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灑在昨晚發生過大戰的街道上,霍洛曼斯克市迎來了新的早晨。
焚屍者和清潔工們很有效率,街道上的屍體此時已經全部消失了,硝煙和鮮血的味道,也被消毒水和香精的刺鼻氣味取代。
除了焚燒和清理屍體之外,工人們也並未忘記把用水把街道沖洗一遍,那些受損嚴重的位置,則是拉起了警戒線,準備進行修復。
由於是在夜間進行工作,他們的處理也出現了一些疏漏,在某些地方還能看到斑駁的血跡,甚至還有一些斷手之類的東西出現在路邊。
不過,地獄首都的市民們,倒是也非常配合,依然是裝出一副什麼都沒看到的模樣,滿臉是笑的走上街道,迎接嶄新的一天:
「昨晚的電視劇真好看!」
「那本小說你看了嗎?特別好玩的!」
走在街上的路人們,身穿與季節不符的軍大衣,興緻勃勃的和身邊的同伴聊著天,臉上都掛著僵硬的笑容,時不時的咳嗽幾聲。
這座被焚燒機關統治的城市,看起來和昨天沒什麼區別。不過,在起義發生之後,焚燒機關自然不會如此輕易的放過反叛者。
「開門,接受檢查!」巡邏兵們一邊大聲怒吼,一邊不停的敲著路邊房屋的門。
全副武裝的巡邏兵們,一大早便封鎖了昨晚戰鬥最激烈的幾片區域,開始挨家挨戶的進行搜查。
不幸的是,林遲的公寓所在的這個街區,也處於被封鎖的範圍內。
「靠……」
拉開窗帘,看了看正在挨家挨戶進行搜查的巡邏兵們,林遲沒好氣的對屍魔提問:「如果屋子裡沒人,他們會直接去搜下一間嗎?」
他的問題才剛說出口,只見巡邏兵們已經使用破門器,炸開了街道西側一棟房屋緊閉的正門,強行進入室內開始搜查。
「好吧,當我沒問過。」他嘆了口氣。
「不好了……」
意識到巡邏兵開始搜查,原本還在回憶美好時光的屍魔,也立刻緊張起來,聲音都開始發顫了:
「一次完整的異化,至少會持續二十四小時,焚燒機關就是按照這個搜索起義者的,他們只要發現屋子裡有異化的市民,就會立刻把裡面的所有人處決,如果他們發現我……咱們都是必死無疑!」
「別說了,地下室里還有個被我綁架的巡邏兵呢。」林遲握緊了拳頭,抬頭看向通往二樓的狹窄階梯。
——焚燒機關正在對這片街區進行大規模搜索,按照這個速度,再過不到十分鐘就會查到這棟公寓來,若是被他們發現了屍魔或是被綁架的巡邏兵,自己就只能含恨退場了!
現在的當務之急,是找到一個可以矇混過關的方法。若是珍的超能力還在,顯然可以輕鬆解決。但是……
他該不會還在使用那個人格吧?
念及於此,林遲大步衝到卧室門前,抬手敲擊緊閉的木門,問道:「能出來一下嗎?」
「那個喪屍走了嗎……」屋裡響起珍怯怯的聲音。
聽到對方的聲音,林遲立刻便意識到,珍使用的依然是那個派不上用場的人格。確定了這個事實之後,他的心頓時涼了半截。
不過,現在也沒有什麼其他的辦法了。
「他已經被我殺了。」林遲隨口撒謊,又補了一句:「快開門!」
得知了這個消息,珍總算是把卧室門打開了一條小縫,還來不及說話,便被林遲粗暴的抓住手腕拖下樓梯。
「……怎麼了啊?」
少年的聲音里滿是詫異,在下樓看到客廳里的屍魔時,語氣又直接變成了驚恐,結結巴巴的問道:「你,你不是已經死了嗎?」
「我現在的確死了。」屍魔尷尬的點了點頭。
「現在沒時間討論這個了。」林遲打斷了二人之間的尬聊,雙手按在少年的肩膀上,直截了當的解釋道:「你還記得昨晚那些在街上開槍殺人的士兵嗎?」
「記得……」珍小聲說。
「現在他們正在搜捕我們,馬上就要到這裡來了,只要被他們發現,我們就死定了。」林遲說。
聞言,少年本就糟糕的面色變得更差了,聲音聽起來像是快哭了:「那該怎麼辦?」
「現在全靠你了。」林遲認真的說。
此話一出,不只是珍,就連屍魔都呆住了,乾燥的口腔中發出錯愕的聲音:「啊?」
林遲完全沒工夫對屍魔解釋什麼,只是繼續和少年對視,盯著對方漂亮的綠眼睛,一字一句的說道:
「回想一下,你其實擁有特殊能力,可以用意念移動物體甚至是操縱空間。」
「您是不是瘋了……」少年驚恐的看著他。
「不信的話你可以試試看。」林遲說著指了指客廳柜子上的收音機:「試著把那東西移動到你手上,你應該可以輕鬆做到的吧?」
儘管珍的這個人格並不知道自己擁有超能力,但也僅僅是不知道而已,他這具軀體自帶的能力,應該是並未消失才對。
只要能讓這名少年回想起超能力的使用方法,他們無疑就可以逃過一劫。畢竟憑藉操縱空間這種堪稱作弊的恐怖能力,要騙過幾個巡邏兵簡直是易如反掌!
