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沒發瘋吧？」

在地獄之門后，梅林索要了新的報酬，大天使加百列還沒回答，站在梅林身邊的康斯坦丁就先跳了起來。

他抱著腦袋，對梅林說：

「這破地方有什麼好的？你要它幹什麼？」

渣康抓著頭髮，用一種不可置信的語氣說：

「這就好像是你花了十幾年的時間策劃著該怎麼逃離地獄，結果到頭來...你卻又買下了整個地獄。」

「換個要求吧。」

強尼也壓低聲音，對梅林說：

「我覺得這個主意糟透了，哪怕是剛才答應天使為天堂辦事都要比永遠待在這裡好得多。」

「噓！」

梅林伸出手指，放在嘴邊，他對兩個朋友眨了眨眼睛，他說：

「我知道我在做什麼，我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清醒，相信我！好嗎？」

梅林安撫了自己躁動的朋友。

他扭頭看著加百列，他詫異的說：

「你還愣在這裡幹什麼？」

「我提出了要求，你就該返回天堂向你的主彙報，然後給我一個答覆，不是嗎？」

「我...」

大天使被梅林的要求弄得有些不知所措。

在她以往數以萬年計的人生中，她從未遭遇到現在這樣的事情。

一個地獄里的幽魂像天堂索要一片地獄的控制權。

這怎麼聽都有些天方夜譚。

「我不能答應你。」

大天使加百列咬著牙說：

「這片地獄是主的造物，用於懲罰那些...」

「別對我說這些。」

梅林揮了揮手，他從渣康手裡拿過雪茄，對強尼勾了勾手指，將這玩意在他頭顱燃燒的烈焰中點燃。

渡鴉噴出一口煙氣，他抱著肩膀，對大天使說：

「你也不用一遍一遍的向我強調這片大地肩負著多麼神聖的職責...」

「我要它！你只需要回答我，行，還是不行！」

「如果你自己決定不了，就去問你的主。」

梅林攤開雙手，他說：

「恕我直言，加百列女士，你現在只是在浪費我們共同的時間。也許這玩意對你來說不值錢，但我的時間很寶貴。」

「不可能的！」

大天使說：

「這還有過先例，天堂從有史以來，還從未將肩負著神聖使命的大地交予我主信徒之外的人，更不用提及，這地獄本身，乃是我主...」

「好啊，你意思是談不成了？」

梅林不耐煩的揮了揮手指。

在他身後，惡靈騎士和渣康將那幾個躺在地上的傢伙抓了起來，丟在梅林腳下。

梅林踩著不斷哀嚎的星辰天使瑪拉基，他對加百列說：

「你可以走了，大天使閣下。」

「最近注意留意一下天堂新聞報之類的東西，也許很快，天堂和地獄之間的醜聞就會發酵，然後以極快的速度傳遍諸界，每一個信徒都會知道神聖的天堂中發生了醜陋的事情。」

「象徵上帝意志的天使與帶來災厄的惡魔們同流合污，坑壑一氣...也許會有一場信仰危機因此而生。」

梅林彈了彈手指，他的聲音越發輕柔，他說：

「我和那些地獄大君們也有些『交情』，我想它們會幫我這個忙的，畢竟只是傳個話而已，動動嘴皮子就能削弱天堂的勢力，何樂而不為呢？」

「可憐的上帝會因為下屬的貪婪與愚蠢蒙羞，他的聲望將會被丟入真相的爛泥漿里，再被那些同行們狠狠的嗤笑。」

梅林舒了口氣，他說：

「讓我告訴你吧，加百列女士...真相是酸的，比最骯髒惡臭，最殘忍邪惡的謊言更具腐蝕性，更讓人灼傷難忍。」

「但我想，你們大概也不會在乎這些的。」

他攤開雙手，腳踩著地上嗚咽的星辰天使，他說：

「吝嗇的人總是這樣，總是渴望緊握手中的每一張牌，但等到大難臨頭再慷慨，可就來不及了...」

加百列的表情變化了一下。

她背後的翅膀舒展著，她說：

「還有另一種方法...」

「唰」

灼熱的烈焰光輝如劍一樣刺向梅林...腳下的星辰天使瑪拉基。

她要毀滅證據。

大天使的神聖力量爆發開，如吞沒一切的光輝烈焰，翻滾著轟向梅林，但卻又被無形的空間之牆擋住，一絲裂痕出現在上古之軀的護盾上。

但梅林和他腳下的瑪拉基卻毫髮無傷。

「早防著你呢！」

梅林冷笑一聲，他一腳踹在瑪拉基身上，將星辰天使踹向身後。

強尼揮起鎖鏈，接住了重傷的天使。

梅林的聲音在惡靈騎士和渣康心靈中響起：

