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遲知道，即使官方論壇明令禁止討論關於迷幻劑的問題，這種違禁藥物也很有可能還在繼續銷售。

玩家們可以交流的地方，不只是官方論壇而已。去那些管理不怎麼嚴格的非官方社區，說不定能找到一些蛛絲馬跡。

離開官方論壇之後，林遲和科學怪人開始分頭行動，在官方論壇以外的《戰爭天堂》社區中，尋找和迷幻劑有關的線索。

當然，人類和AI的效率差距可謂是天差地別，基本上都是科學怪人在查詢資料，林遲只不過是在摸魚罷了……

三十分鐘后，就在林遲正盯著一個論壇上的廣告時，科學怪人發來了信息：

「發現線索。」

「哦？」

林遲立刻打開了科學怪人發來的網頁，手機屏幕上方出現了黑白相間的全息投影，這個論壇的界面異常簡陋，看起來像是二十年前的產物。

白底黑字的標題是《出售戰爭天堂專用秘葯，懂行的來》，發帖人是匿名狀態查不到資料，下面的帖子內容則是異常的簡單：

「資深老玩家出售《戰爭天堂》遊戲內專用藥物，助您在特定地圖中所向披靡！有意者請加賬號XXXXX……」

——這個傢伙正在銷售的真的是「迷幻劑」嗎？

看到這個廣告異常籠統的內容，林遲微微皺眉，把目光聚焦在頁面下方的發帖日期上。

這個帖子的時間是八月份，差不多一個月前發出的，下面還有幾個類似於「這個真不錯」「樓主威武！」之類一看就是托的回復，然後就沒有其他的內容了。

林遲試著在聊天軟體中加上了那個賬號，只見對方使用的是軟體提供的基礎頭像，昵稱是「流浪商人」，其他資料完全沒填寫，看起來倒是和那些網路騙子很有相似之處。

「你好。」林遲發了條信息過去。

「你好。」對方回復的速度很快。

「那個，我是戰爭天堂的玩家，請問您這個『遊戲內專用藥物』是什麼意思？」林遲飛快的輸入一行信息，偽裝成「萌新」的樣子。

「啊？」流浪商人的回復依舊簡潔：「你說啥？」

「我最近加班太多，玩遊戲時沒辦法集中精神。聽說有遊戲內興奮劑可以讓玩家集中注意力。」林遲隨口把周天豪目前的情況套到自己身上：「我是偶然看到廣告才聯繫你的，你買的是興奮劑對吧？」

——應對這種商人的時候，說話太拐彎抹角反而會引起對方的懷疑，直入正題才是正確的選擇。

在林遲提問之後，對方像是察覺到了什麼，並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而是直接下了「逐客令」：

「你來晚了，早就沒貨了。」

「還會缺貨的嗎？」林遲問。

「廢話，我賣的是遊戲里的史詩道具。你以為這個能量產的？」流浪商人似乎很不耐煩的樣子：「我馬上要開箱了，以後再說吧……」

不等林遲繼續提問，流浪商人已經把好友刪除了。看著突然消失的聊天框，林遲感嘆道：「現在的商人服務態度這麼差的嗎？」

「對不起，我找錯了。」科學怪人用電子合成音對林遲道歉。

「沒事，那小子的確挺可疑的，說不定過去賣的真是迷幻劑，剛才可能是在故意糊弄我們。」林遲在說話的同時關掉聊天軟體，再次打開戰爭天堂的玩家社區。

——就算對方真的是在說謊，林遲也不打算繼續追查那個人：已經引起了對方的懷疑，再多說幾句可能會打草驚蛇。更何況，導致幾名玩家發瘋的「迷幻劑」，不可能只有這個傢伙在販賣，肯定還能找到其他的渠道。

