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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蒼穹都市的超能力者 - 第二十八章 心之所在字體大小: A+
     
      夜色已深,卡利俄珀會館內部燈火通明,明亮的燈光透過玻璃窗照亮黑暗的大地,將巨幅的玻璃畫以微微變形的姿態映在草坪上。秦芊柏背對著光火,走過一輛輛不屬於她的豪車,以雙腿走向無人的暗夜,單薄的背影顯得有些孤寂。

      或許是還未開學的緣故,夜間的校園裡看不到一個人影。好在她記得來時的道路,她可以原路返回,再打輛車回到自己的家。

      秦芊柏安靜地走了一陣,到了路燈照耀的校園主路。這是條坡道,卡利俄珀會館位於坡道上方的支路,主路的盡頭則是教學樓。這座學校的學生們每天上學都要從下方爬到上方,像是在攀登山脈。

      路燈下有輛亮銀色的轎車,棕發少年站在他的車邊,面色困擾。

      秦芊柏認為這很奇怪,因為從會館到這隻有她剛走完的一條路。或許奧魯斯用了密道,亦或超能力轉移位置。

      「秦小姐,我承諾過你隨時都可以離開……但我的意思是我會開車送你回去。在烏斯特斯,沒有男人會眼睜睜看著一位女士以雙腳走到一個街區之外,無論她的實力有多強大。」

      秦芊柏在原地站住,像是陳述事實般說道。

      「你看上去很體貼。」

      奧魯斯從這話中嗅出了一絲敵意。他裝作毫不知情,準備拉開車門:「在我的祖國,這是男士應有的基本素養。或許我——」

      「克雷雅小姐喜歡你。」秦芊柏冷冷地打斷了他,突兀得像一把斬斷繩結的長刀。

      奧魯斯似乎真沒想到她會突然提起這事。他顯得略有些尷尬:「……抱歉,這是我們之間的私人事務。」

      秦芊柏自顧自地說著,全然不關注他的反應。

      「她對你的愛戀一目了然,哪怕是剛見面的我也能察覺。除非是話本中那般笨拙呆愣至極的男子,否則絕不會有人朝夕相處還未察覺她的心意。

      你絕不愚笨,奧魯斯·奧提密斯。你對他人心中所想了如指掌,清楚身邊每個人的想法,可你今夜的演出令我大吃一驚。」

      奧魯斯立馬明白了這份敵意的來源。這孩子看樣子全然沒出席過類似的場合,她根本是個徹頭徹尾的新手!他緩聲解釋,帶著一絲忍俊不禁的笑意。

      「我想你誤解了,秦小姐。這是一次迎新晚會,我們都需要一點調動情緒的小技巧。這不是臨時起意,而是一次早有準備的演出,由克雷雅與我共同決定。」

      秦芊柏的目光更冷了。

      「你在大庭廣眾的面前講述一段不光彩的過去,將她的故事分享給那般多的人。誠然你曾經對她伸出援手,可這事不應與外人言說。這會讓一個人何其難堪?你的慷慨被照在光下,她的顏面又該置於何處?

      克雷雅小姐同意了這個提案,因為她喜愛而崇拜你,她可以為你而拋棄顏面。可倘若你真正在意她的心情,你就不該做出這樣的演出。」

      棕發少年靠在車旁,用教師般的口氣說明道:「我想這是一點文化差異。我們不介意分享彼此的隱私。我們的組織里沒有外人。大家都會敘說彼此的過往,像了解兄弟姐妹一樣理解彼此,這能讓我們齊心協力。」

      秦芊柏想起了某人的話語。她用一模一樣的語氣將其複述。

      「踏入他人的內心需要相應的資格。」她自作主張地加上了後半句,「倘若失去基本的距離,又怎能做到對彼此的尊重?我尚有一事不明,望你解答。為何昨日遇到的男子會向我致歉?」

