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幾乎被商立麒的樣子嚇壞了，等反應過來的時候，機器人管家的程序已經強制停止，商立麒似是不解氣，從房間里找到一根棒球棍，發瘋似的對著機器人一頓猛打。

我瞪大眼睛看著他，耳邊只剩下一陣『哐哐』的敲打聲。

「喂，商立麒，夠了，機器人又沒錯，你夠了。」

我忍不住上前，試圖讓他停下來。

他卻一把將我甩開，繼續對著機器人揮棒。

直到機器人管家真的變成一堆爛鐵，他才終於收了手，將棒球棍隨手一扔，一屁股坐在床邊。

他的額頭都冒起一層細密的汗液，大口喘著粗氣，沖我尷尬地笑了笑說：「這破爛東西，我早想扔掉了。」

「……」

我一時說不出話來，他的行為，簡直讓我無法理解。

莫非，他這是在對著一個機器人撒氣么？

「剛好希宸不太喜歡這堆爛鐵，唔，現在它好像真的成了一堆爛鐵了，看樣子，我只能把它扔掉了。」

「……」

商立麒故作鎮定，但我看得出來，他有些心虛。

他越是掩飾，越證明他心虛。

我深深地吁了口氣，走到他面前，在他身旁坐下。

他下意識地往旁邊挪了挪，似乎是故意想跟我保持距離。

「不管你是出於什麼原因才沒有把冥戒還給我，幸好冥戒找到了，所以這件事，我們就當沒有發生過……」

「拿上戒指，回去吧！」他不等我把話說完，直接下了逐客令。

「商……」

「什麼都別說了，我現在只想靜靜，拜託你，回去吧。」

「……」

他起身走到窗前，面窗而立。

我愣愣地看了他一會兒，見他完全沒有再理睬我的意思，我無奈地站了起來。

「那我回去了。」

他沒回應。

我一步三回頭地走出他的卧室，每次回頭，他都是背對著我的樣子。

有時候，我都覺得難以置信。

十六年後，商立麒居然還像以前一樣陪在我身邊，而且不求任何回報，只是以朋友的身份對我不離不棄。

然而，這件事情讓我隱隱對他有了些改觀。

他或許並不是那麼心甘情願不求回報的，他只是，不知道該怎麼開口，怎麼索求。

我本以為自己發現商立麒故意將冥戒藏匿起來會大發雷霆，可是商立麒那句『對不起』，讓我心頭所有的氣瞬間就消了。

事實上，就算他故意將冥戒藏了起來，我卻沒法怪他什麼，這件事情，與他為我所做的一切相比較，根本就不算什麼。

我欠他的人情，是無法輕易償還的，應該說，我已經還不起了。

胡思亂想著回了家，一進門，我就看到爸媽坐在客廳的沙發上。

兩人聞聲不約而同朝我看了過來。

「你去哪了，電話也不接？」母親起身，詫異地看著我。

我自然不能告訴她，我在商立麒家裡，索性隨口編了個理由，「隨便走走。」

「不在家乖乖等我們，又去哪裡瞎逛了。」

「我就是隨便走走。」

「你這孩子，一天不著家……」母親又開始啰嗦了。

父親嘆息一聲，伸手拽了母親一下，喃喃地說：「行了，孩子快考試了，壓力大，你不要老是嘮叨她。」

「我就說了她兩句而已。」

「你就少說兩句吧！」

母親瞪了我一眼，這才無奈地收了聲。

關鍵時刻，好像總是父親在幫我說話。

我走到他跟前，發現他臉色極差，頓時有些心疼起來。

「爸，你身體好些了嗎？」

他笑笑：「好多了，我沒事。」

我伸手探了下他的額頭，體溫還算正常，燒已經退了。

「放心，你老爸我身體好著呢。」

他邊說，邊掄起胳膊，亮起他胳膊上的肌肉沖我顯擺。

我不禁被他的樣子逗笑。

他起了身，胳膊重重一摟我的肩膀，將母親一人丟在一樓，和我一起上了二樓。

「我想跟你聊聊。」

他直奔主卧室，進門后，有些疲憊地爬上了床。

我在床邊坐下，幫他將枕頭墊高，這樣他能靠得舒服一些。

在床上坐好，他往身上拉了條薄薄的毯子，然後正經八百地看著我。

「爸，你想跟我聊什麼？」

我其實大概能猜到他要說什麼，無非就是昨天晚上發生的事，他一定很詫異自己為何會被狗咬，為何會昏迷，又何時動手打過我。

自我記事以來，他幾乎沒有對我大聲說過話，更別說對我動粗。

他是個好父親，但昨天晚上，他是被鬼附了身，所以他所做的事情並非他的本意，這一點，我完全可以理解。

「那個，我是想跟你聊聊昨天晚上的事，你媽說，我打你了。」他邊說，邊尷尬地摸了摸後腦勺。

不等我開口，他補充一句：「可我一點都不記得，再說，爸爸這麼疼你，不可能無緣無故地打你啊！」

「我知道你疼我。」

「那你告訴我，我真的動手打你了嗎？」

「事實上，不是你。」

「可你媽說她親眼看見我打你了。」

「不是你。」

「那是誰？」

「是……」

我不知道該怎麼跟他說。

一旦我告訴他實情，他一定不會相信，還要在我頭上扣一頂『歪門邪道』的帽子。

我猶豫不決，他卻一臉急切地追問：「你告訴我實話，昨天晚上到底怎麼回事？」

「你真想聽實話？」

「對。」

「你確定？」

「確定。」

「那我可告訴你了？」

「說。」

「我可真說了？」

「直說。」

「你被鬼附身了。」

「……」

他鼓圓了眼睛，怔怔地看著我，整個人都傻掉了。

我苦哈哈地笑了笑，「你看，我說了你也不相信。」還不如不說，估計他接下來，又要開始訓導我不要輕信那些鬼神之說了。

「鬼附身？」

他震驚不已。

我點了下頭，他眉頭皺起來，像是在回憶什麼。

忽然，他一把捧起我的臉，十分專註地盯著我的眼睛看了足足十幾分鐘。

「爸，你幹什麼？」

「你的左眼真的可以通陰陽？」

「真的啊！」

「這世界上真的有鬼？」

「有啊！」

「我昨天晚上真的被鬼附身了？」

「是啊！」

「我的天吶！我被鬼附身了……」他鬆開我的臉，坐在床上用了很長時間才慢慢平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