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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蒼穹都市的超能力者 - 第六十四章 衰哀老朽,酩酊買醉(中)字體大小: A+
     
      年輕的控制者提前下了車,開車的司機換成了中年的狂火。

      過去在武會·軍鋒任職的時候,狂火一直為醉眼開車。這是他身為老忍者心腹的證明,能坐在這位置上的人需要的不只是能力,還有品性。而後者正是他與老人爭吵的原因。

      「您請。」后座上的醉眼接過弟子遞來的茶杯。狂火的車開得又快又穩,哪怕是不通空手道的外行也能在車上安心飲茶。

      「蒼穹之都的職場比起忍軍如何?想必見到了無數優秀的天才吧。」

      豪華轎車沿著貧民區的道路飛馳,吸引著路邊民眾的目光。駕駛座上的中年男人面不改色,一點沒有被識破來意的尷尬。

      「如您所說。能在那座城市任職的都是各國精英中的精英。我起初過去時還心懷傲氣,心想要讓他們見識忍者的實力與毅力。干久了之後才真正理解了您的教誨,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狂火不自覺嘆息。

      「被我等視為力量象徵的顯現強者,在那座城市僅被視為拖延時間用的消耗品。年紀輕輕就擁有驚人實力的龍種們,與精英們進行著未曾停歇的明爭暗鬥。生化·事故與超能力暴走實際家常便飯,街區規模的推倒與重建也不算罕見……」

      忍者的語氣中的無奈與他年輕時一模一樣,必然是胃痛犯了。每個忍者都會有胃痛的時候,區別只在於年輕人會表現在臉上,而成熟者會將其壓制在平澹的笑容下。

      「呵呵。」老忍者抿了口茶水,「在地獄般的職場找到了生存價值嗎。」

      「只是工作。聽從命令,完成任務。除了要遵守的職場禮節少了之外,和在葦原時實際沒有太多變化……」狂火的話語平靜如水,「哪裡都有骯髒的工作,因此需要在暗中行動的人。如同巨大機械內部轉動的小小齒輪,穩定地發揮作用,也隨時可以更換。」

      「未必吧。」老忍者端詳著便宜酒的瓶子,標籤上的價碼比記憶中翻了一倍。「不只是齒輪了,你也憑藉自己的力量得到了信賴。否則他們不會派你來執行重要的間諜任務。」

      「……」經過嚴格訓練的狂火連微表情都沒有流露。但這瞞不過善於察覺情緒的忍者。

      「最初的目標應該是淤穢=san,趁他帶著老部下們去筑紫島伏擊時接觸的。那天的任務報告很奇怪,原計劃的集群圍攻因各種緣故變為了零散的遭遇戰,他們運氣不佳。這是一個分別洽談的好時機,得到七曜神道協助,能判斷運勢的你,可以把握住這個機會。」

      淤穢對武會·軍鋒已失望透頂,他這次出動都是看在過往的情面上。老人沒有拒絕的理由。

      「再之後就沒那樣簡單了。櫻舞=san的態度曖昧,背景成謎,不好下手。粉碎=san不在乎零島與忍軍,只看我的意見,你通過大瀑布的戰鬥確認了這點。純淨=san是時雨大人的死忠,必須要排除掉才行。趁著那幾個年輕人招搖過市,奪人眼目時,你在葦原城繼續聯繫過去的下屬,並引導年輕人們與三村=san見面。」

      醉眼搖晃酒瓶,注視著旋轉不停的透明酒液。

      「終於,禍鬼忍者的存在浮上水面。由純淨=san本人暴露的這一事實格外具有說服力,機會來了。這次接觸是試探的前哨戰,之後是得知情況的老人們請求與我會面……最後是你再次出馬,帶著三大國的意志向我提出建議。大體的計劃是這樣吧。」

