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剛起床的林遲，接到了周天豪的聯絡。

「哥們，查出什麼信息了嗎？」周天豪的聲音聽起來很虛弱的樣子，像是在會所里連續玩了一個星期，氣若遊絲的語氣彷彿馬上就要掛了：「我這邊……加班……受不了……」

「你還能行嗎？」林遲沒好氣的說：「快去休息吧，免得猝死。」

「沒事，我吃了興奮劑。」周天豪強打精神，問道：「迷幻劑的事怎麼樣了？」

意識到對方已經加班到意識恍惚了，林遲含糊其辭的答道：「還沒查出什麼。」然後又隨便胡扯了幾句，就把電話掛掉了。

「不對他說出真相嗎。」科學怪人冷聲說。

「現在調查出來的不一定是真相，還需要進一步確認。」林遲說著把手機扔在床上：「如果真的是瑪士撒拉在報復社會，那就更不能告訴他了。」

「你害怕《戰爭天堂》會消失。」科學怪人一針見血。

「是啊，那小子是管理局的人，如果讓他知道遊戲里有NPC在攻擊人類，《戰爭天堂》在國內的伺服器估計都要停運。而且，我想知道瑪士撒拉完成這種事的方法。」

——「瑪士撒拉」究竟是怎麼讓玩家們發瘋的，它在現實世界中的幫手又是誰？在弄清這些問題的答案之前，林遲並不打算對周天豪說出自己查到的信息。

不過，若是周天豪最近因為長時間工作而心力交瘁的話，自己或許可以從他那裡套出一些關於《戰爭天堂》的情報。

意識到這一點，林遲臉上浮現出一絲笑意，重新拿起手機，開始聯絡自己的老同學。

不過這次，電話那頭響起的並不是周天豪那腎虛的聲音，而是一個有些焦急的女聲：

「你是他的同事嗎？讓他別加班了！」

注意到自己打出的電話被轉接到了另一個陌生號碼那裡，林遲問道：「你是哪位？」

「我是周天豪的妹妹，他的身體快不行了，趕快讓他回家吧！」電話那邊的女聲似乎已經帶上了哭腔：「我這邊的電腦上能看到貼身設備記錄的身體情況，他再熬下去就要猝死了！」

「但我不是他的同事，只是他的老同學。」林遲嘆了口氣：「就算我勸他也沒什麼用，那小子很固執，你應該比我更清楚。」

——在讀書時，周天豪雖然看似不太正經，實際上卻是個喜歡鑽牛角尖的倔強傢伙。不管是讀書還是談戀愛，這傢伙都異常的認真，努力程度也超過常人，與同處一室的「老鹹魚」產生了鮮明的對比。

雖說對方的生活方式和自己截然相反，當時林遲和這傢伙的關係也還算不錯。周天豪也經常會幫他買東西回來，被林遲當成了「快遞員」之類的存在。

可想而知，要勸這種人去休息，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既然連他妹妹都無法說服他，林遲也懶得浪費時間嘗試說服周天豪，只能默默祈禱那傢伙不會倒在工作崗位上了。

「還是『自由職業』靠譜啊。」林遲感慨道。

「幫幫我。」電話那頭的女聲很無力：「讓他趕快回家吧……」

「抱歉，這種事我也幫不上忙。」林遲表示自己無能為力，然後突然想到了什麼，問道：「他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高強度加班的？」

「已經一星期了。」周天豪的妹妹立刻回答。

「你哥說過自己為什麼要加班嗎？」林遲問。

「這方面的事他一般不和我講的。我聽到他和同事語音聊天的時候，好像提到了要調查什麼遊戲的運營商……」妹妹說道：「具體的我也不太清楚……」

「那好吧，你待會兒把轉接關掉，我給他打個電話勸勸他。」林遲安慰著電話那頭的女孩。

就算他平時比較懶，也還沒到可以坐視朋友過勞死的程度。而且，對於周天豪目前正在進行的工作，林遲也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在周天豪拜託自己調查迷幻劑之前，也提到過自己的小組負責了迷幻劑的調查工作，另外還在進行審核，所以才會忙成這個樣子。

