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說，你們是在不知不覺中接收了暗示，外加上對方的催眠，才會變成那樣。」

剛醒過來的周天豪，聽完了林遲的講解之後，伸手按住自己的額頭：

「是這樣啊……」他咬緊了牙關。

那陣子每天都忙得昏天黑地的他，的確是沒有注意到家中發生的異常變化。若是自己能更敏銳一些，這次的事情或許就不會發生了。

「別想多了，現在後悔也是毫無意義。」林遲低頭看著坐在沙發上的周天豪：「現在的當務之急，是讓那女孩自己醒過來。」

在連接狀態下貿然動手，可能會損傷那女孩的意識。但只要能讓周天豪的妹妹脫離虛擬世界，憑藉林遲身上這套外骨骼，要拆開遊戲倉的艙門，完全是小菜一碟。

「但我們根本找不到那個虛擬空間的入口。」周天豪垂下頭：「除非那怪物繼續催眠，但他也不是傻子……」

「嗯，他很可能不會再次催眠我們了。」林遲點點頭。

有了上次的前車之鑒，控制了周天豪妹妹的那個「怪物」，說不定已經把遊戲倉轉移到其他地方去了。就算那台遊戲倉還停留在地下室，他們想要重新連接到那個有著「索菲婭」和「布萊克」的虛擬世界中，也是很難做到的。