「回去！退到門邊。」

「她不敢追過去的...」

梅林聚集著魔力，如一堵牆一樣擋在拖著醜聞證據狂奔的強尼和渣康眼前。

在大天使一波一波來襲的力量中，他放聲大笑。

在地獄之門的邊界上，梅林揮起手指，一道黑光竄動著刺向空中的加百列，被後者閃身躲開。

在滔滔翻湧的黑暗魔力的簇擁中，梅林身披著陰影聚散的黑暗，他升入天空，對臉色冷漠的大天使說：

「就連你們也會畏懼這片廢土，你若是進來，就和我們一樣，永遠別想出去了。」

「我們會成為好鄰居，加百列。」

梅林說：

「你的到來會讓這片大地蓬蓽生輝，我想，那些癲狂的惡魔們大概會很享受撕碎一位天使的感覺。」

「我最後再確認一次。」

梅林感知著渣康和強尼已經退入地獄之門，隨時可以返回廢土。

他看向加百列，他說：

「談判破裂了，對吧？」

大天使冷著臉不說話。

「如你所見，我已經沒什麼可以失去的了...所以別指望我發瘋的時候會顧及太多...」

梅林的聲音也變得冷漠，他說：

「回去等著醜聞發酵吧，也許天堂會因此墜落呢。」

他發出一聲冷笑，他說：

「能拉著天堂為我陪葬，在被封禁於此的無盡時光中，我會細細品味這種罪孽的...我會享受它的。」

「但加百列，別忘了，當天堂墜入火海時，那也有你的一份罪。」

「你本可以更聰明一些，避免這個結果的。」

大天使此時身披金色流光，她身上的中性西裝轉化為了一套鎏金的盔甲，手握劍盾，她羽翼上的每一根羽毛都綻放著光芒。

金色的束帶在她腰間跳動，像極了那些神話中踏入戰場的天堂武士。

她很憤怒。

她眼中綻放著一抹冷冽。

「我勸你別那麼做，梅林。」

「你在人間，還有...」

「隨便你去。」

梅林打斷了加百列的話，他的聲音冷若寒冰。

他說：

「你要能抓住我的任何一個親人，就算我輸...但小心嘗試，加百列，一旦你失敗一次，你就會為你的天堂惹上更大的麻煩。」

「如果你還沒瞎，你就能看到阿斯加德正發生的一切。」

梅林說：

「神域墜落之後，也許下一個就該天堂山了。」

大天使抿著嘴。

她知道梅林指的是什麼。

斯卡蒂女神的復甦不只是被阿斯加德注意到了，她所代表的白霜對於世界萬物都是威脅，在她和梅林對峙的現在，天父們正為此召開會議。

阿斯加德已經開始求援了，而其他天父神們似乎不願意參與到這麻煩事里。

宇宙正在加速衍化，這已經不是什麼秘密了。

白霜的到來只是個徵兆...

大天使現在也處於一種騎虎難下的場景里。

不阻止梅林，天堂會有麻煩；

威脅梅林，天堂也會有麻煩；

那傢伙在自己臨死前安排好了一切。

人間最強大的力量保護著梅林的親人，除非發動一場滅世戰爭，將那些人中之神們統統殺死，否則沒人能用這弱點威脅他。

繼續談判也許可以解決這一切，但他的要價...

實在太高了。

見鬼...

果然，任何和渡鴉聯繫起來的事情都不會簡單。

「很難做抉擇，對吧？」

梅林雙手合攏，疊放在腹部，他就如穿著一件下擺極長的黑色長袍，他懸停在空中，對大天使說：

「恕我直言，大天使，這已經不是你能解決的問題了...」

「回去吧，請示你的主，我想，他肯定比你睿智的多。」

加百列拍打著翅膀，她盯著梅林，那種眼神幾欲殺人。

梅林知道，這看上去心眼挺小的天使恨上了他，但沒關係，他並不在意。

在他的注視中，加百列快速的升入天空。

在她消失於翻滾雲層的那一刻，梅林也鬆了口氣。

唬住了...

他現在的狀態，對付一個大天使還是很吃力的，一旦加百列再魯莽一點，事情就再沒有迴轉的空間了。

梅林也不希望把事情做絕。

任何時候，都不能把事情做絕。

那意味著撕破臉皮，徹底敵對，除了惹上麻煩之外沒有任何好處。

這是一場談判。

能在談判桌上解決問題是最好的結果。

現在看來，壓力戰術成功了，事情在朝著對他有利的方向前進。

片刻之後，一道光芒從天空降下，就落在梅林眼前的大地上。

他舒了口氣，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緊張的渣康和強尼，他對他們做了個手勢，意思是有任何情況就退回地獄之門裡。