不過，那些人對迷幻劑的調查，似乎並沒有什麼進展。而這段時間剛上市的腦內成像式遊戲也只有兩款，其中一款血腥暴力題材的根本沒能過審，玩家們都在玩外服的版本。

要開發腦內成像式遊戲，難度比以前的電腦遊戲開發高得多，目前業界掌握了開發技術的廠商，實際上也只是少數。

所以，周天豪之前所說的「忙著審核」，就顯得有些可疑了。

——只審核這兩款遊戲，其中一款還是直接被槍斃的那種，真的會忙成這樣嗎？

腦內成像式遊戲管理局的工作人員們，現在到底是正在忙什麼？根據周天豪妹妹的說法，他們可能是在調查「遊戲的運營商」，也就是說……

「脈衝娛樂公司又被盯上了？」

意識到管理局那些人很可能正在調查脈衝娛樂公司，林遲若有所思的皺起眉。

一直以來，他也在調查脈衝娛樂公司的底細，卻得不到什麼實質性的進展，除了調查出這個公司很可能和軍工企業有關係以外，並沒有查到什麼東西。

在林遲看來，脈衝娛樂公司說不定只是《戰爭天堂》中的十三個造物主，在人類世界的「馬甲」罷了。對這家公司感到疑惑的，當然不只是他一個人，還有許多腦內成像式遊戲的玩家，以及遊戲管理局的成員們。

林遲記得很清楚，自己剛和周天豪「重逢」的時候，就從周天豪那裡得到了關於脈衝娛樂公司的一些情報。對於這家神秘企業的調查，應該是很久以前就開始了。

不過，若是管理局覺得這家公司很可疑，並且一直在對脈衝娛樂進行調查的話，他們又為什麼會允許《戰爭天堂》這款充斥著血腥暴力內容的「不和諧遊戲」，直接開放中國伺服器？

命令家政機器人去準備早餐，還穿著黑白條紋睡衣的林遲坐在床邊，凝視著黯淡的牆壁，開始思考這個詭異的疑點：

遊戲管理局的行事風格，全國的玩家都一清二楚。這個機構向來秉承「寧可錯殺一千，不可放過一個」的原則，對於審核出不和諧內容的遊戲，都是直接要求進行修改。若是開發團隊不願意修改，不管這個遊戲人氣多高，都會直接進行封禁處理。

正因如此，遊戲管理局令無數玩家深惡痛絕，恨不得直接用C4把管理局總部大樓炸上天。《戰爭天堂》這款遊戲能在國內過審，已經可以稱得上是奇迹了。

按照林遲之前的猜測，脈衝娛樂公司應該是那種有「背景」的存在，才會直接跳過了管理局的審核流程，在國內開放了伺服器。

但若是這樣的話，被脈衝娛樂收買的管理局，應該也不會對這家公司進行調查了。到底發生了什麼，才令管理局在允許遊戲開服之後，又開始調查脈衝娛樂公司的底細？

——難道說，管理局是查到了什麼新的情報？

念及於此，林遲把目光聚焦在門口的科學怪人身上，直截了當的說出這次的任務目標：

「你能進到腦內成像式遊戲管理局的資料庫嗎？」

「很困難。」科學怪人實話實說：「我在這方面的能力變弱了。」

從病毒進化成高級AI的科學怪人，早已不是當初那個在網路世界中帶來一陣血雨腥風的「TDK-131」了。但在它向著「成為人類」這個目標努力的時候，它原來的入侵和破壞能力，也是大不如前。

簡單來說，現在的科學怪人就像是金盆洗手的神偷，雖說偷竊技術還在，但卻沒有以前那麼熟練了。

而必須通過大量運算才能維持的「人類情感」，也令科學怪人進一步被削弱，實力掉到了和人類黑客差不多的水平，說不定比那些頂尖的黑客還要弱一些。

「好吧，幫我聯絡你的那個黑客朋友。」林遲笑了笑：「我需要她的幫助。」

「嗯。」科學怪人點點頭：「請跟我一起進入領域，我會幫助你的。」

……

當兩個身穿紅色緊身衣的「運動男孩」出現在領域入口的時候，時間是上午十點整。

與平時一樣，領域的十三號區一如既往的混亂，街邊各種「PHUB」、「芳草社區」、「CLIPS4SALE」之類的招牌層出不窮。剛被網警清理過一遍的這片區域中，各種不健康的網站就像是被割掉一茬的雜草，再次茁壯成長起來了。