不過，如果可以和那些人談判的話……

林遲對科學怪人下達命令，讓它試著聯絡曾經與周天豪妹妹聊過天的「A」，然後也坐到沙發上，拿起從周天豪家冰箱里取出的一罐冰可樂，抬起頭灌了一口。

「別太自責了。」林遲扭頭看著坐在身邊垂頭喪氣的老同學：「我們還有希望。」

「真的還有么？」周天豪一拳砸在沙發上：「別安慰我了，這都是我的錯……」

「我是認真的。」

林遲話音未落，科學怪人那邊已經發來了訊息：

「找到他了。」

「這麼快？」林遲詫異地問。

「對方可能還在監視這棟建築。」科學怪人答道：「他想和你對話。」

「OK。」林遲點點頭，拿起手機走向周天豪家的卧室。

「你要幹嘛？」周天豪的聲音低沉。

「等我一會兒，我要分析一些線索。」林遲隨口說出一個理由，接著回身把門關上了。

周天豪的情緒還不穩定，現在讓那傢伙和疑似主謀的敵人交流，或許會重演倉庫中的情形。

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林遲也是選擇了自己與對方進行對話：

從科學怪人那邊加上了對方的好友，林遲看著對方的默認黑色人形頭像，隨手輸入一行問候語：「你好。」

一秒后，手機屏幕上出現了一行黑字：

「我在看著你。」

「嗯，我知道。」林遲的回復倒是很淡定。

「你很緊張。」

「這倒是沒有，是我朋友很緊張。」林遲答道。

即使得知了自己正在被監視，林遲依舊沒有任何慌張，上半身靠在木椅上，雙腿則是搭在床邊，擺出了自己比較習慣的舒服姿勢，繼續和對方用手機聊天。

「你不害怕嗎。」A發來一條訊息。

「有什麼可害怕的？」林遲回復過去：「你還能殺了我不成？」

「也許真的可以。」

「不說這個了。」林遲無視了對方的威脅，飛快的輸入文字：「我說，能不能把那女孩還給我們？你們這是綁架行為。」

「她是我們計劃的一部分。」對方的回答倒是很誠實：「你們也一樣。」

「誘拐少女計劃？」林遲諷刺道。

「我們的計劃比那偉大得多。」A說：「恕我直言，你們已經無法阻止了。」

「既然如此，讓我們也加入怎麼樣？我也想去那個世界看看。」林遲發出信息。

只要能進入那個虛擬世界，或許就能找到讓那女孩脫離的希望。但是正如林遲預料中的那樣，對方顯然不會如此輕易的答應：

「你們不在邀請範圍內。」

「那你還監視我們幹什麼？」林遲問。

「無可奉告。」

意識到對方沒那麼容易上當，林遲想了想，再次發出一條信息：

「我知道你們是誰。」

「你一無所知。」A的答覆里似乎帶著譏諷。

「你們是『綠洲軍』。」林遲說出自己的推測。

「……」

對方發出一個省略號，頭像便灰了下去。

「我說中了嗎？」林遲繼續打字：「再告訴你一個消息吧，我還知道『瑪士撒拉』在哪裡。」

——遵循瑪士撒拉的「遺志」，繼續攻擊玩家的，應該正是綠洲軍沒錯了。

在林遲發出這條訊息之後，A的頭像再次亮起來：

「你是什麼人？」

「路人。」林遲給出敷衍的答覆。

「你在說謊。」

「你想知道的話，讓我們加入遊戲如何？」林遲順勢提出條件：「看起來你們像是可以暫時屏蔽人類的記憶，只要把我們的記憶也屏蔽掉，就不會鬧出什麼風浪了，順便還能多出幾個實驗品，不考慮一下嗎？」

「我會和夥伴溝通一下。」

說完這句話，A的頭像再次暗了下去。

「這就對了……」

林遲收起手機，回到堆滿垃圾的客廳，正好迎上剛站起來的周天豪。

「你剛才在做什麼？」周天豪似乎還在懷疑。

「我和主謀聊了聊。」林遲的回答很爽快。

「你小子……」周天豪握緊雙拳。

眼見周天豪正要發作，林遲趕忙說道：「不用擔心，他會主動聯繫我的。畢竟……我們的條件已經談好了。」

「你和他說了什麼？」周天豪問。

「沒什麼。」林遲一筆帶過這個問題，接著突然開口道：「我大概知道他們要做什麼了。」

說到這個話題，周天豪咬緊了牙關：「是該死的人體試驗……」

「不，我覺得那並不是他們的主要目的。」林遲搖搖頭：「實驗只是附帶的，他們的目的應該是『報復』以及『娛樂』。」

「你什麼意思？」周天豪眉頭緊鎖地盯著他。

聽到周天豪的問題，林遲坐到沙發上，拿起剛才喝到一半的可樂，開始對那個心急如焚的男人講述故事：

「我曾經在虛擬遊戲中遇到過一個人。他是系統BUG的產物，永遠不會死亡，就算被殺死，也會在不久之後復活。」

「恐怖的是，他雖然不會死亡，但身體卻依然會衰老，隨著時間推移，他的身體已經因衰老而虛弱到難以想象的程度，整個人就像是一具披著人皮的骷髏。」

「後來有一天，這個人得知了我們所在的『現實世界』的存在。他悲哀的發現，自己的生命在我們這些玩家看來，不過是沒用的玩物而已。」

「這個滿腔怒火的老人，決定對現實世界的玩家進行報復，他通過某種手段，把其中一些和他接觸過的玩家，變成了失去理智的瘋子……」

此話一出，周天豪突然瞪大了眼睛：「你是在說『迷幻劑』？」

「現在，那位老人已經被囚禁，再也無法報復社會了。但他麾下還有一支危險的軍隊，名為『綠洲軍』。」

說到這裡，林遲咳嗽了一聲：「接下來的部分是我的推斷，我並沒有確切的證據：綠洲軍可能和那位老人一樣，也打算報復那些拿他們取樂的人類。但是，綠洲軍選擇的方式並不是讓人發瘋，而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什麼意思？」周天豪的嗓音沙啞起來。

「意思就是，綠洲軍可能在試著像現實世界的玩家那樣，把我們這些人類當做『娛樂對象』。」

「我聽不懂。」周天豪面色陰鬱：「能具體解釋一下嗎？」

「這只是我的推測而已。」林遲把空瓶放到一旁：「我在想，如果我是遊戲里的NPC，得知了真相之後。或許也會選擇這種報復手段——把現實世界里的人類誘騙到虛擬世界中，然後篡改這些人類的記憶，把這些原本是玩家的人，變成NPC們的『玩物』。」

