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就明確地告訴你,你永遠得不到冥司,這是我絕不可能做出的讓步。」
「能不能得到,也不是你說了算的。」她譏笑著。
我咬牙強忍住想要揍她的衝動,一把將她放開,伸手一扯她的脖領,將她推到椅子上。
她幾乎癱在椅子上,深長地嘆了口氣,這才幽幽地朝我看過來。
「我承認,我打不過你,我也不想浪費力氣了,反正來日方長,我們可以走著瞧。」
「別忘了,你現在在警察局,你唆使屬下動用暴力,打傷了保安,至少會在拘留所里關一陣子。」
她一臉不在意:「無所謂,反正我爹不會讓我一直被關在這裡,我很快就能出去。」
「噢,我都忘了你有個硬氣的爹當靠山,可是,你爹真的是因為疼你,才保你出去的么?他不過是想把你培養成管理企業的工具吧?」
「你……」
我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徹底激怒了庄依依。
她的雙眼瞬時瞪得通紅,凶神惡煞的樣子恨不得一口咬住我,將我撕碎。
我拉開椅子在她對面坐下,喘口氣,聲音放低了些,十分平靜地說:「現在,我們來好好聊聊。」
她側過臉,冷冷地盯著牆角,不看我。
我繼續說下去:「劉玉華有遺言讓我告訴你。」
聽到『劉玉華』三個字,她眉頭皺起來,可依舊忍住沒有轉過臉來。
「聽說你一直想開個咖啡館,她做月嫂存下了一些錢,都是留給你的,足夠你開一家店,她希望你離開唐家。」
她沉默著,看似鎮定,可其實,她的雙眼之中已經凝起了一汪晶瑩。
眼看著她的眼淚就快要掉下來,她忽然仰起頭來,盯著昏暗的天花板,唇角揚起了一抹嘲冷的笑。
「我媽怎麼可能連這個都跟你交待……」
「這的確是她的遺言。」
「真是可笑。」
即便仰著頭,可眼淚還是順著庄依依的眼角滑落至髮鬢。
「你媽的死,我很抱歉,希望你不要再糾纏我,人死不能復生,節哀順變。」
「一句節哀順變就想了事?」
「庄依依,再這樣糾纏也於事無補,你媽不會活過來,她已經死了。」
「夠了!要不是你把她送進警察局,她怎麼可能犯病……」
庄依依的情緒激動不已,眼淚不斷地涌流而出。
她埋下腦袋,嘴裡一陣哽咽的嘟囔:「我媽太辛苦了,她把我養這麼大不容易,臨死前,她都還在做月嫂的工作,我沒有讓她過過一天好日子,怎麼可以就這麼把她送走。」
說這些的時候,她幾乎快要崩潰了。
看著她的眼淚啪嗒啪嗒地掉下來,我發現,她身上那股子囂張的氣焰已經沒有了,她現在才算是真情流露。
我沉默下來,任由她在我面前痛哭流涕。
她哭了很久,哭得撕心裂肺,好像全世界都將她拋棄了。
這時,我才意識到,她其實是那麼脆弱,不管她外表洋裝的多麼強大,都掩飾不了她那顆脆弱而卑微的心。
或許,她是太想得到父愛,或者是父親的肯定,所以才委曲求全地留在父親身邊,即使她對企業管理沒有絲毫興趣。
我甚至聯想得到,她的童年時期過得有多麼不幸。
對她,終究還是有些心軟了,只要她的主意不打到冥司身上,其他的我都可以既往不咎。
畢竟,答應了劉玉華的事情,我必須做到。
之前,庄依依為了劉玉華,同意寫下保證書,這足以證明在她心裡,劉玉華的份量其實比冥司要重得多。
如今,她想將冥司從我身邊奪走,恐怕只是出於報復心理。
她應該,沒有她自己想象中那麼喜歡冥司,我幾乎可以肯定,她根本不懂如何去愛一個人,更不知道,真正愛上一個人的時候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
「如果你想見劉玉華,我可以讓你見她最後一面。」我開口。
她止了哭聲,猛地抬起頭來看著我,一臉難以置信。
「你剛才說什麼?」
「如果你想見劉玉華,我會讓你見她最後一面。」
「可是我媽已經死了。」
「忘了告訴你,我的職業是捉鬼師。」
「捉……捉鬼師?」她眼眸瞪大,神情惶恐。
「考慮好了,你可以聯繫我。」我起了身。
她慌忙叫住我:「我怎麼聯繫你?」
「到商商公司找我。」
我將公司地址快速說了一遍,沒管她記沒記住,頭也不回地出了詢問室。
將門關上,一轉頭就看到陳洛洋站在單面透視鏡前,他的視線目不轉睛地盯著詢問室里的庄依依。
我走上前,在他旁邊站定他都沒有發覺。
「陳警官。」我叫了一聲。
他沒有反應,依舊怔怔地望著庄依依。
我伸手在他眼前晃了兩下,他才後知後覺地回過神:「你什麼時候出來的?」
「你在看什麼?」
他略顯窘迫,苦笑了下說:「沒什麼。」
「那女人說的話到底是真是假?這世上真的有鬼嗎?」
忽然,庄依依的聲音從詢問室中傳了出來,聲音並不大,卻聽得非常清晰。
我詫異地看向陳洛洋,他慌亂地將儀器上的監聽系統關掉,尷尬地解釋道:「我不是故意偷聽的。」
「我不是讓你把攝像頭和監聽都關了么。」
「放心,我沒開攝像頭。」
「可你開了監聽。」
「……抱歉。」
我嘆口氣:「算了,也沒什麼不能讓你聽的。」
「那她……」陳洛洋欲言又止,目光又忍不住往庄依依的身上瞄了眼。
我狐疑地盯著他,他的眼神卻有些閃躲。
「你什麼情況?老盯著庄依依看什麼?」
「我沒有盯著她看……我只是,只是覺得她跟我一樣,身邊沒有親人,孤單單的一個人……」
「你這是同情心泛濫啊!」我有點吃驚。
一直以來,陳洛洋給我的感覺都有些薄情,除了工作,他幾乎不對其他的事情過於用心,可是,從他剛剛盯著庄依依的眼神,我看得出,那不僅僅是憐憫。
「你該不會看上庄依依了吧?」我追問。
他的臉頰頓時染上一抹紅暈,連忙擺手,有些笨拙地解釋:「我怎麼會看上這種無理取鬧的女人……才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