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步並作兩步衝上九樓，林遲站在樓梯口側耳傾聽，確定了樓道里的腳步聲已經消失，才終於鬆了口氣。

已經同守衛交手過一次的他很清楚，守衛的智商並不怎麼高。想必現在，這群愚蠢的黑衣人，應該還在五樓那個兇殘的「殺人現場」面面相覷。

不過，在經歷了殘酷的近身戰之後，新的問題又出現了：

必須想辦法換套衣服，否則守衛還是會盯上自己。

——穿著被血染成暗紅色的襯衫上街，傻子都能看出有問題。就算守衛沒有通緝自己，其他玩家也肯定會一眼看穿自己的玩家身份。等於是自帶了「全波段掃描」效果。

或許辦公室里，會有那些上班族留下的西裝什麼的？

念及於此，林遲先是觀察了一下地圖，確定了附近沒有其他玩家之後。才打開距離自己最近的那扇木門，走進一間辦公室。

由於不確定狙擊手是不是還瞄著這棟樓，他這次也警覺了許多，避開了窗口的位置，彎著腰在辦公室里轉了一圈。並沒有發現任何衣服。

離開這間辦公室，打開隔壁的門，只見屋子裡的百葉窗合上了，令室內的光線有些晦暗，但同時也遮擋了狙擊手的視線。

林遲眯起眼睛，盯著面前那張很是整潔的辦公桌。

「有人在嗎？」他開口道。

桌面上的咖啡杯飄出一縷白氣，對面的電腦椅還在微微震顫。很明顯，有什麼人正躲在這間辦公室里，而且——不可能是玩家。

回想起樓下小餐館的廚師對自己所說的「NPC好像是有感情的」，林遲沒有多說什麼，只是拔出碳鋼軍刀握在手中，輕手輕腳的走進屋子。

——「AI是否能發展出自我意識」雖然是個老生常談的話題，但卻是少有的幾個能讓林遲感興趣的話題之一。

至於他為何會對AI如此在意，也是因為五年前的一次經歷所致。

從辦公桌後方傳來的微弱呼吸聲，打斷了林遲的「回憶殺」，他緩緩走了過去，還沒看清後面有什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道銳利的寒芒——

那把刀刺來的瞬間，林遲已經上前一步，錯開了捅向自己的刀尖，接著抓住對方纖瘦的手腕輕輕一扭，她手中的刀立刻落在了地上。

「我要報警了！」一個吃痛的女聲震蕩著林遲的耳膜。

「噓……別叫。」林遲放下手中的軍刀，把食指放在唇上示意她不要出聲，同時還不忘把掉在地上的水果刀踢到一旁。

他眯起眼睛，打量著被自己扼住手腕的長發眼鏡娘：這女人身穿深色的職業裝，面部表情很是驚恐，目測年齡應該在二十五歲左右。

林遲盯著這名女子看了幾秒，她的頭頂也並沒有彈出任何名稱和符號。

這樣說來，她應該是和街上那些路人一樣，也屬於普通的NPC。

「我不會害你的。」林遲低聲說，

儘管他的聲音聽起來非常真摯，可惜身上血跡斑斑的衣服，外加臉上沒擦乾淨的猩紅斑點，令這句話的說服力頓時降到了負數。

「別殺我……別殺我……」女子纖瘦的身體不停的發顫，明顯是被嚇壞了。

「不會殺你的。」林遲拉著女子的手腕後退了兩步，把旁邊的一把電腦椅拽了過來，示意她坐下：「我只想問你幾個問題而已。」

「……」

戴眼鏡的女子雖然還在發抖，但還是乖乖的坐下了。她顯然很清楚，就算自己反抗，也不是這個男人的對手。

眼看對方終於安靜下來了，林遲並沒有立刻提問，只是饒有興趣的盯著對方的臉，以及她鼻樑上的那副黑框眼鏡。

——這女人真的只是普通NPC嗎？

即使只進行了短暫的交流，林遲依然能看得出來，這個女人的智商水平，比外面那些路人和城市守衛，不知高到哪兒去了。

她並沒有像其他被設定好的NPC那樣無腦的尖叫，逃跑，打電話報警。而是躲在了這間屋子裡，並且還拿了一把水果刀防身。雖說這種反應也可能是設計好的，但是……

「你要問什麼？」女子用左手揉著右腕。看她那閉著眼睛的樣子，像是已經聽天由命了。

「你是這裡的原住民嗎？」林遲提出第一個問題。

「不是，我只是來這裡上班的，也不知道什麼秘密。」女子的語速很快，又補了一句：「別殺我……」

聽到這話，林遲再度提問：「來這邊多久了？」

「有三個月左右了。」女子畏畏縮縮的說。

「哦。」

林遲若有所思的瞥了百葉窗一眼。

——遊戲里的三個月，如果按照九十天來計算，根據現實世界和腦內成像式遊戲的時間比例換算一下，在現實世界中只過了九天而已。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戰爭天堂》這款遊戲，正好是在九天前正式開放測試的。

這難道是巧合嗎？

意識到情況不大對勁，林遲繼續問道：「在你看來，這座城市有什麼奇怪的地方嗎？」

女子沒有說話，只是戰戰兢兢的看了他一眼。

「我是說除了我以外。」林遲補充了一句。

「啊……」女子這才回過神來，開口道：「這裡其實挺不錯的，就是亂了點，每天都能聽到槍聲和爆炸聲什麼的，聽說有不少兇殘的罪犯在城裡……」

說到這裡，女子又看了林遲血跡斑斑的襯衫一眼，接著像是很害怕的把目光移開了。

「『兇殘的罪犯』嗎。」林遲在心中暗暗重複了一遍她的措辭。

聽起來，「兇殘的罪犯」應該說的是進入這張地圖的玩家沒錯了。而她所說的三個月，也正好符合遊戲開服至今的時間長度。

但林遲知道，事情顯然沒這麼簡單——

從開服到現在，參加測試的玩家數量不計其數，在他排到「混亂之城」這張地圖的同時，還有數萬人也排到了這張地圖。

若是遊戲的NPC擁有自我意識的話，那麼這個「平行世界」的問題究竟該如何處理？如果在每一張正在遊戲中的地圖裡放入不同的獨立AI，工作量也實在太大了點，就算使用目前最強的超級計算機也很難做到。

——這女人真的只是普通的NPC，她的話只是遊戲彩蛋而已嗎？

林遲正思索的時候，窗外傳來的爆炸聲打斷了他的思緒。他站到百葉窗前掀開一角，把目光投向下方的街道，接著微微皺眉：

之前從武器店裡殺出去的那台坦克，正在下方的街道上駛過，後面跟著幾台軍綠色的吉普車，其中一台已經著了火，像是要爆炸了。

「怎麼又是你們？」林遲笑了一聲，轉身就走。

他剛走到門口，便聽到那名女子再次提問了：「你要去哪裡？」

「我還有點事要做，你先在這裡躲著吧。」林遲頭也不回的說道：「記住先別去街上，現在街上有點……不大安全。」