      交通信號燈的顏色變化,轎車在路口前停下。車內的師徒兩人一時無言,街頭留著髒辮的說唱歌手以歌唱的名義揮灑大分貝的污言穢語。

      「……瞞不過您。」狂火沉重地嘆氣。

      「還有什麼想說的嗎。」醉眼的話語裡聽不出感情,「當做你的遺言,隨骨灰一起埋葬。」

      「有!」中年男人握緊了方向盤,他的聲音高昂,不像在暗地裡行動的忍者,卻像是領軍衝鋒的武士。「今年的禍神祭,也要在尹勢神峰舉行嗎?」

      「正是。」

      「那麼今年,我們也就還要給赤法師上供!」

      狂火狠踩油門,黑色轎車在信號燈變化的剎那衝出,它擠進了緩慢的車流,像一匹瘋狂的野馬沖入羊群。

      「第一年它要了瓊戈島。第二年它要天真的孩童。第三年它要摯愛的戀人。第四年它要西部的土地與工廠……而今年呢?今年赤法師又要了什麼?」

      老人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背叛組織的忍者,你沒有資格過問國家大事。」

      狂火一拳砸在方向盤上,喇叭聲激起路旁司機們的惱怒,在看到車輛華貴的外裝後又紛紛忍氣吞聲地低頭。

      「國家大事就是忍氣吞聲為邪祟上供嗎,師傅!國家大事,就是讓邪祟吞噬市民們的生命嗎?!」

      醉眼的話語中帶著被深深壓抑的怒氣,「禍神祭必須要按時、正確地舉行,你難道不明白嗎?這個國家被絲線懸在深淵之上,那脆弱的線每年都有可能斷裂!」

      「即使今年的禍神祭平安舉辦了,我們又能供奉赤法師多少年……這個國家還能被它吞噬多久?!」

      「正因如此才會有時雨大人的實驗!」醉眼的怒氣無法抑制了,他怒發須張,像年輕人一樣怒吼道,「在你出走的那天,我是這樣告訴你的,現在我將這話再說一遍!」

      「為了護國需要力量,為了得到力量,就必須要有人犧牲!」

      狂火剎車了。車停的一點都不穩當,一般人會因這顛簸而劇烈搖晃吧。

      狂火低沉地說:「犧牲的應當是我們,而不是年輕的孩子。」

      剎那間,時雨研究所引發的慘狀在老人的眼前閃過。年紀輕輕就背負了殘酷命運的孩子們,還有被進一步當做實驗體的忍者們。那都曾經是他教導出的弟子,被寄予厚望的年輕人,結果卻……那能稱之為犧牲嗎?

      「為什麼寧願採用時雨計劃,也不向大國求助?秘密戰爭的年代早已經過去了!」

      「你以為大國是任你索取的好好先生嗎?它們是比赤法師更貪婪的狼!」醉眼怒吼,「那要付出怎樣的代價,那在國際政治上意味著什麼!零島的地位、局勢的變化,區區一個忍者的你怎能理解零島的利益!」

      「師傅,我就是不理解。」中年男人分毫不讓,「你們擔憂的究竟是零島的利益,還是武會·軍鋒的利益?!」

      「住口!只會說漂亮話有什麼用!」

      老人嘶啞的咆孝聲,像是在叱責過去的弟子,又像是在叱責虛偽的自己。

      轎車停在秘密道場的門前,狂火顯然已經有所覺悟。老忍者指著道場的入口。

      「看在過往的情面上,我給你空手道應酬的機會。」老人的聲音再度恢復到平時那無感情的狀態,「然後親手為你介錯。」

      「……實際感謝。」

      狂火行禮後,沉默地走向道場。巨大的粉碎在門口站著,看著曾經的前輩走近,一言不發。控制者在下車後就回到了此處等候,他看到中年忍者過來後不由得驚訝,但理智讓他未曾詢問詳細。控制者行禮後上車。

      「醉眼=san,請問您要去哪?」

      「九十九·京塔。」

      「了解。」

      豪華轎車再次飛快地走了。再次經過街頭的說唱歌手。年輕的忍者大氣都不敢喘一聲,在心裡深深咒罵著沒公德的髒辮歌手,期望他能將聲音調小點。交通燈的顏色變化,控制者大大鬆了口氣,趕忙駛離這片街區。

      「之前,你在幹什麼。」后座的醉眼突然發問。年輕人愣了片刻才意識到這是在說便利店旁的事情。

      「有市民被威脅了,所以就……」

      「蠢貨!」老忍者突然間的怒斥,讓控制者的手抖了起來。「你是警察嗎?你是忍者!」

      「是!是的!

      」山田哆嗦著回復,但醉眼沒有善罷甘休。

      「忍者只需要完成任務!得到了忍名後卻只有這點覺悟嗎!」山田的牙齒不由得上下打起架來,「回答我,你是因為什麼才成為忍者的!