      奧魯斯攤開雙手:「為他們的失禮而致歉。」

      「他們何曾失了禮數?犯錯的不是匆忙出手的我嗎?」秦芊柏咄咄逼人,「他們盼著你這首領為他們出口惡氣,你卻要求他們向我致歉,只為討我歡心。就連死之翼那般粗魯愚鈍的惡徒也知為兄弟留一份薄面,你這貴族出身的精英卻沒有一絲對部下的照拂之意。」

      奧魯斯的面色變得嚴肅起來,他皺起眉頭,用近乎於勸阻的語調說:「你正將一切往壞處去想,這或許是環境造成的影響。事實上……」

      秦芊柏遺憾地搖頭,眼中透露出複雜的神色。

      「如果你真的在意部下們的心思,你早就該將我放在一旁,去與被忽視的他們交流。」女孩說,「可在你的眼中,初次見面的我比起他們都要重要。奧魯斯·奧提密斯,你著實慧眼識人。可你眼中只有人們的才華,卻毫不在意他們的心。你的長篇大論全是一派胡言。」

      奧魯斯貌似困惑地問道:「我想自己並沒有——」

      秦芊柏忍不住了:「習武尚知重修心而輕技藝,育人反其道而行之,豈不怪哉?奇技淫巧終究細枝末節,傳道授業方為重中之重。我觀場中眾人,三中有一便年幼於我。此般少年心智未成,道理未明,連如何做人都不知曉,又談何大業理想?你那一番說話令他們自以為是,才是真正誤人子弟。」

      棕發少年端起教師般的姿態,用他那迷人的聲音說道:「秦小姐,心智的成熟與年齡的大小並不一定相關。早早擔起重任的例子在一般家庭也不少見,何況是我等超能力者呢?或許你小看了他們的能力!」

      「誠然,少數年輕才俊在孩童時期已有成人頭腦,可那類天才放眼世界也仍是少數。這滿堂賓客,又怎可能人皆天才至此?」秦芊柏越發不快,「這宴會廳外的數百萬人又如何?那些只求在混亂中尋個安穩地域求生,入不了你眼的尋常學生,在你暢想的世界中又要如何度日?」

      「人人均有所長,他們會得到合適的任務與工作。」奧魯斯柔和地說。

      「一廂情願,無稽之談,你根本未曾在意過旁人心中所想。」

      秦芊柏相信自己已真正看清了這個少年人,她不想再與其辯駁了。

      「奧魯斯·奧提密斯,你評論過我的朋友,我就也來說說我眼中的你。」

      她退後一步,背起雙手,如同教書先生般徐徐道來。

      「奧魯斯出身高貴,博聞強識,少年才俊。善識人,有大志,心寬厚,惜良才,似仗義,好疏財。實力強橫,冠赫赫威名,心思縝密,承人心所向,巧舌如簧,得眾人助力,誠然梟雄之姿也。

      然察人心而不憫,知善舉而不為,挾恩情以圖報,舉大義以謀私。欺上媚下,恃強凌弱,君子不為!是以其心涼薄,其情無共。心雖無惡念,良善亦不存之。」

      秦芊柏直視著少年的雙眼,說出最後的結論。

      「非真小人,是偽君子!」

      言罷,她揚長而去,隱入夜色之中。

      奧魯斯沉默地站在原地,握著車門把手,他的目光閃動了一瞬,隨即恢復平靜,靜得猶如一潭死水。

      那女孩早已消失不見了,他卻也無意轉身回到自己的會場。奧魯斯無言看著前方,直到一個聲音從他身後響起。

      「是個不好打交道的娘們,嗯?」那男人說,「放鬆點,至高冠。這是你的車,不想要可以送給老子。」

      巴德曼·艾維斯神不知鬼不覺地出現在了這地方,伸手搭著他的車子。

      奧魯斯緩慢地活動著手指,如同演奏前的鋼琴家,他瞧著死之翼的副手,微笑著開口:「晚上好,巴德曼。遁地術好用嗎?」

      「還行,走起路來挺方便。別擔心,我剛來!我過來的時候看到了她的臉,猜想她一定讓你很不愉快。」巴德曼粗魯地笑著,「怎麼樣,奧魯斯?一場失敗的約會?還是你想對她用你那套慣用的伎倆,和光核的其他傻X一樣管你叫上帝?」