經過街邊一塊包著紫色花邊的「同志俱樂部」招牌，使用了肌肉猛男模塊的林遲和科學怪人，迅速來到科學怪人控制的那座非法加速區中。

由於十三區剛被清理過一遍，這間酒吧外形的加速區里，此時依然是人煙稀少，除了幾個膽大的老客戶還在這裡「玩電腦」以外，就沒有其他人在了。

在科學怪人的指引下，進入一個加密房間，林遲和科學怪人在黑暗中等待了片刻，牆上便浮現出一道銀色的暗門。

使用小女孩模塊的神秘黑客，從數據通道的入口直接進入暗室中，在看到屋裡的兩個真實猛男的時候，稍稍的驚訝了一下：

「你們這模塊是怎麼回事，是要去摔跤嗎？」

「剛摔完。」林遲調侃了一句，然後直入正題：「我們打算雇一個黑客，搞到某些秘密情報。報酬這方面不會虧待你的，你懂的。」

以前並不了解人類金錢價值的科學怪人，曾經以極其高昂的價格雇傭這名黑客，對於報酬，這名黑客也是格外的放心，自信滿滿的搓了搓手：「沒問題，交給我吧！告訴我目標的情報就好！」

「目標是腦內成像式遊戲管理局，需要的情報是關於『脈衝娛樂公司』以及『戰爭天堂』這兩個關鍵詞的所有內容。」林遲立刻報出行動目標：「能做到嗎？」

「遊戲管理局啊……這個有點麻煩。」使用少女模塊的黑客，晃動著自己細長的手臂：「聽說他們換了加密模式，還弄了新的防火牆……」

「做不到的話，我去找別人。」這次換成科學怪人開口了。

「當然是能做到的。不過你看，報酬方面……」少女黑客彷彿在試探二人的底線：「我最近手頭也比較緊……」

若是換成以前的科學怪人，大概會二話不說直接付款。但經過了一段時間的「進化」，現在的科學怪人也精明了許多。立刻便判斷出對方是打算多要酬勞，然後直接做出了應對：

「看你的表現和速度，我會酌情增減報酬。現在只能支付定金。」

「哦哦，好吧……」

意識到自己的「老客戶」沒以前那麼好騙了，少女黑客有些惋惜的嘆了口氣，打開了通往數據通道的門，在離開之前回頭說道：

「我會馬上回來的，等我的好消息——」

話還沒說完，她的身體已經被吸入了幽暗深邃的通道中，牆壁上的那道門也突然消失了。

目送那名黑客離開此地，林遲轉過頭看向身邊的「猛男」，讚許的笑道：「對於人類世界的規矩，你學的倒是很快啊。」

「我入侵了小區附近菜市場的攝像頭和錄音裝置。」科學怪人認真的說。

「這年頭還有人在菜市場買菜？不都是家政機器人做菜嗎？」林遲挑了挑眉。

「根據統計，一些年長的女性經常會買菜，他們的討價還價能力極強，甚至可以令被設定為『不可降價』的售貨機器人，降低出售蔬菜的價格。」科學怪人答道。

看著這個紅衣肌肉男一本正經的說出大媽買菜的話題，林遲感受到一股微妙的違和感油然而生，趕忙阻止了科學怪人繼續探討買菜話題，然後問道：「那黑客什麼時候能回來？」

「無法判斷。」科學怪人搖頭：「她執行任務的時間不定，從一分鐘到七十三小時四十五分不等。」

「要不要在領域裡逛逛？反正這會兒閑著沒事。」林遲站起來，對自己的夥伴伸出有力的大手。

「出發。」

科學怪人說著打開暗門，二人從陰暗的加密房間中，回到領域的虛擬陽光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