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

「是什麼？」他追問。

我想了想，忍不住問他，「在回答你的問題之前，我能不能先問一下，媽媽知不知道這件事？」

父親直接搖頭。

我半信半疑。

「她真的不知道？」

「不知道。」

細細一想，如果母親看到滿抽屜都是符紙，估計現在坐在我面前的就不會是父親，而是母親了。

「我保證，她還不知道，但是如果你不說實話，我不介意告訴她，然後讓她來問你。」

父親終於還是放大招了。

「好吧！我投降，我說。」

他點頭，沒說話，靜待我的下文。

我起了身，走到書桌前，拿了抽屜的鑰匙，然後將最下面的抽屜打開，取出厚厚的一疊鎮鬼符。

「你說的，應該是這些吧？」

「對。」

「這些是符。」

「我看得出來是符，你告訴我，這些都是什麼符。」

「鎮鬼符。」

「哪來的？」

「我……我自己畫的。」

父親兩眼頓時瞪得老大，瞠目結舌了半天，才吐出幾個字：「你畫的？」

「是。」

「你……你從哪裡學來的這些歪門邪道？」

「這不是歪門邪道。」

「你畫這些東西幹什麼？現在都二十一世紀了，你居然搞這些東西……」

父親站起來，兩手插著腰，似乎不知道該拿我怎麼辦。

在房間里來回走動，不知道在我眼前晃了多少圈之後，他忽然停下來，趁我不備，一把將我手裡的鎮鬼符全部奪了過去。

「這些我沒收。」

他的語氣不容商量。

「你想怎麼處理那些符？」

「當然是燒掉。」

「爸，那是鎮鬼符，不能隨便亂燒的。」

「我才管不了那麼多。」

說完，他轉身要走，我趕緊衝到門前，將他攔住。

「爸，那東西對我來說還有用，你不能燒掉。」

我畫了很久，好不容易攢下了這麼多，要是一把火燒掉，就算不惹來麻煩，也實在浪費。

黃表紙、朱墨以及畫符用的其他材料，都是花錢買來的，現如今想買到這些東西並不容易，而且價格還不便宜。

「你讓開。」

「不讓，你把符給我。」

「你小小年紀不學好，我不能讓你再繼續畫這些歪門邪道的符了，如果被我發現，我真的會告訴你媽。」

「爸，你先坐下，聽我解釋。」

有些事情，可能終究還是瞞不住。

這一世，父母沒有因為我而受到什麼傷害，我是十分慶幸的。

我原本想一直瞞著這件事，因為我不想讓他們胡思亂想，讓他們覺得我是個異類。

父親怔了幾秒，轉身走到床前，一屁股坐下去。

「好，你解釋解釋，我倒要聽聽，你想怎麼解釋。」

我暗暗鬆了一口氣，沒敢離開門前半步，雙手依舊擋著門，在腦中組織了一下語言，這才緩緩開口：「你和媽媽不是一直好奇我的左眼為什麼和常人不同么。」

「對，我們是有些好奇。」

「去了那麼多家醫院，我的眼睛都沒有任何異常，對嗎？」

「對，確實沒有異常。」

「事實上，我的左眼……」

我咬了咬牙，不得不考慮一下真相說出來以後父親會有的反應，我覺得，他應該無法接受。

等了一會兒，他催促道：「說啊！你不是要解釋？」

「爸，我告訴你實話，你要保證，你不害怕。」

「行，我保證不害怕。」

他想都沒想就回答了我。

我硬著頭皮，深吸一口氣，直接把實話說了出來。

「我的左眼通陰陽，能……能看到常人看不到的東西。」

「通陰陽？」

父親眉頭挑起來，一時之間似乎沒能明白我的意思。

「對。」

「常人看不到的東西是指……」他小聲嘀咕起來。

「鬼。」

本以為父親會嚇得臉色發白，渾身發抖，沒想到聽到『鬼』這個字眼，他居然捧腹大笑。

我很嚴肅地看著他，他卻大笑不止。

「我說的是真的。」

「我的寶貝女兒，你是不是恐怖電影看多了？」父親不信我的話。

他舉起手裡拿著的鎮鬼符，眼角都笑出了淚。

「我不管你這些東西是從哪裡學來的，總之以後不要再畫了，什麼陰陽眼，什麼見鬼，以後也不要再說，尤其別讓你媽聽到，否則，她可能會直接幫你預約心理醫生。」

「……」

十六年前，人們大多都不相信鬼神一說，十六年後，隨著經濟和科技的發展，人們更加不相信鬼神了。

他的反應雖出乎我的意料，但也在情理之中。

我定了定神，一本正經地說：「不管你信不信，我說的都是事實。」

「乖女兒，你要再這樣，我想不用經過你媽的同意，我都能直接幫你預約心理醫生。」

「爸，你能不能正經一點？」

「我很正經啊！」

「我說的是真的好不好？」

「拜託你編個象樣一點的理由，至少要讓我信服啊！你告訴我，你能見鬼，讓我怎麼相信？」

他攤了攤手，止了笑，直接起身。

「好了，這些東西我會幫你處理掉，以後別再這樣了。」

邊說，他邊往我跟前走。

在我面前站定，他說：「最近，我會盯著你的。」

「爸，我說的是真的。」

「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

他的腦袋幾乎搖成了波浪鼓，樣子有點滑稽。

我哭笑不得。

這時，房門忽然被敲響。

我心頭一跳，還沒反應過來，就聽到門外傳來母親的聲音：「四喜，在學習嗎？」

「呃……是，我在學習。」

我趕緊衝到桌前，拿起一本書假模假樣的坐下，不忘叮囑父親：「把符收好，不要讓我媽看見。」

父親點頭，剛把一把符塞到褲子兜里，門就被母親一把推開。

見父親在，母親有點吃驚，「孩子在學習，你在這裡幹什麼？」

「我……我監督她學習。」

母親的視線瞥見了父親褲兜位置隆起來的那個大包，神情怪異：「你兜里裝著什麼？」

父親笑笑：「沒什麼。」

「你該不會是背著我藏私房錢了吧？」

「不是不是。」

「兜里的東西拿出來我看看。」

「真不是私房錢啊，就是一堆廢紙。」

父親故作鎮定，把兜里的東西拿出來，快速揉成一團，速度之快，迅雷不及掩耳。

「剛剛幫女兒算了幾道數學題，這就是一堆廢紙，本來我就打算扔掉的。」

邊說，他邊把紙團順手扔進了垃圾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