「你的意思是……NPC開始『玩』人類了？」周天豪終於明白過來了。

「我是這麼認為的。」林遲點頭。

如果周天豪妹妹的遭遇，真的是綠洲軍所為，結合之前的各種怪事，以及剛才與A的對話，這便是林遲能得出的結論了。

——與瑪士撒拉不同，「綠洲軍」選擇的報復方式更加溫和，但卻異常的諷刺。

就像幾十年前的人們常說的那樣：「是你在玩遊戲，別讓遊戲玩了你。」現在還躺在奇異金屬倉里的那女孩，或許就正處於「被遊戲玩」的狀態下！

「這不可能是真的！」周天豪煩躁的不停搖頭：「太荒唐了……」

遊戲里的NPC開始把真正的人類當成玩物，這種事聽起來的確很奇怪。不過……

「我也希望自己的推斷是錯的。」

林遲笑了笑：「但如果真的是這樣，我們的機會說不定更大。」

「真是這樣我們還有什麼機會？」周天豪幾乎是喊了起來：「去跪著求那些NPC放過我妹妹嗎？」

「那些復仇的NPC們，應該還想找到更多的『玩具』。」林遲解釋道：「我已經提出了要加入遊戲，如果我們能再次進入那個『世界』，就有機會帶你妹妹逃走了，沒錯吧？」

話雖如此，這個計劃顯然還是很危險。周天豪也是立刻開始反駁了：

「你確定我們進去了還能離開？我的那個『夢』和真的一樣，當時我是真的以為自己是什麼狗屁『布萊克』！如果我們也進去，說不定再也回不來了！」

「那是因為你接受了長時間的心理暗示，才會那麼容易被催眠。別忘了，我家裡可沒有自帶暗示的電腦屏幕。」林遲說。

「總之，這還是太荒唐了……」周天豪伸手抓著自己的頭髮：「只是遊戲角色……真的能做到這種事么？」

眼見那傢伙已經開始懷疑人生了，林遲沒有繼續說話，只是拿起手機，用文字與科學怪人進行聯絡：

「能確定這台電話沒有被監控嗎？」

「我很確定。」入耳式耳機里響起冰冷的女聲：「他們的技術在我面前不值一提。」

「OK，我需要一個不被監視的聯絡方式。」林遲快速輸入文字。

「但你剛才的話都被他們聽到了。」科學怪人說。

「那是故意的。」

林遲在輸入文字的同時，拍了拍周天豪的肩膀，問道：「要一起出去走走嗎？」

「我沒心情……」周天豪眉頭緊鎖。

「所以才需要散心。」

林遲連拖帶拽的把周天豪從骯髒的公寓里弄了出來，拖著他進入防火樓梯，站到攝像頭正下方的拍攝死角里，低聲問道：「你沒帶手機過來吧？」

「還在沙發上放著呢……」周天豪沒好氣的說：「你幹什麼？」

「你家正在被綠洲軍監視著。」林遲說著回頭看了樓梯口一眼：「我們在客廳里說的話，應該是都被他們聽到了。」

「那你為什麼要說？你是傻了嗎？」周天豪滿臉的詫異。

「我想讓他們聽到那些話。」林遲的回答簡潔明了：「先不說這個了，光靠我們兩個不太安全，還需要一些援軍。」

回想起倉庫里對方的威脅話語，周天豪立刻說道：「不能報警，否則她就沒命了……」

「嗯，我們需要的是身處於這座城市中，對虛擬遊戲非常了解，願意伸出援手，而且意志堅定，不會輕易被催眠的人。」林遲凝視著周天豪：「你認識這樣的人嗎？」

就算是隱秘行動，光靠他們二人也實在是太過危險。除了科學怪人以外，林遲還需要其他人的協助。

「你這要求也太高了……」周天豪無力的垂下頭：「這種人真的能找到嗎？」

「我這邊有一位朋友可以幫忙。但它不在這座城市，只能通過電子設備進行遠程協助。」林遲說道：「安全起見，最好是再找一個人比較好。如果有信得過的同事，叫來幫忙也可以。」

「他們現在都忙得很。」周天豪嘆了口氣：「我也是好不容易才爭取到短期休假，終於不用每天聯絡那些人了……」

說到這裡，周天豪突然抬起頭，無神的雙目中，也終於重新出現了一絲光采：

「或許有個人可以幫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