而且，就算現在找不到其他販賣迷幻劑的人，應該也有玩家對這方面有所了解。林遲目前在戰爭天堂中的好友，只有那麼幾個人。但是……

「我知道有個人也許會知道。」他低聲說。

「誰？」科學怪人的提問言簡意賅。

「那個不能說的名字。」林遲笑了笑。

留下科學怪人繼續在玩家社區里搜索訊息，林遲登錄了《戰爭天堂》遊戲，回到自己的私人建築區，掏出用來聯絡好友的手機，點擊了其中的一個名字，選擇了語音聯絡：

「你好啊，朋友。」他的問候語氣異常敷衍。

「有什麼事嗎……」沙啞的女聲響了起來。

——曾經和自己有過一段「恩怨情仇」的血刃，此時貌似也在私人房屋區域待機，如果她開了一局遊戲的話，是沒辦法從這裡聯絡上的。

「我有個問題。」林遲沒工夫客套，再次直入正題：「你聽說過『迷幻劑』嗎？」

「你以前的戰績都是嗑藥的來的么……」血刃意味深長的咳嗽一聲。

「我如果嗑藥了會和你說嗎？再說吃興奮劑也不算違規。」林遲說。

為了在腦內成像式遊戲里保證精神集中，有不少人都是嗑藥流玩家。他們在開始遊戲前，會在現實世界里服用興奮劑，令自己在一段時間內格外專註，代價是在遊戲結束后，會經歷一陣空虛而孱弱的「賢者時刻」。

儘管官方並不提倡這種行為，但他們也無法監督玩家在進入遊戲前做了什麼。這種「嗑藥流」也成為了一部分玩家的選擇。如果在遊戲中遇到那種格外亢奮，操作卻非常熟練的玩家，十有八九就是吃了興奮劑的沒錯了。

