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瑤給傅琛倒來了一杯水。

  「感覺怎樣？」她坐到床邊，看著傅琛將整杯水都喝完，才問道。

  傅琛抬眼看她，突然沖她的方向伸出手：「你摸摸。」

  林瑤沒害羞，更沒跟他客氣，抬手就握住。溫暖的、帶著熱度的皮膚讓她一直提高的心放了下來，不過當她要收回手時，傅琛突然反握了回來。

  林瑤抿了抿嘴，抬眼看他：「你應該多休息。」

  「睡不著。」傅琛將林瑤往自己的方向拉，林瑤順著他的力道往前坐了點，一邊挪位置一邊說：「睡不著就閉目養神，明天早上我們要趕飛機，早上十點。」

  「你在看什麼？」傅琛卻沒聽她的，反而問道。

  「……一時半會兒說不清楚。」林瑤看著兩人交握的手，腦子裡不知怎麼突然冒出剛才熊五明跟她說的話，「傅琛。」她叫道。

  傅琛看著她，目露疑惑。

  林瑤張了張嘴，就算她看不到自己的表情，也能想到因為自己的欲言又止而面露尷尬。

  她一點都不知道要怎麼開口，也不知道開口後要怎麼說。

  「那就讓我來猜。」傅琛看出了她的難處，主動道。

  「別，我做一下心理建設。」林瑤深吸一口氣再慢慢呼出，做完後有些想笑。明明這件事實際雙方不是她也不是傅琛，可就是覺得如果直接說『你爸爸就是將我爸爸消息放出去的人』這句話特別難。

  不是覺得，是根本就很難！

  這件事的嚴重程度，跟傅琛之前隱瞞她爺爺的消息根本不能相提並論。

  「是不是跟我爸有關。」誰知道，林瑤這邊還沒做好心理建設，傅琛就開口了。

  林瑤看向他，有些訝異，但最終還是點頭：「嗯。」

  「因為我想來想去，都想不到有什麼理由能使你躲著我。」傅琛說，「我的欺騙？不是。因為你說相信我，那就是相信我。再加上我和你基本上沒產生過矛盾，也不打算和你產生矛盾。」

  林瑤吐出一口氣，順著他道：「而拋去之前發生的事，我們之間的關聯就只剩下超能組織。」

  「我們各自的父親是超能組織的一員，這是我們僅存的、除了同學、朋友關係後的唯一關聯。」傅琛看著她，「我知道你清楚我很少回家，理由也很簡單，因為不想回，所以不回。」

  林瑤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擦著傅琛的手背。

  她閉了閉眼，最終還是選擇將事情全盤托出。

  從翁臨在襲校事件後自爆臥底、到宋植義帶著任務來到學校、以及翁臨被手底下的人背叛和陳亭帶著人來襲擊學校的事情，林瑤儘量以最簡短的語言解釋了一遍。

  然而這個信息量太過巨大，等林瑤說完，已經過去一個半小時。

  林瑤是越說越精神。

  傅琛也仿佛聽得越來越精神，最後乾脆陷入沉思。

  「你還有什麼不清楚嗎？」林瑤給自己倒了杯水，非常乾脆地盤腿坐在傅琛床上和他面對面。

  傅琛想了下，問：「我爸受到了什麼處分？」

  「……不知道。」林瑤頓了下，「我沒問。」

  傅琛往後靠坐在床頭，垂著眼沉思。

  林瑤不敢說話，本來想去把放在自己床上的文件拿過來，也突然意識到其實她完全可以把文件丟給傅琛讓他看，結果不知道為什麼選擇了最笨的辦法解釋整件事。

  但看著傅琛，林瑤不敢動。

  傅琛沉默，她也就跟著沉默。

  「我爸是主動背叛組織的嗎？」傅琛突然問。

  林瑤愣住，隨即啊了一聲：「我不知道。」她這下可以下床去拿自己床上的那份文件，她記得文件後面還有幾頁是她沒看的，「這是翁臨的供詞，老熊給我的。」

  看著傅琛順著她看過的那頁往後看，林瑤想了下：「你是因為翁臨的能力才這麼問嗎？」

  「我爸是個很保守的人。」傅琛一邊看一邊說，「背叛這種事他做不來，因為風險太大。雖然我不常和他相處說這些話會顯得我在為他開脫，但如果你見到我爸，也會這麼認為的。」

  林瑤想的卻是另外一件事。

  她知道有時候男生和女生思考的方式有不同，但她沒想到會不同到這麼大的地步。

  傅琛想到的，林瑤不是沒想過。

  但說到底她沒見過傅琛爸爸，宋植義來學校調查的也不是傅榮，而是傅琛。她相信的是傅琛，不是傅榮，而且哪個人會在聽說自己爸爸是背叛者時表現這麼平靜的！

  也許……對方也不是真的平靜。

  事實上傅琛現在的行為，從深處想，和平靜也挨不到邊。

  林瑤看著傅琛，默然。

  「翁臨承認他將能力用到了我爸身上。」傅琛抬頭，看向林瑤，卻在接觸到她的視線時愣住，本來有些明亮的表情重新淡下去。

  傅琛看著林瑤，苦笑：「你這個表情看起來很擔心。」

  「因為……」林瑤小心翼翼，「真的很像在補救。」

  「我只能說，我不是在補救。」傅琛放下文件，認真看著林瑤，「雖然聽到的時候心情是挺複雜，但還沒到你想像的那個地步。」

  他頓了下，才道：「我以為我剛才跟你說，我不回家只是單純不想回家，你已經能推出我和我爸媽的關係並不好、並且我也不太喜歡他們這件事。」

  林瑤有些尷尬：「我猜到了，但是。」

  「但他終究還是我爸爸。」傅琛說，「我不會因為他對你爸做下的事無動於衷，事實上我現在對著你我也有點尷尬。我爸背叛了我喜歡的女生的爸爸，這麼狗血嗎？」

  傅琛像是要將一輩子他想說、不敢說的話全部交代在這裡。如果將他這一晚說的話寫出來，估計沒有一千也有幾百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不知道沉默多久，林瑤才道，「我們不會像電視劇里的那麼狗血？」

  「我們會嗎？」傅琛反問。

  林瑤想了下，搖頭：「不會。」

  她本來想說我們也不是電視劇里的那種關係，但看著傅琛的表情，默默把後面這句話給吞了回去。

  「所以以後，」傅琛態度軟了下來，「不管發生什麼事，我都希望我們彼此不要有隱瞞。」他沖她笑笑，「這些天你藏著這麼一件事，心裡也很不好受吧。不過林瑤，你是重感情的人，但不是所有人都重感情。」

  「至少對我而言，我父母並不是我心中的首位。」

  因為不是首位，所以他們做了什麼我都不在意，也不會去在意。

  只要我自己問心無愧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