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

聽到女子的請求，林遲沉默片刻，有些困惑的問道：「你剛才還讓我救你，現在怎麼又不想活了？」

「我想要的是一個有尊嚴的死法，而不是死在那些士兵的槍下。」女子的聲音虛弱而又堅決，繼續使用揚聲器闡述自己的想法：「其實我一直都想關掉電源，但是父親好像發現了我的想法。他特意叮囑工程師，不要給我控制維生設備的許可權。所以……」

說到這裡，躺在病床上使用人造器官延續性命的女子，陡然提高了語調，像是正在燃燒自己的生命，對著剛剛救了自己一名的男人，發出絕望的呼喊：

「地下室的電源和上面的公寓樓是分開的，電源控制室應該就在走廊盡頭的小屋裡……現在，請您關掉它，滿足我這個可憐人最後的願望吧！」

林遲再次陷入了沉默，凝視著眼前一片煞白的病房。

如果對方是普通的NPC，林遲自然是懶得管她的死活。但現在，意識到對方可能就是可以被招募的首領級角色，他當然不會直接完成對方的自殺請求。

儘管對方像是一心求死，但林遲卻總覺得有些不大對勁。若是這女人真的想死，應該也不會拖這麼久。而且……

「我說，你是不是剛注意到？」

林遲抬起頭，和安裝在牆角正對自己的攝像頭對視，沉聲道：「這個世界的科技和年代並不相符，換個說法就是……這裡很可能並不是『現實』。」

女子沒有回答。

「但是，如果你貿然自盡，應該也不會回到『現實世界』。」林遲補充道：「你以為自殺就能回到『上層』？要是這麼簡單的話，我也不會出現在這裡了。」

一分鐘后，那女人虛弱的聲音終於再次響起：「你難道是……從『上層世界』來的？」

「是的，我暫時被困在這裡了，正在尋找回去的方法。」林遲果斷開始「即興發揮」，一本正經的對著女子說謊：「如果真像你想的那麼簡單，我直接一槍轟爆自己的腦袋不就可以了？」

林遲能看得出來，這個躺在病床上，連一根手指頭都動不了的女人，應該也是剛剛察覺到這個世界不像是「現實世界」，所以才會請求別人幹掉自己。

所謂的「有尊嚴的死法」只是謊言罷了，要是她之前就發現了這一點，恐怕會直接打開大門，等著被那些士兵殺害的一刻。

不過，面對疑似是招募對象的BOSS，林遲自然不會允許她自盡，只是繼續問道：「我現在也正尋找回去的方法，但是絕對不是自殺，相信我，一旦自盡，你在上層世界的身體也會死去。」

之前在血腥的世界末日旅店中掛掉的玩家，並沒有切換到這個空間中，而是直接退場了。在這張地圖中，要從虛擬的「夢境」中醒來，回到上層世界的方法，顯然不可能是直接自殺，而是其他的某種方式。

從世界末日旅店的夢境中回到這座公寓，是通過一面全身鏡，要從這裡回到上層世界，應該也需要類似的「觸媒」。

只有找到類似於那面鏡子的媒介，才能從這個無法醒來的夢境中回歸。如果現在滿足了這女人的願望，這次的招募計劃也就失敗了。

「哈哈……」

躺在病床上的女人，本來一動不動的身體，開始以不易察覺的微弱幅度不停起伏，揚聲器里的聲音也有些失真：「你以為我沒有尋找其他的方法？其實我早就感覺這裡不對勁了。但是……光靠我這副身體，根本不可能找到離開的辦法！」

「我知道，這個鬼地方和夢境製造機里的空間一樣，可能也是虛擬的空間，但就算這樣，我也沒辦法醒過來，只能永遠在這個噩夢裡徘徊！無法醒來的夢境，和『現實』又有什麼區別？」

聽到這話，林遲不禁腦補了一下自己被困在腦內成像式遊戲中，永遠無法退出的畫面。

雖說現代的遊戲機，都自帶完備的安全防護措施，類似於「刀劍神域」那種慘劇根本不可能再發生了。但光是想想身為不能動彈的重病患者，在病床上一躺就是幾十年的凄慘場景，林遲也不禁嘆了口氣：

「我知道你很痛苦，但是你就這樣放棄治療了？」他低聲說。

不等那女人反駁，林遲繼續開口道：「就算是虛擬世界，你變成這樣應該也是有原因的。你就沒想過究竟是什麼人，讓你變成了現在這副樣子？如果是我的話，肯定會想要回到上層世界去，奪回自己真正的身體，向那個把自己變成這個鬼樣子的傢伙復仇！」

「……」

此話一出，本來還在求死的女子，也出現了片刻的猶豫。

對於近乎絕望的傢伙來說，要讓他們重燃鬥志，並不是光靠幾句安慰就能做到的。最好的辦法，是引導他們那無邊的絕望，讓絕望化為仇恨……或者憤怒！

「所以，你就打算憋屈的在這裡自裁？」林遲笑了笑，語氣里掛上了不加掩飾的輕蔑：「那個把你變成這樣子的混球，可能正在上層世界美滋滋的過著好日子，甚至有可能正在『使用』你在上層世界沒有知覺，沒有意識的那具身體！你不打算向他復仇嗎？」

「你口中所謂的『仇人』，可能根本就不存在……」女子用虛弱的聲音爭辯。

儘管她還在嘴硬，但林遲能看得出來，此人自殺的慾望，比起之前也稍稍減弱了些。

就在林遲打算一鼓作氣，使用「嘴炮」說服這傢伙的時候，病房裡突然亮起了危險的紅光，警笛聲在屋子裡不斷迴響，快速閃爍的紅光令林遲有些頭暈。

「怎麼回事？」他問道。

「又有士兵過來了，他們侵入了地下二層。」女子低聲解釋道：「現在，他們正在向這裡移動，馬上就要到了……」

聽到這話，林遲本打算讓那女人鎖上門，卻突然想到了什麼，開口問道：「他們到哪兒了？」

「現在他們已經越過了圓形門，鎖門已經來不及了……」女子報出敵軍所在的位置。

「這樣吧，我們來打個賭如何？」林遲抬起頭，把目光投向病房角落裡的攝影機：「如果我能一個人把他們全乾掉，你就暫時放棄自殺的念頭。要是我被殺了，那就隨你便了。」

像是終於被他的話打動了，女子毫不猶豫的給出了答覆：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