      「具體如何呢?我很驚訝會在這裡看到你……我不記得提前向死之翼發出了合作邀請。」

      巴德曼扯了扯嘴角,他聽懂了這小少爺話語中的意思。

      「沒問題,死之翼會跟你合作,我會讓老大樂意跟你合作。」他站到奧魯斯面前,誇張地搓著手指,「但你知道,合作是個雙方都要付出的事。」

      「你想要什麼?」

      「幫我擺平這個案子。證據、替罪羊、不在場證明、一套能讓老大信服的措辭,再來一份保密協議。合作直到你的計劃結束為止。」

      奧魯斯低頭看了看手錶。

      「如果我要為一次不到兩星期的合作付出這麼多,那為什麼我不和約翰·加西亞面對面談談?」

      巴德曼加大了手上的力量,轎車的頂層被他捏出一個坑。

      「你想要什麼。」他咬牙切齒地問。

      「替罪羊要由我來指定,並且我想我們的合作關係可以持續更久。儘管我們曾經是敵人,這不妨礙我們在今後當很久的朋友」

      奧魯斯遊刃有餘,他拿捏住了掠奪者的軟肋。一步錯、步步錯,此人已經無路可逃,除了奧魯斯·奧提密斯外,巴德曼再也找不到第二個願意幫助他,且有能力幫他的人了。

      「好好考慮,巴德曼。」奧魯斯嘲笑般提醒道,「一旦做出選擇,就再也無法回頭。」

      巴德曼猙獰地咆哮道:「你這垃圾!X的!行,聽你的,但我要你提供新的能力,不光現在,還有以後。我不能再用這個該死的遁地了!」

      奧魯斯滿意地伸出手去:「或許你該對我換個稱呼。」

      「去你X的假娘們。」巴德曼罵道,「你不夠格當我的老大。」

      奧魯斯全不在意,他從不在乎這些如蚊蠅振翅般的雜音。

      「合作愉快。以及,你暫時不需要更換能力。」

      「你想反悔?」

      「怎麼會?只是有些時候,真相比謊言更有說服力。」奧魯斯淡淡地笑著,「你不需要更改真實……只要加上一句謊話,那就夠了。」

      巴德曼狠狠握住他的手。

      一場隱秘的交易就這樣達成了。奧魯斯沒能成功拉攏秦氏的女兒,但他將暫時得到死之翼的助力。今夜的失敗為他帶來了一點挫敗感,而他將要將這久違的感受轉化為動力,行動與向上的動力。