在林遲看來，血刃這種異常殘忍的殺人魔，或許也是嗑藥流的一員，她說不定會對迷幻劑有所了解。

不過，要從血刃那邊弄到情報，當然不會如此簡單：

「你想嗑藥也和我沒關係……」血刃小聲吸氣，發出毒蛇般的嘶嘶聲。

「都說了不是我，我只是對吃迷幻劑會發瘋的事很感興趣。」林遲解釋道：「嗑藥導致精神失常，你不覺得很奇怪嗎？」

「這世上的所有人都有心理問題，沒有一個人是『乾淨』的。」血刃嗤嗤的笑了起來：「你可能屬於病得比較重的那種……」

「我是在問迷幻劑的事。」林遲把快要跑偏的話題拉回正軌。

「他們可能是服用劑量太大，所以發了瘋，這有什麼可奇怪的？」血刃的聲音裡帶著幸災樂禍的味道：「也可能是激發了自己的本性，說不定本來就是瘋子，只不過一直都在隱藏。」

「所以你那邊到底有沒有什麼情報？我可以用史詩級的外骨骼換線索。」林遲沒好氣的說。

——面對這種轉進如風，從來不直接回答問題的混球，林遲心中一股蛋疼感油然而生。若不是覺得血刃可能掌握著線索，他才不會和這貨聊天。

「你是要當偵探嗎……這位先生？」血刃調侃道：「需要我來製造幾個現場，讓您展示一下推理能力么？」

「你那沒消息的話就算了。」林遲說著就要切斷聯絡。

就在他打算結束這段純屬浪費時間的對話，順便來個刪除好友一條龍服務的時候，一直都沒「進入狀態」的血刃，總算是開始回答問題了：

「偵探先生，你是在問迷幻劑的事……關於這個，我的確知道一些內幕。」

「什麼內幕？」林遲立刻提問。

「那幾個吃了迷幻劑的玩家發了瘋，然後被送到醫院去了，現在大概是去精神病院了。真是可憐，連自己的大腦都無法控制的蠢貨，沒有活下去的價值。」血刃笑道。

「求求你不要在網上衝浪了，這些『內幕』連致遠星那邊都早知道了。」林遲嘆了口氣：「我需要的是真正的內幕，不是這種搜索引擎就能找到的消息。」

事實上，他對血刃也沒抱太大的指望。不過，好友欄里的另外幾個人，更不可能接觸迷幻劑這種東西。也只有血刃可能會對這方面有所了解了。

「別急，我還沒說完……」血刃慢條斯理的說道：「你是不是在好奇，那幾個可憐蟲是從哪兒得到了『迷幻劑』的消息？」

「能不能別賣關子了。」林遲搖了搖頭：「到底是哪兒？」

從科學怪人之前調查的情況來看，非官方的遊戲論壇里，也找不到和出售迷幻劑有關的內容。就算找到了迷幻劑關鍵詞，也都是討論玩家發瘋事件的，根本沒人真正接觸過那種藥物。

當然，論壇里關於迷幻劑交易的內容，也可能是在事發后全部被刪除了。但除此之外，還有另外一個聽起來很不可思議的可能性，那就是——

「我是在遊戲里看到的，就那個『混亂之城』地圖。」血刃說道。

「遊戲里會出現這種廣告，你確定？」林遲眉頭一皺，發現事情並不簡單。

根據一些玩家的測試，《戰爭天堂》的每張地圖在重複進入的時候，並不會保留之前的更改，而是會經過「刷新」，變成嶄新的狀態。

也就是說，玩家想要在遊戲地圖中留下類似於「某某到此一游」之類的標語，被後面排到這張地圖的其他玩家看到，基本上是完全不可能的。

就算是當初使用「炸彈之母」在混亂之城中製造了大爆炸的科學怪人，也沒能為那個世界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

當然，這款遊戲的不少地圖中，劇情的確有許多聯繫。但經過玩家們的測試，這些聯繫只會在排到其他地圖的時候出現：

比如說，林遲在混亂之城的後續「殺手之都」地圖中，遇到了幾個熟悉的老夥計，甚至還碰到了經歷過科學怪人製造的那場大爆炸的倖存者。但如果他重新排到混亂之城地圖中，是找不到科學怪人製造的彈坑的。

——如果一名玩家連續排到同一張地圖，這張地圖中的遊戲劇情也不會連接起來，而是會通過「刷新」回歸原始狀態，或是進入其他的狀態。有時候就連同一張地圖中的BOSS戰和重要NPC之類的要素，都會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不會在同一張地圖中遇到完全相同的狀況，這也正是《戰爭天堂》被那些擬真遊戲愛好者津津樂道的原因之一。除了那些可以無限刷新的士兵以外，這款遊戲中的「居民」，不像是傳統網游中那些被設計好台詞和行動的NPC，更像是有血有肉的人。

「我知道……你覺得我在愚弄你對吧？」血刃那令人煩躁的笑聲再次響起，打斷了林遲的思緒：「玩家是沒辦法在地圖中留下什麼記號的，這個我也知道，但我的確是看到了。」

「看到什麼了？」林遲直截了當的問。

「當時我被一個雜碎打得躲進廁所，那混球扔了個手雷進來，我把手雷踢出去，正好落在他腳下。」

血刃興高采烈的講述自己的「豐功偉績」：「那蠢貨被炸爛的上半身飛進來了，從腰上斷開，還掛著腸子和脊椎，可惜變成碎片了，不然還能再玩一會兒……玩家死後變碎片這個設定是哪個混球搞出來的？不能鞭屍的遊戲有什麼真實性可言！」

「話題跑偏了。」林遲提醒道。

「哦……是在說迷幻劑的事。」血刃似乎有些掃興，聲音也低沉了一些：「我是在廁所隔間的門上看到那行字的，那玩意兒寫得太像是辦證廣告了，太平洋上的城市不會出現這種東西吧？」

「所以到底寫著什麼？」林遲問。

「要迷幻劑請添加ID3154926。」血刃笑了笑：「當時我印象很深，退出遊戲之後還搜了一下那個號碼，真的有個男人立刻回復了我，說是可以賣給我迷幻劑。」

「你是說，你在遊戲以外的聊天軟體里加了他？」林遲又確認了一遍。

「是啊，我對他的葯不感興趣，只想問問他為什麼要在遊戲里打這種廣告，但那蠢貨沒回答我。」血刃答道。

「事情好像並不單純……」林遲低聲道。

——雖說對方也可能是在遊戲過程中寫下這個廣告詞，被正好在本局遊戲中的血刃看到了。但要在遊戲途中吸引其他玩家的注意力，在廁所隔間這種絕大多數玩家都不會進來的地方留下文字，基本上可以說是毫無用處。找個醒目的地方掛上橫幅或是標語，才是正確的選擇。

不過，如果出售迷幻藥的商人，是把廣告詞「永久」留在了混亂之城中，情況就不太一樣了：

「想到什麼了嗎，大偵探？」血刃戲謔的問道。

「不知道，以後再說吧。」林遲說著掛斷了通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