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這一次，不是鬼胎呢？」冥司冷言，語氣卻透出幾分堅定。

我震驚不已。

轉過身，恰好與他的視線對上，那雙幽如寒潭的眸子冷冷地盯著我，好像在說，他與我還是有機會生出正常孩子的。

然而，我知道那樣的機率小得可憐。

「你確定嗎？」我問他。

他沉默幾秒，搖了搖頭：「不確定，但還是有可能。」

「機率是多少？」

「百分之一。」

「……」

能夠生出正常孩子的機率是百分之一，這樣小的機率，何必去冒險呢？

我真的很害怕再生出邪惡的鬼胎，沁雪是個很好的例子，我是無論如何也沒辦法再承受一次殺死自己孩子的痛苦的，到那時，說不定我和冥司也會徹底玩完。

沁雪一事，我認為是她最終有了好的歸宿，所以結局才不顯得那麼悲慘，如果她的結局是被閻王送進焚魂爐，落得灰飛煙滅的下場，我與冥司的關係不會像現在這樣，說不定早已經各安天涯。

況且，我與冥司之間已有了羈絆契約，眼下最重要的是功德圓滿，也好保證我與冥司死後的輪迴。

這絕非易事，我沒有時間和精力再去養育一個有可能是邪惡鬼胎的孩子。

儘管沁雪的事情過去了很久，可是，我依然還是會想起那些結伴跳樓的人，他們全都死了，他們每一個人都有大好的未來，他們有家庭，有朋友，可是因為沁雪，他們什麼都沒了，就那麼離開了人世，倘若再發生這樣的事，我絕對承受不來。

我相信冥司也承受不住那樣巨大的壓力，可是我想不通他為何一定要再生個孩子。

我發現自己與他這一點上有了嚴重的分歧，甚至到了無法好好溝通的地步。

他很強硬，強硬到有時讓我無力反抗，可是我的內心是抵觸的。

比起孩子，對我來說，最重要的是他。

只要有他陪著我，慢慢老去死去，又何嘗不可？這樣我就已經很滿足，可他卻不能理解。

想到這些，心裡有些發酸。

其實，我不該怪冥司，他有他自己的想法，只是，我們的想法不同罷了。

我翻了個身，面向他，用力地擁緊他。

他的身體寒涼如冰，卻還是一如往日的，可以給我溫暖的感覺。

「我真的不想要孩子。」我壓低聲音，語氣軟了很多。

我是在跟他商量，甚至是在墾求。

可他還是堅持。

「答應我，再試試，我們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性。」

「冥司，你為什麼一定要孩子？」

問題拋出許久，冥司才輕聲答道：「我希望，這一世的我們，可以有一個血脈的延續。」

這一次，他沒有拿繼承財產的借口糊弄我，顯然延續血脈才是他的心裡話。

「非要這樣不可嗎？如果我們的孩子還像沁雪一樣……」

「我會親手殺掉。」不等我說話，冥司搶著說。

霎時，我的堅定開始動搖。

冥司已經把話說到這個份上，如果我再繼續堅持的話，或許我們會慢慢變的無話可說，我很害怕我和他的關係越來越淡，那會讓我抓狂。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了，或許心裡已經開始妥協，只是一時之間我還沒有辦法承認自己在冥司面前的又一次妥協。

夜靜寂無聲。

室內暖氣很足，身上只蓋著一床蠶絲被，卻一點也不覺冷。

橙黃的燈光之下，冥司的神情越發柔和了。

他的手指慢慢撫上我的額間，將一縷碎發撩開，似笑非笑道：「你可以慢慢考慮。」

話音落下，他在我額間印上一吻，忽然像是想起什麼似的，狐疑道：「今天你在哪裡？做了什麼？為什麼我忽然之間感到全身上下一陣惡寒？而且持續了很長時間。」

「惡寒？」

我詫異，仔細回想了下，才意識到，他所說的惡寒應該是我被關在太平間的冰櫃里，幾乎快要凍成一根冰棍時的感受。

看樣子，羈絆契約已經起效了。

以後我做事，必須要萬分小心了，否則，冥司將要承受我所承受的一切痛楚。

「不好意思，今天發生了一點小意外。」

「是嗎？」他淺淺勾唇，俊臉湊過來，輕輕吻在我的唇上。

那雙不安份的手隨著他親吻的頻率，緩慢而輕柔地撫到我的身上，那感覺，彷彿電流穿過了身體，我連忙推開他，急道：「你能不能不要滿腦子都是幹壞事？我超級累的，我需要休息。」

「我……」

「晚安。」

搶在他之前，我道了晚安，趕緊翻過身去背對著他。

他的手臂伸了過來，輕輕環在我的腰間，本以為他又想霸道地靠過來，沒想到，他沒有下一步的動作，就這樣摟著我輕輕地道了聲晚安。

終於可以安穩踏實地閉上雙眼了。

這一覺睡到了第二天天大亮，還是被一陣急促的電話鈴聲吵醒的。

迷迷糊糊間，我摸到床頭柜上的手機，瞥了眼屏幕，來電顯示是商立麒。

時間是早上七點十五，他這麼早打來電話，一定是有事。

沒有猶豫，我按了接聽鍵，剛把手機附到耳邊，他就火急火燎地對我說：「譚洋受傷了，現在在醫院，趕緊過來。」

「什麼？」

「具體的來了再說。」

把醫院地址告訴我，他沒多言直接掛了機。

嘆了口氣，我一把將手機扔在一旁，困意還有些濃，很想再閉上眼睛眯一小會兒，可是想到電話中商立麒急切的聲音，終是無奈地起了身。

照常，醒來時床上並未見冥司的蹤影。

洗漱下了樓，才看見他在廚房和餐廳間忙碌的身影。

「過來吃早餐。」他的聲音毫不意外地從餐廳傳出來。

儘管沒有朝我這邊看一眼，但他知道，我醒了。

我背起包想溜，可是之前因為不想吃他做的料理而惹他生氣一事還沒有過去多久，我實在不希望他再因為這種小事跟我鬧脾氣，既然他誠心誠意地為我準備了早餐，那我就將就著吃兩口，就當意思意思，哄他開心。

做了幾個深呼吸，我硬著頭皮走進餐廳。

出乎意料的，餐桌上並沒有那些焦黑焦黑的食物，反而是精心製作的火腿蛋三明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