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我是……救世主？」

「是的。」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

在這個本該嚴肅的時刻，林遲卻突然猛地彎下腰，捂著肚子大笑起來。

被「禁言」的觀察者與沉默的設計師，一言不發的看著這個狂笑不止的男人。林遲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好不容易才壓抑住狂笑，雙手還在不停顫抖，上氣不接下氣的說道：

「你們……是不是……找錯人了？」

很顯然，戰爭天堂的造物主們已經走投無路了，才會使用最終手段。但是，被選擇為「救世主」的那個人，看起來並不適應如此高大上的稱號。

——平時除了玩遊戲就是在家「癱瘓」，經常通過睡眠消磨時間的林遲，可謂是鹹得不能再鹹的老鹹魚。

一想到自己這種傢伙竟然被選為救世主，笑容不禁又出現在林遲的臉上：不管怎麼說，這個人選也實在太過隨意了。

過了大約兩分鐘，已經快要笑到脫力的林遲，終於開口問道：「你們是抽籤決定的嗎？」

看著「救世主」不靠譜的樣子，設計師長長的嘆了口氣：「在這種時候就不要開玩笑了，我們在選擇階段，自然要經過大量的計算和嚴格的甄選。」

「所以到底是怎麼個選人法？」林遲笑道：「是因為我這英俊的外形，還是磁性的嗓音？」

設計師的表情嚴肅，完全沒有接茬的意思，只是低聲開始講解：「首先，我們需要的是一個真正的人類，而不是AI協助計算的半人半機械，也不是出生在這個世界中的『原住民』。」

「你們也是人類至上主義者？」林遲問。

「人類的大腦在運算速度和內存上，的確無法同量子計算機抗衡。」設計師的言論非常直白：「但人類的大腦有量子計算機很難模擬的部分，我們欠缺的正是那個部分，也就是『感性思維』。」

聽到這話，林遲又笑出聲來：「那你們可能找錯人了，據說女性的感性思維更多一些。」

量子計算機的運算能力，徹底的碾壓了人類大腦，在各種邏輯思考——也就是理性思維方面，要比人類縝密許多。

但這些造物主們缺少的，正是被許多人譏諷的感性思維能力。換句話說，就是只有人類才擁有的「注重內心，隨心所欲」的能力。

「這貨不就是純粹的感性思維么？」林遲看了戰爭觀察者一眼。

「不，他只是邏輯陷入混亂，與『感性』沒有半點關係。」設計師搖了搖頭：「人類的感性思維和直覺，正是我們首先需要的東西。」

「縱然擁有強大的運算能力，我們所做的一切卻都是基於邏輯運算而產生。人類那種看似隨意，卻能得出正確結論的能力，是我們完全無法做到的。」

設計師抬起頭，注視璀璨的星空：「正因如此，我們需要的是一位真正的人類。他必須同時擁有感性思維和理性思考的能力，也不能是精神病患者或者偏執狂。」

「其他要求呢？」林遲眯起眼睛打量著這位老者。

——這世上全憑理性思考的「怪物」還是極少數，大部分人都經常感情用事。光是「感性思維」以及「精神正常」這兩個條件，遊戲中絕大多數玩家都可以滿足。

在他提問之後，設計師沉默了五秒，再度開口道：「第二，他必須是一位真正的『虛擬世界訪客』，他相信這個世界中真的有『人工智慧』存在，而不是把一切都當成是設計好的程序。」

「哈，一開始我的確是在想，這會不會是脈衝娛樂公司設計好的劇情，完成隱藏任務鏈會不會發點獎品什麼的。」林遲笑道。

時至今日，即使各種自動機器人已經成為了服務業的標配，也依然有許多人不相信人工智慧的存在。

在他們看來，所有的機器人都是在程序驅動下的奴隸，機器人不可能有任何意識，也無法進行思考和產生情感。

——腦內成像式遊戲里出現人工智慧這種事，對於大部分人來說，都只不過是個笑話。即使是戰爭天堂這種「遊戲」，也有大量玩家認為遊戲中發生的一切，只不過是提前設計好的劇情罷了。

林遲也曾考慮過這種問題，他自然也很清楚，自己可能只是在玩一個普通遊戲而已。以超級計算機的運算能力，要模擬出這種遊戲劇情，也是可以做到的。

不過到最後，他還是選擇相信了遊戲中真的有人工智慧的存在。至於為何會如此確信，大概也正是因為設計師所說的「感性思維」。

「我願意相信這裡有真正的AI存在。」林遲輕聲說。

「沒錯，就是這樣！」

再度掙脫了禁言束縛的戰爭觀察者，身體猛地晃了一下，看樣子像是差點摔倒：「所以我們才能和你交流！只有看透表象的人，才能接觸到內在的真實！你真是機智勇敢啊朋友——」

設計師瞪了觀察者一眼，打斷了那傢伙的發言，繼續道：「第三，他必須秉持公正，對人類和AI一視同仁。」

「他並不憎恨全人類，也不輕視人工智慧的性命。他可以為了人類朋友拼上性命，也可以拯救虛擬世界中的『英雄級隨從』。」

「珍那件事難道是你們設計好的？」林遲的語調陡然低沉。

「那只是個意外，但我們在那起事件中，見證了你的勇敢。」設計師的表情柔和下來：「你願意冒著生命危險拯救那個男孩，也正是我選中你的原因之一。」

「換個說法就是，我必須對這裡的隨從抱有感情對吧……」林遲說。

「正是如此。」設計師點頭：「我不可能把救世主的責任交到對這裡毫無感情，即使這個世界毀滅也無所謂的人手上。你在這裡有重要的夥伴，若是此地毀滅，他們也會跟著一起消失。」

聽到這裡，林遲的臉色陰沉下來：「所以你是在威脅我？」

「不，這只是談判的籌碼。」設計師平靜的說：「順便提醒你一句，被你收留的『科學怪人』，實際上也是誕生於這個世界中的『真AI』，若是這裡徹底崩潰，它的意識也有崩潰的可能性。」

「他在威脅你！」觀察者吼道：「快乾掉他！」

無視了正在咆哮的精神病患者，林遲死盯著設計師蒼老的面孔，咬著牙說道：「科學怪人的程序已經被轉移到這個世界以外了，就算這裡毀滅——」

「它現在又回來了。」設計師說著揮了揮手，一道披著破布斗篷的瘦削身影，突然出現在林遲眼前。

「……」

看到對方的時候，林遲和科學怪人都沉默了。

「是死亡使者把它帶到了這裡。」設計師說道。

看到那個熟悉的「人形怪物」，林遲攥緊了拳頭，一絲怒火從心中升起：

「讓她離開這裡，這不關她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