書寫公文:「此例不可開,此案須得大白於天下。」

    「縣尊,如此的話,百姓如何看待縣尊,上面如何看待縣尊?」黃霑多少是急了:「縣尊自中樞而下地方,不該不明大漢國策。」

    王猛下了決定之後像是放下了一些什麼,輕鬆地笑著說:「吾只知漢律神聖。」

    一個縣的地方公職人員有限,負責緝拿罪犯的游繳更是少,涉及到人員眾多時,地方官能夠求援的就是郡縣兵。

    南皮縣是渤海郡的首府,恰好就是郡縣兵的駐地,有兩千郡縣兵駐守,由都尉統率。統率郡縣兵的都尉官職在郡守之下,不過都尉並不屬於郡守管理,是獨立於地方官府之外,分作軍與政兩個系統,比如都尉直轄於中樞的太尉署,郡守歸於丞相府。

    當然了,目前的漢國沒有太尉,太尉署也就不存在,負責駐紮於各地方的武將被歸於左丞相府管理,地方文官則是歸於右丞相府管理。

    漢國的郡縣兵,他們雖然是軍方系統的一員,但是與野戰兵團有明顯的區分。地方上的郡縣兵,兵源是來自於本郡各縣納賦的青壯,也就是所謂的更卒體系,每一家的成年男子都在更卒體系範圍之內,每年為官府當至少三個月的兵就算完成該納的賦。

    因為是納賦,算是國民義務之一,郡縣兵並不會像是野戰兵團的士卒可以獲取土地,不過在出戰後立下戰功依然可以獲得爵位或是土地、財物等等的賞賜。

    賦包含多種,更卒體系只是其一,還有被指派前往某地進行徭役,近的徭役就是在當地修路、大橋、水利的一些基礎建設,遠的徭役則是到邊疆修建城牆之類,幫君王修建宮闕也是徭役之一。

    要說明的是,賦是一回事,稅又是一回事。稅就是每年該繳納多少的糧食,也可以用銅錢或布匹來代替。賦與稅就是一個國家的基本運作基礎,可謂缺一不可。

    王猛請調郡縣兵十分順利,卻不是直接找都尉,是先上報郡丞,由郡丞轉報郡守,再由郡守向郡尉通明是王猛這個縣令的請求。

    郡縣兵在不受徵調前往某處前線,是幾乎沒有什麼事干,很難得可以出動一次,導致的是平常日子裡除了操練就是吃、喝、睡。

    都尉不能隨意干涉地方的事情,哪怕是被地方官請求了也可以拒絕,一般情況下能夠出動是求之不得,只因為出動之後有可能立下軍功為履歷增添一筆,要是剿匪之類的事情就更好,下面的士卒也能憑此立下功勛。

    王猛何許人也?要只是一個縣的縣令,都尉覺得能活動一下答應后基本就不理睬了,可王猛的官職上有君王貼身秘書郎的履歷,都尉在答應之後會最大限量地給予配合,都尉本人更是會出動。

    結果是只抓捕兩百餘人,渤海郡的郡縣兵卻是出動一千人,連帶堂堂的一郡都尉也是到了王猛所在的府衙親自坐鎮。所以說唄,特權那個叫無處不在,古往今來難以杜絕,只是特權會不會用在破壞國家上面。

    渤海郡南皮縣出動郡縣兵包圍並捉拿兩百多百姓的消息以飛快的速度向周邊擴展,郡縣兵出動不是什麼稀奇事,漢國初定各地對地方大族和豪強的剿滅時有發生,但軍方的出動也僅是對付大族和豪強,針對百姓的出動則是幾乎沒有。

    王猛身份特殊,由他請求出動郡縣兵,而郡縣兵還是去對付百姓,聽到這個消息的人無一不是立刻愣神,分是什麼身份而有什麼樣的想法。

    百姓如果不是有心人告知,他們根本不會知道君王貼身秘書讓意味著什麼,知道之後當然是不知道秘書郎是多大的官,只會知道那是時時刻刻伴隨君王左右的大人物。

    大人物調兵捉拿百姓會傳成無數種的版本,只是捉拿可能謠傳成為調兵大肆殺戮百姓,更誇張的謠言也不是沒有,於民間造成的影響要看是什麼謠言而是什麼效應。

    大族和豪強得知之後,他們愣神之後還是繼續發怔,要知道王猛可是一個能夠「上達天聽」的特殊地方官,做什麼時候哪怕是出自自己的本意也必將被多方聯想。

    一個官職履歷有君王貼身秘書郎的縣令,因為一個地方家族狀告百姓誣陷而出動郡縣兵,地方大族和豪強想的是,難道漢國的國策發生轉變?

