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董雖然蘇醒了，可是身體還沒完全恢復，哪怕是醒著，他也多數時間都在閉目養神。
趙萌檬輕手輕腳走進門的時候，就看到徐董躺在病床上，大概是最近幾天打針打得太多了，手背上有一塊明顯的青紫鼓包，看起來有些虛弱蒼老的手裡，還緊緊抓著一個畫框。
她認得這幅畫，這就是她被人騙了，把徐董的全家福，畫進了一個暗示著地獄的房間的那幅畫，也是徐董會心臟_病發的原因。
小姑娘心裡一陣自責和愧疚，她小聲開口，「徐老先生。」
徐董睜開眼，習慣性地，沖他的秘書應該站立的方向略抬了下手。
他知道是趙萌檬來了，所以示意秘書扶他坐起來，他有話要說。
秘書立即盡責地趕過去。
只是當徐董的身體被抬起一個很小的角度，他的視線，剛對上趙萌檬的那一瞬間……
「啪」！
徐董原本緊攥著的畫框，驟然摔落在地，可他卻全然不顧，因為虛弱而微垂的眼，此刻因為某種激_烈的情緒，而猛地睜大。
他不知為什麼很激動，身體驟然向前撲了一下，卻終究是沒力氣多移動，他顫抖的手指，指著趙萌檬，喉嚨中，逸出模糊的聲音，急切而倉促地要說什麼。
「徐董？徐董！」
秘書緊張而擔憂，連忙一邊按下醫生急救鈴，一邊想將他的身體放平，讓他躺回床上。
趙萌檬也看出不對了，連忙要跑出去喊醫生，可是醫生們也正匆匆進門，她一轉身，跟一群推門進來的人撞了個正著。
小姑娘本來就瘦，幾乎要被一群人高馬大的外國男醫生給撞飛了，不受控制地後仰著往地上躺去，眼看著還要被人踩傷。
混亂間，不知是誰及時抓_住了趙萌檬的手臂，半抱半扶著她站穩。
那人動作極快，從出手到收手，一整串動作快如閃電，若不是手臂上還殘存著那種極其強勢有力的抓握感，趙萌檬幾乎要以為，剛剛的一切都是她的幻覺。
心頭微微震動著——是誰救了她？
一個剛剛差點脫口而出的名字，讓她的心跳噗通噗通地變快。
小姑娘立即抬起頭，視線所及，卻都是陌生的白大褂背影，沒有半個像她熟悉的人。
可是……
她剛剛分明覺得……那是丹尼斯。
會是他嗎？可他怎麼會在這裡，又怎麼會假扮成醫生？
趙萌檬同學，一定是你想多了，不要再胡思亂想了！
小姑娘握著拳頭，有些賭氣地咬著下唇，用力閉了閉眼，卻還是沒能壓下心中的念頭。
討厭，明明說好了，絕對不要想起那個壞人了啊……
她有些沮喪地垮下肩膀，沉默了好一會兒，眼神終究還是不受控制地抬了起來，再次看向那些剛進門的醫生。
還是認不出來。
她又沒有火眼金睛，哪怕丹尼斯真在這裡，如果連她這個完全不懂易容的小菜鳥，都能看穿他的偽裝，那他一定早在不知道多少年前，就死翹翹了。
她對丹尼斯，也還算熟悉了，卻也不能通過一些生活化的小細節，來推測哪個是他。
趙萌檬直到現在才想起來，跟丹尼斯住在一起的那些日子裡，一個被她忽略的細節——
丹尼斯用的洗髮水沐浴乳這類的東西，買的都是小包裝。
有多小買多小，有的甚至只能用一次。
而且他會不停地更換這些東西的牌子和味道，市面上常見的洗護用品牌子，幾乎都能在他家找到。
她那時還以為，這是丹尼斯比較愛美，就特別喜歡嘗試新產品。
她現在才懂，丹尼斯這樣做，是逼不得已。
他不能讓自己有任何的特徵。
比如她就是喜歡檸檬味，所有的東西都是這個味道的，洗澡洗頭髮的時候都特別開心，用得久了，身上也帶著檸檬味，覺得自己更像一顆小檸檬了。
可是如果丹尼斯這麼做，那眼下這種情況，他就能被人輕而易舉地憑味道認出來，任何特徵，對他來說，都是死亡的威脅。
所以他連一點這麼基本的喜好都不能自由選擇，普通人眼中很平常的生活，於他而言，都是一種奢望。
只是這些不為人知的辛苦，他從未抱怨過。
可是……她幹嗎還要想這些呢？
他是個壞蛋啊！
如果他真的做了那些壞事，才不得不隱匿行蹤，那他再辛苦，也是罪有應得啊！
可是心底卻又好像有一個聲音在告訴她，沒有的，他沒做過那些事。
只是耳邊同時回蕩的，還有那天他叫她滾的時候，說的那些狠話。
眼底迅速泛起水霧，小姑娘用力眨了下眼，想要把眼淚忍回去。
她才不要為這種人哭！
他到底是好人還是壞蛋，都跟她沒關係！她真的再也不要想起他了！
趙萌檬拿出售後及，下意識地想放一首表姐昨天專門錄給她的歌聽。
她低頭插著耳機，突然察覺到什麼，猛地抬頭——
沒有。
所有人都在忙著圍著徐董會診，根本沒人注意到病房角落的她。
可她剛剛明明感覺，有人在看她。
「表小姐？」
焰盟的人剛換了無菌服進門，看出她神色不對，「怎麼了？」
小姑娘遲疑了一會兒，還是搖了搖頭。
丹尼斯怎麼可能在這裡呢，一定是她多想了，她把自己的幻想說出來，會讓表姐他們更擔心的。
小姑娘沒有回答，只是有點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你們真的不用叫我表小姐的……叫我的名字就好了。」
焰盟的人很淡定。
少奶奶早就想到表小姐會這麼說了，都教過他們怎麼回答了。
那人輕了下喉嚨，一本正經地對這顆小檸檬說，「可是我們叫你表小姐，是從少奶奶那邊的關係來叫的，因為我們少奶奶說，你是她的人啊。」
小姑娘：「……」
「那、那你們這麼叫吧！」小姑娘一下子就答應了，結結巴巴地答完，捂著通紅的臉跑走了。
好激動啊，她是表姐的人了！
vip病房很大，兩人怕打擾醫生會診，聲音又壓得很低，別人根本聽不到他們在說什麼，只是看趙萌檬的反應，很容易就覺得，是焰盟那個陽光帥氣大長_腿的白皮膚美男，對小姑娘說了什麼類似表白的話，小姑娘也對他有點好感，才會那樣又開心又害羞地跑走。
病床旁邊，一個側對著他們的醫生，看了一眼他們的方向，可是很快，又不動聲色地收回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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