「哦。」
少年滿腹狐疑的點了點頭,轉身把目光聚焦在那台灰色外殼的收音機上。站在原地沉默了幾秒,像是在憋著一口氣。
然後——什麼都沒有發生。
「我好像沒有什麼超能力啊?」珍抬起頭困惑的盯著林遲:「我按你說的集中精神想把收音機轉移過來,但是沒有效果……」
——看來珍的超能力並不是簡單的「心想事成」,而是需要什麼其他的條件才能觸發嗎?
眼見這個人格的珍,並不能使用原本的超能力。林遲快步來到窗前,拉開窗帘的一角向外窺探,只見巡邏兵們已經搜到隔壁,馬上就要抵達這間屋子了!
「完了。」他低聲說。
在珍派不上用場的情況下,好像也只能應戰了。
屍魔無法出現在陽光下,珍則是完全沒有戰鬥力,現在公寓里能打的只有自己。林遲很清楚,光靠自己想要應對街上的幾十名巡邏兵,簡直是天方夜譚。
但現在……好像也沒有其他的辦法了。
林遲從背包里取出武器,大步走向公寓的門前,經過廚房門口的時候,看到柜子上放著的一堆調味料,卻突然停住了腳步。
「或許,還有一個辦法……」
根據他之前觀察到的情況,珍每次切換人格的時候,都會咳嗽一聲。
昨天在街上屠殺巡邏兵的時候,這名少年是在咳了一聲之後,切換成了屠夫的人格,之後又通過咳嗽切換了回來。
除了切換人格的時候以外,珍平時從來沒咳嗽過。
林遲本來並不怎麼在意這個細節,但在局勢緊迫的情況下,已經無法放過任何機會了:
——雖然可能性很低,但她的確有可能是通過咳嗽切換人格的。在準備對巡邏兵大開殺戒的時候,珍也是先咳了一聲,隨後就立刻切換到了屠夫的人格。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只要能強行令他咳嗽,便可以讓他切換到別的人格了。但是……
「這真的可能嗎?」
即使是想出這個辦法的林遲本人,也對這個荒唐的念頭深表懷疑。秉著「病急亂投醫」的原則,他還是快步衝進廚房,抱著裝滿各種調味料的木箱回到客廳中。
「你要幹嘛,給我們做最後一頓早餐嗎?」屍魔已經開始絕望了。
林遲沒工夫理會那具屍體的胡言亂語,把箱子放在茶几上,從裡面抓了一把鹽,衝到珍的面前,把手中的鹽粗暴的塞進他嘴裡。
「呃……」
完全沒想到林遲會來這一出的珍,頓時被嗆得咳嗽不止,彎著腰蹲了下去,像是很痛苦的樣子。
「用鹽是沒法自殺的!」屍魔提醒道。
「少廢話。」林遲打斷對方的胡扯,目不轉睛的盯著蹲在地上的少年,期待奇迹的發生。
接著,公寓的門前響起了急促的敲門聲:
咚咚咚!