    漢國目前的國策可以說對大族、豪強、世家非常不友好,甚至可以說是帶著深深的惡意。如果不是難以反抗,或者說反抗的人都被鐵血鎮壓,大族、豪強和世家絕不可能接受這樣的國家來統治自己。

    不知道多少大族、豪強、世家盼著漢國被滅,盼著石羯、慕容鮮卑等等國家打進來的也不算少,暗中勾結石羯、慕容鮮卑、張氏幕府更是不知道有幾人,漢國民間那些原本掌握利益卻失去的群體可謂是暗中破濤洶湧。

    王猛的行為讓百姓恐慌,讓大族、豪強、世家有諸多聯想。他後面斷案是秉持漢律的執法判案,直接殺人者秋後問斬,涉案其餘人勞役、放逐和貶為奴隸,涉及人員二百一十七人僅有大黑一家因為沒有觸犯漢律沒事。另外是牽扯到葛家案情,後面還有其餘審判。

    葛家在這一事件中亦是被王猛判決,卻不是涉及殺人案,是隱匿土地以及意圖聚眾謀反罪,家族主要嫡系押解中樞進行近一步查審,旁支等人留在縣裡吃牢飯。

    因為造成的影響太大太廣,僅僅是南皮縣布告公示顯然不夠,中樞不得不插手,包含渤海郡在內,甚至是冀州和其餘州郡也都進行告示。

    葛家被判意圖聚眾謀反可是震驚了無數人,王猛判決的根據是葛家與數量眾多的百姓暗中私自簽訂契約,聚眾的罪名核實。葛家意圖造反什麼的純粹就是欲加之罪,會不會被判定意圖造反要看中樞怎麼裁定。

    一個民間殺人案最後搞成了意圖造反,劇情的延伸令無數人都快將眼珠子掉到地上,該惶恐的百姓繼續惶恐,原本猜測漢國的國策要轉變的那些群體從笑演變到哭。

    王猛在冬季上旬接到命令,花了大概一個月的時間抵達襄國,會這麼久是路途中間有幾次暴雪。一路上他並沒有與刺史或郡守通行,內心難免是心懷忐忑,只因為鬧得動靜真的是太大,還不知道中樞是什麼看待,更不知道君王會是什麼想法。

    此刻的襄國因為大雪不斷已經被籠罩成為一片雪白,道路之上很難看到走動的閑人,倒是一些戰亂留下的廢墟被清洗乾淨,讓城市看去不再那麼雜亂。

    今年冬季漢國的北方普遍大雪,局部地區更是接連暴雪,可以想象石羯趙國以及慕容鮮卑這些更靠北的區域面對的是什麼樣的情況。

    大雪和暴雪不斷,直接導致的就是北方的軍事行動受於氣候的影響暫停下來,讓漢國與石羯趙國、慕容燕國三國之間進入難得的平靜期。

    北方的冬季氣候惡劣,南方雖然比往年寒冷,可是南方的雨季卻沒有嚮往年那般準時到來。結果是北方的烽煙停了,南方因為需要剿滅還在抵抗的世家顯得烽煙處處。

    王猛來到襄國,得知因為大雪的原因王駕移往宮城,隨行百官亦是進住。這個消息多少是讓他愣了愣神,等於是劉彥打破慣例,巡視地方不再是一直居住軍帳。

    被命令來到襄國的不止王猛一人,不過以縣令職位卻得到命令的還真只有他,其餘是各州郡的刺史與郡守,自然是少不了那些軍方武將。

    王猛是先到右丞相府報到備案,碰上的人幾乎都會用怪異的眼神進行打量。他被一眾郡守以及刺史用怪異的目光看多少是會有些壓力,幸虧的是沒人多說什麼。

    一眾來到中樞的刺史和郡守還沒見到右丞相桑虞前,王猛優先得到召喚,是幸運還是不幸則就真的不太好說。

    「景略來了啊?」桑虞其實是知道王猛站在一側已經很久,只是一直當做沒有看見,處理完手頭的公務才像是剛發現:「怎麼不就坐?」

    王猛被晾了有一會,要說內心沒有不安絕對是假的,不止一次思考中樞會怎麼看待「南皮事件」。他恭恭敬敬地向桑虞行禮,就坐什麼的則是沒幹,堂堂右丞相讓坐,也許只是出於客套呢?

    「坐、坐!」桑虞明顯不是客套,等待王猛正襟危坐,才說:「景略幹了一件大事啊。」

    「……」王猛看不出桑虞是什麼態度,略略拘束地行禮說道:「下官不知道右丞相所指是……」

    「好了,又不是外人。」桑虞愛笑,時常保持一臉的微笑,因為近期派別傾軋不少,現如今已經有人私底下稱作笑面虎。他就是微笑著對王猛說:「未到述職流程,今次喚景略來,景略只當是叔侄間的見面罷。」

    王猛表面放輕鬆,內心裡卻是更加緊張,被桑虞問了不少地方上的事情,一一是按照自己的處理道來。

    「景略應當知曉大漢面臨的時局,為什麼會那麼處理呢?」桑虞還在笑,看不出有什麼責備,像是純粹的好奇:「各州郡百姓惶恐皆因景略調兵捉拿,麻煩可是不小。再則是牽扯到國朝首次造反案,那些葛家人到了襄國是一再哭冤,葛家家主更是在牢中自盡……」,他停下來看著額頭冒汗的王猛,重複道:「葛家的家主自盡了喲,是不是畏罪自殺呢?」

    大冷天的,王猛不止是額頭布滿汗水,應該說身上能冒汗的地方都出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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