      」

      身後傳來的氛圍就像屍骸累積的古戰場般驚人,足以令任何善良市民失禁,發抖、神志不清、乃至暈眩。山田不由得將車停在了路邊,他為數不多的理智告訴自己這個狀態下會出車禍。

      「是的!我是……」他絞盡腦汁想說些精妙的話,但偏偏這個時候,又只能下意識說出自己的想法了,「從小就很喜歡看忍者的動畫!想為護國貢獻出自己的力量!」

      「……」醉眼一時無言,像是鼓起渾身力氣揮舞的鐵錘揮空了。山田沒能察覺,他膽怯地說著。「因為動畫裡拯救大家的忍者很帥氣!才,才想成為保護市民的忍者……!」

      一下子,老人的身體失去了力氣。古戰場般的殺伐氣勢散去了,忍軍首領疲憊地靠在座椅上。

      「……開車。」

      「是的!十分抱歉!」

      窗外的霓虹燈閃爍不停,葦原城永遠流光溢彩。

      醉眼閉上了雙眼。

      他什麼都不想看。

      ·

      「山崎大人,今天路過管轄區時看到了這個不詳的東西。我認為其中有可能隱藏著深奧的秘密。」

      「這是……」老友仔細檢查著禍鬼忍者,非人的忍者。「說不準是尹勢的探子。」

      「您的意思是,赤法師的眼目?」

      「很有可能,憑它的力量輕而易舉。」山崎用匕首劃開忍者的肌膚,檢查內里的結構。「裡面是人類。也有可能,是亘彌的秘密實驗。」

      「那麼,就向純淨=san……」

      山崎老人搖頭。

      「你還不知道吧,老朋友。純淨=san殉職了。」

      「什麼?!」忍者震驚地說著,「時雨靈寺沒有——」

      「占卜終究不是萬能的。電波干涉裝置反而遮蔽了我們的眼目。唉……粉碎=san還好嗎?」

      「巧合的是,三村=san在那一帶居住。似乎是被天真的敵人救了一命。」

      「萬幸,我們承受不起更多的損失了。」老上司的眼睛和他一樣渾濁,「該做決戰準備了。必要時……是啊,已經到了必要的時候……不成功便成仁。」

      「無路可退。」

      「零島興廢在此一舉。」山崎再一次強調著計劃的重要性,「都靠你了,老朋友。收縮兵力,固守葦原,依靠結界儘可能阻攔他們吧……」

      之後又說了些關於計劃的事情。然後醉眼走出會議室,黑鎧的武者在門外站著。

      「宗本院大人。」

      「醉眼。」鎧甲老者的聲音冷厲,「時雨憐一回到了零島。你明白吧,機會來了。我的復仇,時雨亘彌的願望,還有你們的理想,這個島嶼的一切,都寄托在這一次了。」

      黑色面甲的孔洞中亮著幽幽的鬼火。宗本院凜然地站著,如同視死如歸的武士,像一具自屍山血海中爬出的屍骸。

      「倘若身死,這個國家將為我們陪葬。」

      「我明白。」

      醉眼行禮告退。他因為老友事到如今的矇騙,與妖邪殘忍的話語而感到悲痛。但他是忍者。

      忍者是無血無淚的殺伐機器。

      ·

      空手道道場中漆黑一片,沒有亮燈。

      狂火正坐在黑暗空間的中央,感受到了不可思議的靜寂與禪意。不知道等待了多久,光線的刺激傳達到眼部,燈亮了。

      他睜開眼,尊敬的師傅無聲出現在前方。醉眼手中的酒瓶是空的,可狂火在對方的眼中看不到醉意,僅有無情的殺意。

      也無妨。計劃總會有備用的,齒輪少了一個也不礙事。但這裡就是他的,忍者狂火的最後了。

      忍者起身,合掌問候。

      「domo,醉眼=san!我是蒼穹都市的忍者,狂火!」

      他的對面,藍紫色裝束的忍者一絲不苟地回禮。

      「domo,狂火=san。我是武會·軍鋒的忍軍首領,醉眼。」

      「伊呀-!」「伊呀-!」

      迴旋的手裏劍在空中碰撞,激烈摩擦濺射出的火花擾亂了光線。忍者們的拳腳相撞,激起可怕的勁風。不帶一絲情感的空手道應酬開始了,直至其中一人的呼吸斷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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