「焚燒機關例行檢查!」一個粗野的男聲從公寓門前響起:「快開門!」
聽到這話,屍魔緊張的看著公寓的金屬門,林遲卻像是無視了正在敲門的巡邏兵,只是把目光聚焦在珍的身上。
「你想出來的話最好趕快,不然就沒機會了……」他說著握緊了拳頭。
「有人嗎?開門!」站在門前的巡邏兵繼續砸門。
蹲在地上的珍伸手按住胸口,身體突然抽搐了一下,嘴角流下了一絲口水。
「好像沒人,準備破門!」門外的士兵們喊道。
「跟他們拼了!」
就在屍魔已經做好了戰鬥準備的時候,少年終於緩緩站了起來,一言不發的抬頭看向公寓的正門。
「BINGO!」林遲興奮的揮了揮拳頭。
雖說少年還未開口,但他已經察覺到,現在出現在公寓里的這名少年,像是換了個人一樣,儘管外形沒什麼變化,但氣質卻出現了巨變。
之前的軟弱和懦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冷靜與堅韌,少年綠色的雙眼眯了起來,眉頭微皺的盯著大門,又回頭看了林遲一眼,沉聲問道:
「他們在幹什麼?」
「那些人在搜捕我們,想辦法騙過他們就行了。」林遲語速奇快。
「我知道了。」
少年的口音依舊是還未變聲的清脆童音,音調里卻帶著與外表年齡不符的沉穩,他邁出大步來到門前,抬手打開了防盜門,對門口正在準備破門器的幾名士兵質問道:「你們在幹什麼?」
「哪來的小孩子?我們要進屋搜查!」士兵不耐煩的說著就要伸手推開珍。
然後,門前的幾個人突然愣住了。
「搞什麼?」屍魔對林遲提問。
林遲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繼續觀察門口的狀況。
從這個角度,士兵們可以清楚的看到客廳里的人,按理說在看到屍魔的時候,他們早該開槍了。但巡邏兵卻並沒有那麼做,反而全都盯著擋在門前的少年,目光也開始渙散起來,像是失去了靈魂。
「這裡什麼都沒有,離開吧。」少年輕聲說。
「什麼都沒有。」
「檢查下一棟房屋!」
士兵們像是被洗腦的玩偶,嘴裡不停重複著幾句話,轉身離開了公寓門前,向隔壁的另一棟建築走去。
看到這一幕,少年關上公寓門,回頭看向留在客廳里的林遲,以及旁邊目瞪口呆,嘴裡飄出腐臭氣息的屍魔。
「好了。」他冷靜的點點頭。
「你也是珍的一個人格?」林遲好奇的問。
毫無疑問,這次出現的人格,和之前的幾個人格都完全不同,既不是懦弱的小孩,也不是殘暴的屠夫,和統治城堡的「女王」也並非同一個人。
如果他沒猜錯的話,自己這次喚醒的,應該是珍的七個人格中,還未登場的其中一個人格了!
「是啊,我是他的分身。」少年的表情依然非常嚴肅,不苟言笑的模樣完全不像小孩子:「這還是第一次和你見面吧?我大概已經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謝了。」林遲認真的說。
「不用謝我,是你在照顧這具軀體對吧?應該是我感謝你。」少年的聲音很是沉穩:「如果這具軀體被毀,我也會一起陪葬。這身體,就拜託你照顧了。」
「我會照顧好他的。」林遲說著又問了一句:「你剛才是怎麼做到的?」
若是珍的主人格覺醒,應該是會通過操縱空間的方式矇騙那些士兵,但這個人格卻並沒有那麼做,而是使用類似於催眠的方法,騙過了門前的巡邏兵。
——難道說,珍除了可以操控空間以外,還擁有其他的超能力?
聽到這個問題,少年輕描淡寫的解釋道:「我控制了他們的意識。」
「啊?」一直站在屋子發獃的屍魔,如夢方醒的指著門前的少年:「還有這種操作?」
「是的,我是珍的分身,並沒有本身的能力,而是擁有其他的能力。」說到這裡,少年的聲音陡然低沉下來:
「只有意志不堅定者,才會被我操控。那些士兵並不是忠誠於他們隸屬的組織,他們心存愧疚……以及強烈的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