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那台破麵包車一溜煙的消失在道路盡頭，林遲意猶未盡的吹了口氣，原本正在發熱的腦袋，恢復了原本的冰冷。

「有什麼感覺？」科學家問道。

「好像離人間更靠近了一點。」林遲隨口回答。

在剛才的恐嚇行動之後，他的身體似乎比之前更有力氣了。不過，這款遊戲並沒有提供屬性界面，林遲也看不出自己這個角色的狀態究竟如何。

「你怎麼樣了？」他對身邊的女子提問。

「還是老樣子……」科學家搖了搖頭：「我沒有享受到加成。」

「下次你可以試試……」林遲正說著，卻看到河對岸的橋頭，突然亮起了暗紅的光芒。

有人正舉著兩盞燈往這邊靠近，從數量上來看，可能是剛才進入遊戲的「會長」和「恐龍人」到了。奇怪的是，在看到那兩盞紅燈的時候，突然有種強烈的不適感湧上林遲的心頭。

那種感覺就像是暴飲暴食之後，又被人一腳踹在肚子上，林遲眉頭緊鎖的注視兩道光芒由遠及近，對身邊的科學家說道：「我們該走了。」

那兩個人像是注意到了這邊的兩個「幽靈」，以非人類的速度突然穿過橋樑沖了過來，當他們接近的時候，林遲終於看到了那兩個人的真身。

會長和恐龍人的兩張老臉，在紅光的映射下反而泛出詭異的青色，看起來分外的駭人，散發出紅光的手電筒黏在他們的肩頭，而這兩個黑衣人的手上，則是握著粗大的……狼牙棒。

「你們搞什麼鬼？」科學家冷冷的說。

兩秒后，手握狼牙棒，外形凶神惡煞的會長，大聲回答了這個問題：

「去死吧幽靈，我們是驅魔人！」

「有人用狼牙棒驅魔的嗎？」林遲驚了。

「物理驅魔。」站在一旁的恐龍人在說話的同時，已經揮動狼牙棒打了過來。

砰！

頂端滿是鋼釘的巨棍，轟在林遲和科學家面前的路面上，揚起大片的煙塵，製造出的白霧晃到了林遲的眼。林遲和科學家猛地後退，身邊的御姐邊跑路邊罵：「回去我肯定撕了你們……」

「該報仇了，上啊！」會長大聲呼喊著口號，聽起來像是積怨已久的樣子。

——看起來，在「恐怖遊戲研究會」這個組織中，會長和恐龍人應該是屬於被欺負的那一方。這樣說來，今天玩的這款遊戲，或許也是他們早就準備好的報復工具。但是……

「你們的私人恩怨能不能別扯上我？」林遲沒好氣的說。

「快跑。」身邊的科學家用冰冷的右手拉了他一把。

面對那兩個混球的「物理驅魔」，根本沒有戰鬥能力的林遲和科學家，只能狼狽的撤退，沿著無人的盤山公路狂奔，才跑出沒幾步，身後的山坡突然垮塌下來，大塊的碎石和泥土一起化為咆哮的洪流，落在枯井附近的位置，把那口井連同旁邊的酒菜一起吞噬了。

「狼牙棒的威力，這麼大嗎……」林遲被驚得說話都開始結巴了。

「可能是巧合。」科學家倒是很淡定的樣子。

沖在前面的會長僥倖逃過一劫，但他身後的恐龍人就沒那麼走運了，連一句話都來不及說，便消失在傾瀉而下的泥土中，瞬間從這局遊戲中退場了。

「……」

面對突如其來的山體滑坡，會長也被嚇了一跳，林遲和科學家抓住這個時機猛地躥了出去，試圖從這個「驅魔人」的手中逃離。

「別想跑！」

十秒后，總算是回過神來的會長，拖著狼牙棒沖了過來，速度快得驚人。眼見對方馬上就要追上自己，林遲抓住科學家冰冷的小手，從盤山公路側面的斜坡上猛衝下去，試圖從河邊的位置逃離。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選擇這條路線，彷彿是冥冥中有什麼東西在腦海中低語一般。但事實證明，這次的選擇絕對是正確的。

「啊，我去……」會長驚恐的喊出聲來。

過快的奔跑速度，反而成為了他的致命失誤，在衝下滿是岩石的斜坡時，會長的身體直接失去了平衡，在山坡上滾了幾圈，身體頓時變得鮮血淋漓，手中的狼牙棒也不知落到哪裡去了。

會長的身體在河岸上滾了幾圈，摔進湍急的河流中，像是融化了一般，霎時間直接消失。

「結束了。」科學家低聲說。

「他們還真夠廢柴的。」林遲氣喘吁吁的彎下腰，剛才的劇烈運動，令他的身體疲憊不堪。

他不知道自己這具「幽靈」的軀體為何還會大喘氣，但身邊的女子卻像是完全沒受到任何影響，一丁點兒疲倦的樣子都沒有。

「接下來該去幹嘛？」林遲看著身邊的御姐。

「他們已經去了，就這樣吧，下次再見。」科學家對著林遲揮了揮手，煞白的面孔上突然浮現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等一下……」

林遲還沒弄清是怎麼回事，意識便開始模糊起來。當他再次睜開眼睛，發現自己早已退出了領域，回到遊戲倉中了。

——這就結束了嗎？

林遲有些詫異的坐了起來，打開艙門回到客廳，拿起手機想要聯絡「會長」，卻發現自己的好友列表裡，根本就沒有這個人。

「該不會因為死的太慘，惱羞成怒刪掉了好友吧？」

林遲查看了一下聊天記錄，按理說就算對方拉黑了自己，原本的記錄應該也還能查詢才對。但是……那些記錄卻像是完全不存在一般，連一絲痕迹都沒留下。

「什麼情況？」

林遲百思不得其解，困惑的盯著手機屏幕上方的投影，然後突然想到了什麼，開始在網上搜索關於北城醫學院的新聞。在經過五分鐘的搜尋后，終於找到了一條二十年前的老新聞：

《山體滑坡帶出兩具屍體》：

本報訊，7月3日午夜，市區西側的國道旁發生山體滑坡，造成道路阻塞。

在工人們清理碎石時，發現一具被壓碎的屍體。經過檢查屍體上攜帶的身份證，發現死者是來自北城醫學院的一名學生，由於屍體被嚴重破壞，目前死因仍舊不明。但根據同學們反應，他在五天前離開宿舍之後，就一直沒有回來。

除此之外，在清理工作進行的途中，工人們還在附近的河流中發現了一具屍體，據悉，死者同樣是來自於北城醫學院的學生。關於這兩名學生的死因，目前警方還在進一步調查中。

「……」

讀完了這條不起眼的老新聞，林遲的眉頭蹙了起來，眼前彷彿再次出現了兩個「驅魔人」在紅光下依然泛出青色的面孔，以及他們那聽起來有些壓抑的聲音。

回想起開著麵包車的學生們那怪異的行動，以及他們放在井邊的「遺像」。林遲總算是明白了那究竟是什麼意思：

——或許，《惡夜凶靈》並不是什麼遊戲。只是死者想要藉助自己這個活人之手，警告自己的同學，讓學生們避開了致命的山體滑坡？

但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這些幽靈又是怎麼來到二十年後的領域中的，那個神秘的女人又是誰？

為了解開這些謎團，在那之後，林遲曾經有幾次試圖在領域裡找到《惡夜凶靈》這款遊戲，但一直都沒能如願。

他很清楚，自己可能永遠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這個下午發生的一切，大概會永遠籠罩在迷霧中，再也無法重新經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