這個困住他們的地方，現在反而成為了他們最後的退路。

真是世事難料。

梅林活動了一下肩膀，他深吸了一口氣，以幽魂的姿態飄向眼前的光柱中。

在接觸到光柱的那一刻，他眼前的視界飛速轉變。

海水搖曳的聲音在他耳中響起，在光芒稍斂的時刻，一片美麗而幽靜的碧海藍天出現在梅林眼前。

細膩潔白的沙灘盡頭，一座白色的遮陽傘矗立在那裡。

一張桌子上，擺放著兩杯果汁，在桌子兩側，有兩張太陽椅。

左邊那椅子上躺著一個人。

而大天使加百列，正如最恭順的僕人一樣，站在那神秘的傢伙身旁。

她瞪著梅林。

她還沒消氣。

唉，女人嘛，都是小心眼。

哪怕是威能無盡的天使也一樣。

梅林赤著腳，走在沙灘上，陽光下的沙灘挺溫暖，那些細膩的流沙交錯在他腳趾間，踩上去非常舒服。

在地獄里過了7個月之後，眼前這場景確實讓梅林感覺到放鬆。

在海風吹動棕櫚樹的輕響聲中，他走到那太陽椅上，並沒有去看躺在自己身邊的人，他舒舒服服的靠在那裡，讓自己全身都放鬆下來。

海風吹打著臉，很舒適，很放鬆。

「唉...」

一聲輕嘆傳入梅林耳中，一個溫和的，很難辨識男女的聲音響起：

「你也曾統帥過一個團體，一個組織，梅林.萊利，你有沒有遇到過和我現在一樣的尷尬處境呢？」

那人問到。

梅林曬著太陽，他聳了聳肩，他說：

「有啊。」

「下屬無能，或者辦錯事情，惹來他們解決不了的麻煩，就得上司出面...給他們背個鍋，抗下所有糟糕的後果。」

「這很難，但卻是成為領袖最基礎的要求...」

「我們可以狡猾，可以惡毒，可以兇狠，可以不要臉...但一定要有擔當。」

「說的真好。」

那聲音發出了一聲輕笑，然後又有吸吮果汁的聲音響起。

片刻之後，在杯子被放在桌子上的碰撞聲中，他又說到：

「既然你能理解我的難處，那麼就讓我們更坦誠一些。」

「加百列的處置是對的，你幫了我們一個忙，但這些事情，還不足以讓你得到那片廢土...你要價太高了。」

那聲音有些鬱悶的說：

「我可是花了大半年的時間才創造出它，你要知道，我平均創造一個世界才花7天...」

「我還以為那只是個故事呢。」

梅林輕笑了一聲，他說：

「沒想到那是真的。」

「傳說中往往蘊涵著真實，梅林。」

那聲音嘆了口氣，他說：

「不過如果你一定要它的話，其實也不是不行...我呢，我每天有很多麻煩事要處理，其中有一些讓人非常頭疼。」

「我的意思是，如果你能再幫我一個忙，我就把它交給你。」

梅林沉默了一下，他說：

「什麼忙？」

「聽說過巨凶獸嗎？」

那個聲音以一種閑聊的方式對梅林說：

「那個即便是在地獄里，也沒人願意聊起的傳說。」

「嗯。」

梅林點了點頭。

「幫我安撫一下它。」

那個聲音說：

「宇宙在加速衍化，它似乎也不願意再睡下去，我想和它聊一聊，但它不願意聽我說話...它是原始陰影，它總嫌棄我散發出的光。」

「它會一口吞了我。」

梅林說：

「宇宙越來越完整，你們的力量會越來越強，它的力量也會越來越強，在它面前，天父也只是稍微難纏的小蟲子。」

「你都對付不了，我又怎麼能...」

「不不不。」

那個聲音解釋到：

「別被無稽的傳說嚇壞了，巨凶獸嘛，它其實是個...怎麼說呢，挺有意思的意志，它並不好戰，只要你能找對方式，它會很願意和你聊的。」

「而且我覺得這片群星中再也找不到比你更合適的人了。你給了我們自由，你也給了它自由，只要你不喊打喊殺，它會賣你一個面子的。」

那個聲音輕笑了一下，他說：

「你願意幫我嗎？」

「我...」

梅林猶豫了，幾秒鐘之後，他舒了口氣，他說：

「好吧，我幫你，我會想辦法和它聊一聊，但我不能保證結果。」

「足夠了。」

一樣東西被丟到梅林手裡。

像是一把古樸的鑰匙。

周圍的一切都開始崩塌，在萬物消散的光點中，那聲音說：

「廢土歸你了，但你最好別把裡面關的東西都釋放出去，它們被關在那裡，不是沒有原因的。」

「另外...」

「謝謝你為我們帶來的自由，梅林。」

「很多人都在感謝你。」

「哦，差點忘了...奧丁托我對你道謝，另外，他希望你能抽時間管管你正在胡作非為的妻子。」

梅林也笑了笑，在光芒消散中，他說：

「我盡量吧。」

「讓他再忍一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