      巴德曼的求助給了他一個靈感。他意識到這會是一個機會,一舉兩得的機會。

      ·

      「師傅,在路邊停。」

      秦芊柏用鄰居暫借的鈔票付了帳,從計程車上下來。她去了趟超市,過了五分鐘左右,提著一個小袋子出來,向著家中行去。

      公孫策家的窗口亮著燈,那少年應當已回去了。秦芊柏踮著腳尖往家門走,想避過那無形力量的探查,無聲息地回到家中。

      但他的能力似乎不靠聲音探查,才剛走到門口,公孫策的房門就開了。灰發少年探出腦袋,沒精打采地問:「買東西去了?」

      秦芊柏第一時間把採購的食材藏起來,嚴肅道:「與你無關。」

      「啊?」公孫策點點頭,「啊,行,家具我幫你用念動力運進去了,晚安吶您嘞。」

      秦芊柏等到鄰居回去了,才拎著袋子走進家門。她將白米用水泡上,又把核桃提前剝好,最後將準備好的食材放入冰櫃,在洗漱後安心睡下。

      這一夜在寂靜中過去。

      ·

      次日清晨,一如既往,公孫策從噩夢中驚醒。

      「嗚……啊!」

      他抓著被子,滿目迷茫,只感覺自己在霧中遊蕩。公孫策渾渾噩噩地下了床,感覺放眼望去一片灰白,什麼都看不清楚。

      他呆滯地站在原地,不知過了多久,聽見不遠處傳來了咚咚的敲門聲。

      「來了!」

      公孫策下意識回答著,向著聲音傳來的方向走去。他一步步走著,感覺夢中的灰白色隨著腳步邁進而散了,視野中出現了一道清晰的門。

      公孫策將門推開,清晨的空氣帶著陽光吹了進來。門外站著一個黑髮白衣的女孩,她將雙手藏在身後,雙眼明亮,不像是夢中的殘影。

      他聽到女孩說:「如果我欠了十萬塊,你會怎樣做?」

      公孫策的眼珠子差點瞪出來,他當下感覺一股子涼氣穿腸過肚,刮過心肺直衝腦門,比淋了一頭清涼油還要提神。

      視野中的霧氣刷一下散了,公孫策因現實的重量而頭暈目眩。他倒吸一口冷氣,尖聲道:「姑奶奶你昨晚又砸了什麼東西?!」

      「我說如果。」

      「你說實話!」

      秦芊柏埋怨地望著他:「假設。」

      公孫策著實鬆了口氣,沒好氣地答道:「怎麼著?你還指望我替你還錢嗎?大手一揮給你三十萬,瀟灑地說一句『不用找了』?」

      「嗯嗯。」

      ……怪了。

      怎麼感覺她聽到我陰陽怪氣還挺高興的。

      「……你受什麼刺激了?」

      秦芊柏歪著頭問:「那你會怎樣做?」

      「肯定先問清楚情況啊。你要是被敲詐勒索了我用點盤外招搞定,要是自己惹是生非我可以幫你去跟對面協商一下同意讓你分期付款。除非說你真遇到了大情況——比如說生病急需用錢,或者家裡房子要被抵押了,否則沒人會同意借這麼大的款項。」

      公孫策無奈地解釋道:「這不是數目的問題。錢這玩意和人情一樣難搞,借多了大家都不自在。一個人天天想著『我欠他十萬塊』,他還怎麼能和對面平等相處?」

      就是再好的朋友,在恩情的重量下也會將對方由友人變相視為「恩公」,「債主」。關係一旦變了味,就很難再扭正回來了。

      秦芊柏點了點頭:「誠然有理。」

      女孩將藏在身後的物件拿了出來,那是一個帶著柄的小砂鍋。將蓋子一揭開,能看到滿滿一鍋淡紫色的甜湯,棗與核桃的香氣撲面而來。

      女孩認真地說:「我做了一些核桃酪,想答謝你這兩日的幫助。」

      公孫策徹底茫然,感到一陣子頭暈。

      這突發事件超出了他的經驗範圍。這是啥?什麼啊?

      倒不是說以前沒吃過這種東西……有陣子卡爾黛西亞熱衷於烘焙時班裡不少人都有吃過她烤的點心……但是……我草……女孩子親自上門送手工甜品哎……

      他是不是看動畫看多產生幻覺了?這種事現實中原來真的有啊?

      「啊,謝,謝謝啊。」

      公孫策下意識地接過鍋子,嗅了嗅味道,覺得挺香的。

      鬼使神差的,他說道:「就,這分量看上去挺大的我吃不完,要不咱倆一塊吃?」

      話一出口他就覺得這怕是會讓人誤會:「我不是那個意思——」

      「好呀。」大小姐答應到。

      「哦。」公孫策撓了撓頭,發覺自己突然變得很笨拙,一句伶俐的話都想不到了。

      他感覺大小姐似乎很開心,但卻怎麼也想不到為什麼。只帶著點莫名的雀躍,呆愣地說著:「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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